杨临晗看着这位异界的好友一脸认真，欲言又止，还能得的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就像自己要去什么可怕的虎狼之地。
立即笑着弯了弯星眸，抬手，洒脱地拍了拍龙言泽的肩膀。
“放心，不过是去一趟神域。又不是回不来了。这些日子多有叨扰，若有机会，还劳请你替我再谢过龙族族长。”
“嗯，我知道。”龙言泽点了点头，应道。
虽然见不见得到，这是另一回事。
那位族长可是和他这位好友现在一样，都是将自己的事情扔给副手，还美名其曰历练的人才。
杨临晗见他一脸腹诽的样子，笑了笑，随手 递给他一只半掌大小的白玉玉简。
这枚传讯玉简是她之前在万仞器宗的收获，有灵力的加持，可以做到万里传讯的效果。
相当于曾经那个世界中移动电话的效果。
“那么，首座之位接替事务繁多，我且先回阵门，有空再叙，回见。”
话音落下，杨临晗抬手招来灵风，凌空而行。
龙言泽与她告了别，看着杨临晗一脸轻松地离开龙谷。
他立在耸立的火山前，怔愣着单手抚上被她拍过的肩膀，微微皱眉。
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祥蔓延。
……
不日后，杨临晗回到点阵门。
将之前吩咐万仞器宗改良后的‘阵术打印机’之类的大小灵器交给清歌。同时，完善了相关奖励制度，鼓励门中弟子对阵法的进一步科研。
自己则着手加固点阵门的防御阵法，又将自己对阵道的心得研究悉数刻在阵门玉简里。
完成了这些，她又出山一次，好好敲打了一番地下那些门派。
好在阵门事务方面，清歌了解处理不少，阵门交接的事情，算是大部分完成。
嗯，所以她提前当甩手掌柜，真的是为了节省接任的麻烦的哦。
清歌实力强劲，虽踏入准神不久，却在天地榜也有着十五名的位置。
之前地下那些掌门起了心思，大部分原因是突然接到杨临晗的死讯，慌乱之下心境不稳。
平日而言，即使没有杨临晗，她也足以承担首座的位置。
某日辰时，各门各派掌门在同一时间内，收到了来自大陆第一阵门的接任大典请柬。
……
“首座师兄！要晚了要晚了，其他的宗门长老可都已经到啦！”
……是师姐。
眼前这个扎着簪花双环髻，别着点阵门雕凤玉佩，一身标准的点阵门白袍正服，看起来文静淑女，却在风风火火催促杨临晗的女孩，是她一个师叔的亲传弟子灵穗。
灵穗年龄不过二十，是杨临晗同辈中，最小的师妹。
“不急。”
杨临晗本来坐在木椅上刻着玉简，看着师妹因为蹦跳而有些散乱的法髻，放下手中简录，冲她弯眼笑了笑。
这笑容实在太过具有杀伤力，灵穗微愣，随即双颊稍红，心中懊恼自己为何没带留影石，“总……总之，各路门派长老掌门都已经到场了，师姐让我来叫您。”
杨临晗抬手召起一道轻柔的灵风，替她整理好双鬓散乱下来的碎发，温言道，“清歌那里，可是准备好了？”
好……好温柔。
不枉我私底下软磨硬泡那么久，从一堆争抢的弟子中脱颖而出，才成功来当首座师兄今日的近侍弟子。
师妹捋了捋重新扎好的发髻，心中一甜，却正经道，“清歌师姐的祭礼、沐浴、熏香早就做完了！就等您去授位呢。”
“好，我知道了。”
杨临晗缓缓站起身来，推回木椅，却朝着正殿大门方向走去。
“首座师兄？”
灵穗惊异看着杨临晗走到正殿一角，打开附着阵法，被保护得极好，却极为隐秘的储物暗格。
她成为小师妹十来年，从来没见过这位首座师兄使用过那个暗格。
暗格推出，灵穗看见，宽敞的木格之中只放了一只顶部印有不知名花纹的温润玉笛。
杨临晗抬手从暗格拿起玉笛，洁白指腹抚上笛身，神情珍而重之。
“我们走吧。”
走了，小师叔。
这个位置，你的点阵门，我已经替你守了百年。
接下来，就让我，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第八十五章 （主世界）神临破晓·十四
几个弟子服侍下， 杨临晗褪去下自己这身穿了百年的首座黑袍， 摘下乌纱星冠， 弟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一边备好的梨红木案上。
镜面上反射出的公子清雅出尘，纤长睫毛下的双眸蕴藏无数繁星，此时正是群星静谧时， 五官柔美，又给人些雌雄莫辨的美感。
“首座师兄真是好看啊， 比好多师姐们都要好看。以后， 谁要是能成为的首座夫人， 一定修了几辈子的功德。”
当然，这人要是我， 就更好了……
“若有夫君如此，此生便是绝无遗恨吧。”
拿着白玉梳，轻轻为杨临晗束发的灵穗情不自禁感慨地想，忽然自觉自己将心中话小声嘀咕了出来， 又连忙捂嘴。
……很好。
相信现在她就算换一身女装，估计也没几个会认为她是女修。
“灵穗。”
“在！怎么了？”灵穗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镜中的杨临晗。
“你的师父没有告诉过你……”
看着小师妹期待孺慕的眼神，杨临晗顿了顿， 终究没有向她解释性别问题， “……罢了。”
“？”
“你日后会知道的。”杨临晗温和一笑，意味深长道。
几代之后的外围弟子或许不知道她的性别， 但是……
作为她的表师妹，灵穗早晚会清楚的。
自己还是不要亲手打碎这个小姑娘的幻梦了。
毕竟青春年少， 失不再来，可是娇嫩珍贵得很。
换上绣有凤凰暗纹，银边竹纹，象征太上长老的紫棠色法袍，随手挑了根万年紫玉束起墨瀑长发。
杨临晗看着一边案上摆着的点阵门首座服，神情似有不舍，似有释然，但更多的，是一片平静。
为了招待客人，也为了这次接任大典讨一个好彩头，点阵门内百花齐绽，各色灵芝仙草点缀在山峰里，春光明媚。接任大典这种大事马虎不得，众弟子也都安安分分地换了点阵门的青白色校服。
空中无数掌门宗主或是骑乘飞行法宝，或是带着自家象征神兽前来贺礼，灵兽法器遮蔽云日，起起落落，期间不少人连续不断地从空中降下，随接引弟子进入祭祀礼殿。
很难想象，这跟下饺子一样的场景中，都是大陆上有头有脸的大佬。
几个掌门见杨临晗，上身稍向前倾，左手抚胸，行了一个大陆上带有恭敬意味的礼仪，提前祝礼道。
“恭贺神君。”
“杨首座。”远处的苍溪带着师妹阿芙，从印着小铁锤的灵船上走下来，冲她点了点头，示意道。
“你先下去吧。”杨临晗退下接引弟子，又让灵穗去招待阿芙。
她们年龄相仿，性子也都活泼，应是说得开。
灵穗极有眼识，明白自己首座是想和器宗宗主单独说话，便拉着阿芙的手，说是要看花。
待她们走远，苍溪看着杨临晗抬手布下极为隐匿的隔音阵，才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这才分开多久，阵门突然就要换首座。大家都以为是神域降旨，但苍溪很明白，根本就没这回事。
“……如君所见，我欲往神域一趟。”杨临晗笑容平静，指了指云端上的世界。
“是为了太魂引印？”苍溪见她一脸轻松，皱起眉头，“可你……”
“我知道。”杨临晗难得打断别人的谈话，“未有接引神使，擅自前往神域太过危险，但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接引雷劫迟迟不曾降，无极这是摆明了不想让她前往神域。
如此，早晚都是一样。
且大陆灵力对神级实力的增长已无作用，大陆阵法她也尽数参透，不如现在出发，还能趁晋级神级的天地感悟未彻底散尽时，再寻一份突破。
“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图纸上的计划，便劳烦你多操心了。啊……还有清歌。”
杨临晗看着远处又被清歌派来催人的弟子，笑容温和，“她的性子我实在了解，虽外表看起来强势，骨子里却留着一份天真。”
她也了解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为人，明断是非，看似冷面无情，实则是个心留善念的正人君子。
若是哪天清歌被哪个不识相的坑蒙拐骗，有苍溪照拂一二，也能过去。
苍溪郑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愿意帮这个忙。
事情他是要做的，人他肯定也是要护着的，毕竟自己这位发小的亲师妹，也就只剩清歌这一个。
不过……
听起来怎么和交代后事一样。
“首座大人！”阵门弟子匆匆忙忙跑到杨临晗苍溪面前站定，“清歌师姐让我来……”
“嗯，本座这就去。”杨临晗应道，转身看向一边摆着一张标准严肃宗主脸的苍溪，道，“器宗接任大典，声势洪大辉煌。望这次清歌之礼，也能入君之眼。”
哦，原来不仅有准神与神级等级间的差距。
还有他成了宗主，发小却已经退位。
啧。
行吧，这位是再也不用去批玉简了。
忽然想起家里那堆成山的公文，器宗新宗主的表情一瞬间扭曲。
……
接任的祭祀礼殿在点阵门靠近正殿的正中心处，偌大建筑巍峨耸立，四角攒尖顶，殿身青白，雕栏画，白玉青璃瓦上荡漾着粼粼波光。
祭祀礼殿只有一层，像器宗一样，分为底部祭礼与上层观礼两区域，殿内立着八根灵矿石柱，上面刻着不同式样的符文。
在祭礼台上，一只绣着凤凰阵纹式样的天蚕灵丝缎垂直而立，那是点阵门的标识。
观礼座上并无虚席，尽数是各界大佬，众人见阵门首座踏入殿中，安静下来，气氛立刻肃穆起来。
看着满座大佬，杨临晗忽的有些感慨。
当年，她被困在登守阁，临终的师父揭开封印，授位与她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
……
没有门的诡异房间内一边混乱，不，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只个困住的封印阵法，原本古雅简洁的陈设皆已被灵压捻成粉末，就连空间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只有一个黑袍劲装的女子沉默地坐在一片狼藉中。
“谁！”
一道灵刃顺着空间波动斩去，却被一位童颜鹤发、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拦住。
“临晗。”
阵门前首座，杨守奕。
黑服女子瞥了一眼自己的师父，神情一片木然，阖了眼，只是坐在废墟中，没有说话。
“哼。”阵门首座冷哼一声，本源流逝殆尽而产生的疲惫无力却挡不住他语气中的失望与怒意，“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
他一向为之骄傲的大弟子还是阖着眼，沉默着，为此，杨守奕不由得怒火更甚。
“花想容，就救了个废物吗？”
“轰——”
登守阁本就不稳定的空间因为愤怒躁动的灵力而彻底崩开，露出一角黑漆漆的空洞来。
“不准，提。”将近五十年未发声的声音近乎喑哑，杨临晗收了放出轰碎空间灵力的指尖，睁开双眼，其中满是嗜血的通红。
“不提？那你就是这样报答花想容的？颓废怯懦，沉溺过去，可还有一点阵门首座弟子的样子。”
“接着。”见杨临晗继续沉默不语，杨守奕从袖中掏出一只熟悉地玉笛，“这是他留下来的东西。”
“小师叔……”
杨临晗抬手，珍重地接稳玉笛，双眸血红瞬间如汤沃雪消褪。
她紧握着玉笛，指尖泛白，却在察觉自己的力度后，又像是害怕握碎一般，连忙松手。
“阵门已至存亡之际，如何决断，取决于你。”
“可我剑心已散。”
尽管依旧喑哑，声音终是平静下来。
“剑道已废，那还有阵术。别忘了，花想容临走时，和你交代过什么。”
闻言，杨临晗猛地抬头，却见面前师父长发早已斑白，气息微弱，脚下却蔓延着代表阵门首座继位的阵纹。
她阖眼，任由愧意在心中荒芜杂草横生，再次睁眼时，星眸中是一片沉痛的清明。
“……放我出去吧。”
阵门，就让她来守着。
……
一边的清歌一身玄服底衫，看着杨临晗踏入祭祀礼殿，面色微冷。
杨临晗笑了笑，向着在场大佬们道，
“想来，诸位也知，今日阵门召集大家所为何事。那么，便让我们免去这冗长开场。”
杨临晗目光悠远，脚下立现一只遍布整场祭礼台的阵法，其中阵纹玄妙，是在场众人都没看过的样式。
随即，阵法隐去，凭空浮现出一面偌大的符文绘卷，上面整齐排列着无数名字，此时却是一片灰暗，只有右下角在‘杨守奕’旁边的‘杨临晗’三个字，尚且放着金色微光。
“那是……”
“是点阵门的首座阵卷。”一个年长些的掌门回道。
各门各派对于掌门之位的定义，都有不同的看法。
万仞器宗是宗门玉佩之主。
而在点阵门，只有在阵卷上留有名字，又被凤凰认可的人，才能算是点阵门真正意义上的首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