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我家还有好些鸡蛋,你能让你阿姨多收点不?”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然然。林然然故意为难地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那行吧。反正后天我也要跟我爷进城办事儿,到时候正好把鸡蛋送给我阿姨。我让我阿姨帮着你们问问她同事。”
“那你问问你阿姨,能不能用鸡蛋换糖?”
“我想扯一块布做衣裳,就你今天那件,蓝底小花的。”
“对对,我也想要一斤白糖。我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待客咋也要冲杯白糖水哇。”
林然然道:“成成,我都记下来。到时候在城里就手替你们换了。但是先说好,我就是帮你们个忙。”
“我们知道然然你热心肠,谁敢多说一句歪话,我第一个撕烂她的嘴!”有个人肯帮她们换东西,价格比黑市便宜不说,还不要票。女人们现在都把林然然当活雷锋了,谁敢破坏她们的好事儿,那就是她们的阶级敌人。
女人们把胶鞋饭盒往自己棉袄里一塞,这才喜滋滋离开了。
林然然清点着大床上的东西:鸡蛋一百八十个,红小豆二十斤,芸豆十五斤,粘米粉十五斤,糯米粉十斤,面粉十五斤,大米十斤。总共换出去三十块肥皂,三双胶鞋和两个饭盒。
其实她上次从城里换的饭盒和胶鞋还有很多,但不敢一次性拿太多,毕竟胶鞋和饭盒都是大件儿,太招人怀疑。肥皂就不一样了,这种小物件最受乡下人的欢迎,价格也便宜,不打眼。
红霞嫂今天还一个劲儿地夸林然然机灵,啥时候藏的这些肥皂,连她都瞒过去了。搞得林然然只好尴尬地笑了几声,心里暗自警惕,下次进城一定要背个大筐,免得让人看出马脚。
把东西全收进空间,林然然提起煤油灯出了西厢,又去把大门闩好,这才回到卧室。
这房间不愧是属于曾经的地主,家具古香古色,地板上铺着青砖,已经被村里女人们联手打扫得一尘不染,格外舒适,甚至没有南方冬天那股特有的潮湿。
林然然把煤油灯放在床边的高几上,床上铺着厚实温暖的铺盖和棉被,弟弟妹妹睡得正香。林然然轻轻摸一下被子里的暖水袋,热乎乎的,这才放心。
林然然灌了个新的暖水袋塞进另一床被子里暖着,闪身进了空间。
有了今晚换的粮食和鸡蛋,林然然厨房里的物资再一次丰富起来。她清洗干净红小豆,开水熬煮。
锅里的红小豆一颗颗晶莹饱满,一颗瘪的也没有。这些本来都是留着自家吃的,挑拣得当然精细了,虫咬的、瘪的一颗颗全挑了出去,还是纯天然有机的,品质比后世的要好得多,一煮就起沙。
林然然把浮末撇掉,用漏勺裹着纱布滤掉豆子皮,挤出细腻的红豆沙。红豆沙放进锅里,加两勺植物油,小半斤白砂糖,小火慢炒成香甜的红豆沙。另外五斤红小豆,则做成了蜜红豆。
除了红豆馅儿之外,林然然还做了芋头馅儿、绿豆馅儿。
紧接着,糯米粉蒸熟,一半掺入抹茶粉,一半加入椰浆,做成了糯米糍的外皮,然后裹入红豆沙、香芋馅儿和绿豆沙。
很快,案板上就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三排糯米糍,一排是草绿色的抹茶红豆糯米团,另一半则是雪白可爱的椰汁绿豆糯米糍,外头还裹了一层椰蓉,白色剔透的表皮下隐约透出绿豆沙的颜色,别提多好看了。香芋馅儿的糯米糍上则是点缀了几颗蜜红豆作为记号。
林然然找出装糯米糍的小纸壳底座,挨个包装起来,看着顿时又上一个档次。
接下来,林然然做了十斤蜜豆米粉松糕,十斤芸豆糕。蜜豆米粉松糕是一种江南点心,据说是宋美龄晚年最喜欢的一种点心,耐存放又充饥。而芸豆糕则是十分补益的一种点心,还有种特殊的清香。
林然然做得最多的,当然还是鸡蛋糕。两个烤箱来回轮换,做了足足五十斤鸡蛋糕,把面粉和鸡蛋的库存都用完了。
空间里还有女主上次买的猪下水,她全部做成了卤味,泡在卤汤里入味。而一大块猪肉,她配着荔浦芋头,做成了芋头夹沙扣肉。
足足忙活了好几个钟头,林然然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出了空间。外头才过去一个多小时,被子已经被暖水袋烘暖了。林然然把两个暖水袋又重新灌了沸水,塞在脚底下,浑身都暖洋洋的。
穿过来这么久,林然然不是睡在一堆破烂被褥里,就是睡在供销社硬邦邦的床上,她还是第一次躺在温暖厚实的被褥里,被子刚刚拆洗过,带着肥皂的清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
而且,这也不是四处漏风,还有老鼠虫子乱钻的破屋子,而是一间干干净净,还十分安全温暖的屋子。她的厨房里还有三百斤粮食,空间里有足够赚到钱的物资。
最重要的是,属于林建彬一家的东西已经要了回来,还给原主洗刷了污名,等到明天字一签,她就可以带着小秋小景彻底摆脱林家了。
林然然翻个身,耳边是弟弟妹妹香甜的呼吸声。她伸出手轻轻给小景掖紧被角,眼皮沉得厉害。
这几天她不眠不休地盘算着如何算计林家,从林王氏嘴里撬出东西来,精神早就耗得厉害,全靠着一口气才撑到现在。
这会儿最大的心事解决了,绷着的那口气忽然就散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进城一定要赶紧把东西卖完,把一百块钱还给老太太。拖了这好几天,人家不会以为她是骗子吧?
她做了那么好吃的蛋糕和扣肉,顾元元一定会开心死的。不过绝对不给他哥哥吃。眼前浮现出那个漂亮得跟画儿似的美少年,她一定要问问他,上次为啥见了她就跑?
想着想着,林然然彻底陷入了梦乡。
第27章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林然然就坐上了进城的拖拉机。小秋小景已经托红霞嫂照看,林然然独自出行方便了很多。她带着一个背篓,里面放着一些粮食和红霞嫂的鸡蛋。
虽然她有空间,但如果进城时空着手,难免让人怀疑。她在篓子上盖了布,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今天是进县城公安局改户头的日子。林武兴林大富都来了。林武兴一夜之间像是老了不少,嘴唇干裂起皮,眼眶凹陷着,看见林然然的时候有些讪讪,像是想跟她搭话。
林然然理都没理他,直接对林大富道:“林大叔,您跟我来一下。”
林大富跟林然然走到一边,问:“咋?然然,你是不是后悔了?”
“大富叔,这个你拿着一会儿塞给办事的人。”林然然塞给他一包烟,大前门!
林大富看得喉咙吞咽一下,放在鼻子上闻了又闻,隔着烟盒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儿。现在供销社能买的烟就是牡丹和大前门,但烟票多难弄啊,庄稼人也舍不得花那钱去买烟,都是用玉米叶子晒干了卷在纸卷里抽。只有林武兴抽的是林建彬出差时给他弄回来的黄烟。
林建彬有回跑长途遇到个山东人,那边产上好的黄烟叶子,一块钱换一大张。林建彬想着自己爹爱这口,硬是咬牙掏五块钱买了一大卷,那可是家里半个月的口粮啊。如果林建彬泉下有知,在他走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的三个儿女就被自己父母兄弟不当人看,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想法。
不过林武兴的那些烟叶子也抽不了多久了吧。林建彬死后,他就从一天三袋烟变成了一天一袋烟,还掺着玉米叶子一块儿抽了,他也知道大儿子死了,就没人会再免费给他供烟抽了吧。
想到这儿,林然然不禁冷笑。
林大富还捏着那包烟啧啧感叹:“然然,你哪儿弄来的烟?这好的烟说送人就送人?”
“大富叔,这是我一个叔叔给的。他不抽烟,每个月发的烟票都攒着。”林然然看着林大富越来越亮的眼睛,笑道,“只要您今儿帮我办成这事儿,烟我保证给您弄来!”
林大富一把大腿,“成!”
林大富的大儿子在公安局有熟人,林大富找到那熟人,熟人又带着他们三个去了办公室。
办事的是个中年人,端着大茶缸本来是一脸不耐烦。等林大富把大前门掏出来,敬了一圈儿,那中年人的脸就立刻春暖花开了。
中国式程序可以复杂到几个月也走不完,也可以迅速到短短十几分钟就搞定。
“本来按照规定,未满十八岁是不能单独立户的。但你们这是特殊情况,加上是烈士子女,我们就破例给你办了。”一本崭新的户口本拿出来,户主上写了“林然然”三个字,“然后是林小秋,林志景是吧?”
”等等,改一个字。小改成日出的那个晓。”林然然道。名字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小秋也太敷衍了。
“还挺有文化,成,改了寓意好。”中年人笑了下,写下“林晓秋”三个字,“那林志景不改了吧?”
“改。”林然然道。
“不成!”林武兴立刻抬起头。
林武兴从走进公安局开始就一直神色颓然,叫他签字就签字,拿户口本就拿户口本,这时候却开口反对,情绪激烈:“你们这一辈是志字辈,咋能改?”
“小景已经不是你们家的孙子了。”林然然淡淡道。
林武兴激烈道:“咋不是?然然,再咋说血缘关系是切不断的,小景是我的孙子,是咱们老林家的根。你要咋闹我都不管,但我老林家的孙子绝不能改名!”
要不是情况不对,林然然还真想大笑三声。她一脸肃然道:“爷爷,现在是新社会了,还说啥老林家的根,啥族谱。现在都在批林批孔,您思想有点危险啊!”
“你你……”林武兴听林然然抬出了“思想危险”的大帽子,顿时被噎住了。
林大富也赶紧道:“叔,别说了,这一屋子的警察呢。警察同志,我这位叔年纪大,不懂现在的形势,您别当真!“
“咳,说话注意一点。”中年人有点不耐烦,“到底叫啥名儿?”
林然然想了想:“就叫林景。”她早就嫌志景这名字太土气,更不想跟林家还有任何牵扯,在名字上也不想。
而林然然这三个字,她已经用了两辈子了,就不改了。
中年男人写得一手好字,“林然然”,“林晓秋”,“林景”三个名字写在户口本上,随着一个鲜红鲜红的章戳落下,大局已定。
走出公安局,冬天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林然然的心头一片敞亮。而林武兴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看着林然然的背影嘴里发苦。
他花白的头发被吹得有点乱,一身浆洗干净的半旧工装,站在人群里却是格格不入,带着乡下老头特有的拘谨和土气,现在又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凄惶。
他本来直挺挺的身板佝偻了许多,嘴唇哆嗦着,对林然然道:“然然,你……”
林然然扭开头,林武兴这幅样子有点可怜,但她半点也不同情。如果自己同情他,那么被活活逼死的林然然又有谁来同情?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林王氏和三婶固然该死,但任由这一切发生的林武兴也不无辜。
“大富叔,我要去找我阿姨了。”林然然冲林大富道,“您呢?”
“我给我大儿子送粮。然然,你办完事早着点回来,拖拉机就在牌楼下等。”林大富道。
林然然笑道:“哎!”
林然然说完就走了,全然没有理会林武兴。
……
林然然来到竹器厂,跟门房报了梁春花的名字,门房就放她进去了。
竹器厂的家属楼属于新建的筒子楼,楼底下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晒着很多被褥、床单。林然然找到203室,开门的正是上次跟她订鸡蛋糕的大妈梁春花。
“哎哟,小姑娘你总算来了!”大妈把她拉进屋。
梁大妈家是这年代城里人生活的缩影,三代同堂挤在一套小两室里,儿子儿媳占了主卧,他们老两口跟孙子挤在小屋子里,有客人来就得在客厅打地铺。
客厅里一套现在正时兴的组合柜,摆着一张沙发,看得出家境还不错了。
大妈给林然然倒了杯水,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道:“小姑娘,你这回带了多少鸡蛋糕?”
林然然不紧不慢地喝着水,问道:“您要几斤?”
“嗨!我跟我那些老姐妹和亲家一说,她们人人都想要,把票都先塞给我了。你就算有个七八十斤,我也能分出去!”梁大妈后悔啊,她咋那么胆小,才跟林然然订了二十斤。
感情她那些老姐们儿平时都是跟她装穷呢,一听到鸡蛋糕,掏钱的掏钱,找票的找票,没一个含糊的!
林然然心里有底了,笑道:“你就算要,我一次也拿不出那么多呀。我今天就带了二十斤鸡蛋糕,您要呀,下次早点说。”
“成,那说好了。”大妈从棉袄内侧缝的内袋掏出一个手帕包,“我就怕你来的时候拿不出钱,这些我天天带身上哪。”
上次说好的价格是每斤鸡蛋糕三块五,搭四两粮票,或两尺布票或两张工业票。大妈给了林然然七十块钱,还有8尺布票和12张工业票。
两边都点清楚了,林然然又拿出两个糯米糍给大妈:“大妈,这是谢您的。”
那糯米糍一个是草绿色的抹茶红豆沙,一个是滚着椰蓉的椰子绿豆沙。
“诶哟,这咋说的,小姑娘你真客气。”大妈看着晶莹剔透的糯米糍稀罕得不得了,“我小孙子肯定爱吃这个。小姑娘,这个咋卖?”
“这个四块五一斤,搭二尺布票或者工业票。”林然然说出自己的定价。
这个价儿就太高了,大妈琢磨半天也没舍得买。林然然这糯米糍的目标用户本来就不是这些大妈,她笑吟吟道:“大妈您照顾我这么多生意,我就三块五卖给您一斤。”
大妈笑得合不拢嘴,加上刚才那两个糯米糍,够小孙子解馋了!
孙艳挎着包从门口走进来,门房招呼道:“厂长夫人,这么早下班啊?”
孙艳眼皮也不抬一下,高傲地昂头走过去了。
门房盯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小声地自言自语:“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是厂长夫人就天天早退。”
孙艳可不知道背后门房的想法,她是厂长夫人,这些人个个见了她不都得恭恭敬敬的。她忽然咦了声,眯眼看着不远处走出来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