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自我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对上对面明亮的眼眸。
只听姑娘说:“我饿了。”
厉爵言愣了几秒,就听对面又道:“家里有食材吗?”
一句话硬生生遏制住了他摸向桌面,想要给助理打电话送点早餐过来的手。
他笑了笑,“有,我给你做饭吃。”
潜意识里,姜娆觉得男人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他身穿一身合体西装,怎么看都与厨房沾不上半点联系。
可是半小时后,当她从浴室出来,踱步循着香味走至楼下客厅时,才知道不能以貌取人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只见半开放厨房当中,男人的白衬衣袖子均被挽至了胳膊中央。
他一手拿着筷子在煎锅中为薄饼翻面,另一只手拎着木勺在侧旁炉灶的锅中搅拌。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意,男人回过头来,恰与她对视。
只是她那做了坏事被逮住的窘迫还没有完全呈一片绯红具现于脸颊,就听他开了口道:“宝贝,来尝尝咸淡。”
她的脸颊因此而更红。
他却继续喊,还腾出一只手向前招了招,“宝贝?”
见她仍旧一动不动,他眸色微沉。须臾,沉下的那片阴霾不知为何而散去,他的唇角缓缓牵动,“乖?小可爱?小……”
逗趣的称呼还没叫到三个,果不其然,就被她打断,“你以前就是这么叫我的吗?”
“不是。”
姜娆松了口气,“我就说……那你别这么叫我了,就按照之前的叫法叫就好了。你这样的话显得好肉麻,我不习惯的。可以吗?”
她这话说的有些忐忑。
他对她看起来很有耐心,可是莫名的,她的第六感提醒着她,她似乎应该怕他才对。
而且他刚刚拉下脸的样子虽然就那么一瞬,可她还是顺利捕捉到了。
他应该不是多么好脾气的人,她想。
但是一切仿佛全都是她毫无来源的猜想,他不仅没有因为这话而生气,反而在怔了数秒之后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可以啊,心肝儿。”
“我以前叫你心肝。”
我第一次见,就注定住在我心里的心肝小宝贝。
他这话说的认真,染笑的眉眼间没有一丝玩笑神色在内。
姜娆不信他的话,却也不敢再让他换一个称呼了。
谁知道下一个称呼他会叫的有多么的过分。
她只能闷着声低低点了点头。
这样子明显是在害羞。
厉爵言见过她倔强的样子,见过她顽强反抗的样子,见过她柔弱无力苦苦哀求的样子,更甚至于那些黄暴的场面,他也在梦魇中窥见过一般。
千百种样子,他独爱看她害羞的样子。
每看一次,他的心脏就似乎像是想要撞破胸膛般跳动个不停。
索性食物的准备工作以及需要进行复杂操作的步骤早已在她洗漱的时候被完成,这时候仅剩个收尾工作。
转过头去,他便将熬有米粥那边的燃气熄灭,只等盛好米粥,侧旁电饼铛内的葱油饼也就可以出锅了。
只是第一碗粥刚被盛出来,侧旁就伸出一双手将粥碗端走。
“我帮你端。”
目光早在那双手出现在他视线范围时,便被他对向了那双手的主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对视就看了多久。
只是在灼热的蒸汽自锅中缓缓飘向手边的同时,也有一缕似乎飘错方向进了他的心里。
粥碗很小,比他的拳头大不上多少。
他盛粥盛的并不算满,她完全可以端得动。
估量好了这些,他的唇角不自觉抿起,难得不那么霸道一次,“好。”
他没有再叫那令人感到不自在的称呼,姜娆松了口气,也冲他露出了个笑脸。
两人终于坐下。
姜娆早已饿的不行,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在他落座之后,才用汤匙轻轻刮去碗内顶层漂浮的粥油,接着舀起一口放入口中。
粥熬的很绵密,进入胃中便令人感到舒适,可当她准备舀下一勺时,才发现男人并没有动,而是一直盯着她看。
那目光并不含侵犯性,姜娆踌躇了一下,没有停止自己喝粥的动作,但是却开了口道:“厉爵言,你也吃啊。”
听到她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时,厉爵言心中的热切微微有一丝退却。
但是听到她的后半句话,他登时就笑得像个傻子。
他一点都不饿。
看到她,心里就被充斥满满,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可是她叫他吃,他于是就随手扒拉向粥碗喝了两口做做样子。
接着就听到她说:“你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会赚钱,但是也懂生活。”
阿谀奉承的话听过太多,这种程度的夸赞早已不会有人拿出来在他面前丢人现眼。
他会赚钱这句话他挺认同,不过这是因为家里资本雄厚,有的是资源让他在懵懂不知事时作贱资本学会成长。
至于他懂生活?他懂个屁的生活,在没有她以前,他的生活就是公司住所两点一线。
但这时他却不要脸的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从哪里看出我懂生活的?”
姜娆抿了抿唇,“能问一下你的年收入吗?”
厉爵言几乎从没被人问过这种问题。
在学校时是没有工作,所有的收入来源全都是长辈给予。
出到社会上后,没过多久,厉氏就被他做大。
他的穿着打扮向来无一不究,而自那以后,进出来往更是变成不是有秘书陪伴就是有董事作陪。这些外在的事物已然将他的收入信息完全显露——他很有钱。
一般人对收入被忽然问及一事大多会感到冒昧,然而她问,他挑了挑眉便答,“八位数九位数十位数都有,刚接管厉氏那一阵是八位数,这几年一般都是十位数。”
姜娆怔了怔,已然放在唇边的汤勺都忘记往口中去送。
半响,才讷讷道:“十位数?是十亿?”
他面上挂起了笑,“差不多吧。”
他不知道他爱的姑娘喜不喜欢钱拜不拜金,但无论喜欢与否,拜金与否,他有钱,也愿意为她花钱。
如果梦魇就是他们的前世,他可是两辈子都只爱她的人。
钱算什么?他愿意给她他所拥有的一切。
姜娆本来想说的是有钱却会做饭,并且愿意将时间花费在做饭上,证明他懂生活,毕竟有钱人的时间很宝贵,鲜少会愿意亲自动手做这种事的。
可年入十位数却愿意将时间花在做饭上,这就不仅仅是懂生活那么简单了。
他……似乎并不饿。
但却还是为她做了饭……
他似乎真的很在乎她。
不知该怎么接话,她于是便默不作声。
早餐吃过,他陪她逛古堡。
午餐吃过,他陪她去外面的花园散步。
晚餐吃过,他陪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天很快就过。
她和他也很快熟悉了起来。
他们之间似乎真的是情侣,而且是很相爱的那种情侣。
他看她的眼神爱意满满,视线几乎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她。
她的潜意识里也并不排斥他亲近的动作。
无论是他牵她的手,还是他给予过来的拥抱,她都不会感觉到异样的难受。
只是她还是觉得奇怪。
她明明和他住在一起,可是她的房间却没有任何两人合住的迹象,洁白的床单以及棕黄色的地板砖面将整间房衬得宛若一间客房。
怀疑的种子就这样悄悄埋下。
夜晚降临的悄无声息。
当十点的钟声准时在古堡正厅内响起时,她打了个哈欠,忽然开口:“我想睡觉了。”
她水灵灵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般,脸上的困倦肉眼可见,厉爵言没有起疑。
他不知道那种玄学手段会不会伤害他的姑娘。
但是早睡总是好的。
牵手牵了一整个白天,理所当然,他将送她上楼睡觉这个任务扛在了肩颈。
直到两人牵手进了卧室,他才暗道糟糕。
黑夜代表着暧昧,就连房中稀松平常的家居似乎都有了不明的意味。
他不是君子,不敢待的太久在这里挑战自我耐力。
然而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
他松开的手被身边的人握住。
她开口,语调轻咛。
“怎么?你不睡吗?”
第59章 059
七月的天,本就燥热的夜,因为她的这一句话,使得空气都彷若凝滞。
她丧失了记忆,不再用尖锐的声线掩盖自己原本的娇软。
说话的声音轻轻,不是电视上女明星的那种矫揉造作,而是真的软糯动听。
厉爵言不是个轻易会脸红的人。
更甚至说,他这一辈子,在自己有限生命的记忆当中,应该从未脸红过一次。
可是这时,他却觉得自己脸烧的难受。
然而他的姑娘却仍睁着一双大眼看他,眼中没有调戏,没有挑逗,有的只是无边的单纯。
他心中暗骂一声艹。
他真他妈禽兽。
她怎么可能是在邀请他一起在这里睡?
中华语言博大精深,绝对是他满脑子龌龊思想导致自己想太多。
思想回环往复,实则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表面装得正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睡啊,我也困了,待会儿就睡了。”
姜娆哪里是这个意思?
她并不挣脱他放在她头顶的抚摸,仍旧仰着头看他,“不是的,我是问你不想和我在这里一起睡吗?”
想啊!怎么会不想,他做梦都想!
梦中的那个他所做过的一切他都想要亲自尝试。
他也想搂着她睡觉,她又香又软,搂在怀中小小一个,天知道他有多想让刚刚看电视时她窝在他怀中的场面再延长上多久的时间!
那样的场面他都期盼留恋,更何况是和她一起睡在这里?
可是和她睡在一起,他就会想要占有她。
他觊觎她觊觎的彻夜难眠,有了机会,哪里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迎着她的眼,他声音晦涩的开口:“乖,别开玩笑了,我怕自己会伤害你。”
他说这话时每吐出一个字都想将前面的字重收回来。
然而他还是忍着自己的私欲将一切都讲完了。
姜娆是失了忆,但并不是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知道刚刚自己的那番试探,对方如果想要借着她的话提出些过分的要求,是可以完全自然说出来的。
可是他却只说了他害怕伤害她。
她想。她可能是想多了吧。
这个男人尊重她,并不想欺骗她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或许是真的很爱她。
姜娆一直是个很懂得回报的人。
她这时记忆一片空白,并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但是,她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她并不讨厌他。不然身体的本能反应就会告诉她,她厌恶他的触碰。
她看出了他那句话说的艰难,想了想,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对不起,厉爵言,我一定会尽快想起你的。”
刚刚被她接触胳膊所带来的笑容因为这句话微微变得僵硬。
只是片刻,他便将自己的表情调整了过来“没关系,只要你重新爱上我就好。过去的回忆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
姜娆重重点了点头。
厉爵言将手从她的头顶拿下。
他不舍得离开她的房间,想要将她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可是这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希望他的姑娘能够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她的身体比之常人要弱上太多,从前他是没有权利去管,而如今在她的认知之中他们是未婚夫妻关系。
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他要照顾好她。
所以他不得不离开。
只是她还拉着他的胳膊,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舍不得开口让她放开,只能用眼神盯向那被她所牵紧的地方。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头刚刚低下去没有多久,侧面的脸颊就忽然覆盖上一团柔软。
那柔软稍纵即逝。
厉爵言却心跳如擂鼓。
他僵在原地许久。
满脑子再也没有任何绮丽龌龊的想法,只剩下了——她亲他了。她是主动亲的他,而不是被他威胁,被他用别样的手段调戏才亲的他。她的唇好软。
那是他的姑娘,终于开始属于他,愿意接受他的姑娘。
他好开心,比他强吻上她的唇还要开心,他……他真的好爱她。
“晚安。”
夜风透过窗涧吹入屋内。
他听见她的姑娘这么说。
他飞速接话,“晚安啊。”
发现自己这反映似乎有点过激了,他抿了抿唇,重新又郑重道:“晚安。”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
他个人晕乎乎的,飘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中的喜悦忽然间变得无处安放。他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分享,可是到了他这个年龄与位置,可以一起吃喝玩乐的生意伙伴随遍就可以叫出来一堆,能够谈心的好兄弟却少之又少,想来想去,居然唯有小张一个。
可是他们不仅是朋友关系,更是上下级的关系。
这注定他的心事不能向他诉说。
辗转反侧间,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拿起放在耳边接听。
里面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小兔崽子胆子见长啊,你把你媳妇怎么了?我派去查你的人今儿告诉我你把人家小姑娘绑了用私人飞机从西北那边运回来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马老太太闻言当即就脱下了脚底板上的拖鞋。
只是拖鞋已经握在手心了,她才想起来那个早已长大变得不听管束小兔崽子如今并不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