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妃今天又在祸国——者家
时间:2019-05-18 09:51:30

  “我母后嫁到柯尔腾前,是真柔族的王女,我舅舅,也就是真柔族的王,”格日乐闭着眼睛,泪水潺潺流下,“呼和韩见劝不下我父王,便让舅舅他们出面,想先劝服我母后,再让我母后与父王说,毕竟,全敕勒川都知道,父王他一向很尊重母后的意愿。”
  “但让呼和韩没想到的是,真柔族不仅没有劝下我母后,反而让我母后反向策反了来劝她听话的真柔族人,”格日乐难受道,“母后意识到了呼和韩的野心,他已经不是敕勒川上为各族调和矛盾争端的大单于,他的野心,已经完完全全地蚕食了他整个人,他想要用手中大单于的权利,以道义为名,行自己逐鹿天下的野心。”
  “母后认为,柯尔腾不能再继续跟着呼和韩走下去,真柔族也不该,整个敕勒川都不应该,而青吉台一分为二的惨状,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被策反的真柔族人帮助母后出逃,但是很糟糕的是,他们并没有能跑多远,他们被抓回来了,然后……我母后没了。”
  “很抱歉,又让你们听了我这么多感情用事的废话,”格日乐倦怠地闭了闭眼,仓促道,“这上面的名册,是各族已经对呼和韩南下的决策逐渐开始不满的高层的名字,以及联络方式。”
  “大庄的皇子殿下,我可以骗您,我可以拿着整个柯尔腾骗您,但我找不来这么多族、这么多人一起骗您的。那也不划算,也没有必要。”
  “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验证和考虑一下,”听完郇瑾言简意赅的复述之后,允僖沉吟了一下,伸手将那名册塞进了怀里,主动问对面道,“不过,在这之前,王姑阁下,您想要什么呢?说说看吧。”
  “一个人质,”格日乐平静道,“一个我可以确保我帮您到最后,您不会弃了我父王于不顾的人质。”
  “一个人质?”允僖神色古怪地听完了郇瑾的翻译,看了看垂着头再一个字都不多说的郇瑾一眼,咂舌道,“哪样的?”
  “不,不需要,您决定就好,”格日乐懒怠道,“毕竟,如果您铁了心要反悔,一个人质,也左右不了我父王的生死。所谓盟约,防君子而不防小人,走个流程而已,大家彼此心里记得对对方的承诺就好。”
  “当然,所谓人质,或也可充当你我两边沟通联络的桥梁,皇子殿下您决定就好。”
  “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格日乐说一句,郇瑾便沉默地复述一句,允僖看着这场景,不知怎的,莫名就有些想发笑,索性听完之后,也就捏了捏怀里的册子,挑眉笑着道,“如果这上面的东西,有一半,不,三分之一验证属实的话,到时候,我们再详谈下一步的合作,如何?”
  “当然,”格日乐做了个请的手势,“理当如此。”
  允僖便拍拍屁股起来,拎着郇瑾回彭台了。
  五日后,已经基本确定了柯尔腾和谈“诚意”的允僖,开始着手安排让谁过去这件事了。
  他问来问去,身边、手下的心腹问了一圈,就是不去问郇瑾。
  当夜,郇瑾坐不住了,主动翻墙去后院堵他。
  允僖老神在在,正窝在小院里与傅怀信眯着眼睛喝小酒,见郇瑾过来,傅怀信忍着笑遁了,允僖眼皮也不抬,一指对面,直接道:“郇小二,你来迟了,先自罚三杯再说话。”
  “殿下,您又没约我几时过来,”郇瑾深感莫名,大为委屈道,“为什么就又要以‘迟’为名罚我了呢?”
  “是啊,我又没约你今晚过来,”允僖捧着酒杯,似笑非笑道,“那你今晚过来作什么?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就当是我喝多了幻觉,左拐出门,后转翻墙,出去吧。”
  郇瑾站在那里僵了很久,最后咬了咬牙,沉默地上前,一语不发地饮尽了桌上给他备好的三杯酒。
  “你喜欢她?”允僖已经懒得问“你想过去”这种废话了,直接单刀直入问最核心的问题了。
  郇瑾差点被允僖问得呛到自己嘴巴里的口水,捶着胸口咳嗽了半天,最后坐到凉津津的石凳上,摸了摸自己喝酒后热得发烫的脸颊,茫然道:“喜欢?也未必吧……我就是觉得,我有点,对不起她。”
  虽然郇瑾也很清楚,即使再来一回,再来两回,再来无数回,他先前所作的任何选择,他也都不会改的。
  从不后悔,但未必不感到歉疚。
  “郇小二啊郇小二,”允僖叹息着摇了摇头,感慨道,“从小到大,我们几个里,就属你最拧巴。好心也不好好说,非要阴阳怪气地说,好意也不好好做,非要让用人恨不得掐死你的方法来做……也就是表姐是你亲姐,说真的,就你之前做的某些破事,要不是亲的,我看表姐早动手揍死你了。说真的,你真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么?可别等你别扭着回过味来,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可从小到大,我姐她也没少动手打我啊,”说到这个,郇瑾可委屈了,“我才是在家里一直信奉‘君子动手不动口’的那个,我可从来没动过她的一根手指头!殿下,您少偏心了,我姐她可凶了,她就是,就是在人前装得很贤惠罢了!”
  “是么?”允僖抬起眼,微微笑着打招呼道,“表姐……”
  郇瑾一个激灵,吓得酒都醒了,赶紧回头去看,一脸白日撞了鬼的表情。
  “哦,”允僖看他吓成那样,很没良心地耸了耸肩,闲闲地下了结论,“看你这表现,是真的了。”
  “殿下,您知不知道,”郇瑾磨了磨后槽牙,森森道,“您有时候,真的很欠揍。”
  “那你又能怎么样,”允僖咧嘴嘿嘿一笑,光棍道,“谁让我是‘殿下’呢,怎么,您还真要对我动手不成?”
  “是啊,”郇瑾作咬牙切齿状半晌,突然低头笑了起来,伸手给允僖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碰了一下,很轻,但很笃定道,“您是君,我是臣,您以礼待我,我以忠回之……士为知己者死,殿下,我跟大头一样,也很清楚自己效忠的是什么的。”
  “虽然这样说有点没良心,”郇瑾咂完杯中最后一丝酒液,叹息着自嘲道,“但是,殿下,我
  保证,我决不会让柯尔腾威胁到大庄的利益的。”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允僖轻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今日找你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一点。郇小二,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表姐的选择,大头的选择,我跟陆儿的事……你在旁边看着,有没有一点,改变你当初的主意?一点点就行。”
  郇瑾怔怔地望着允僖,竟然有些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有些事情,婚姻也好,官途也罢,”允僖想了想,如此与郇瑾道,“其实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人总归是为自己活的,你看,表姐她现在过的,难道就比你当初给她选了一个合适的好人家差到哪里去么?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做选择,也只能为自己做选择,旁人怎么想,终究是转了一层的事情了。”
  “以你昔年为表姐考量的眼光,我也不适合娶陆儿,但什么叫适合?虞宁侯娶的正妻,是山东豪族的嫡长女,门当户对,阶级相同、利益相合,当时看着也很合适,但十年后、二十年后再看呢?”
  “我只希望,你不要被这些所谓的合适不合适局限了自己的选择,只要大义不亏,旁的真的不必在乎那么多的。你跨出那一步之后,回头再看,会发现自己原来顾忌很多的某些东西,是非常可笑,也根本不值得的。就算不是所谓的‘适合’,我们也明明可以用旁的方式来弥补它到适合的,难道你还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么?”
  “多的也不说了,免得你嫌我啰嗦,”最后,允僖拍了拍郇瑾的肩膀,轻轻道,“想去柯尔腾你就去吧,保重自己。”
  “说起来,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在出门在外的情况下,主动提出要离开我身边,唉,还真的有点舍不得呢。”
  郇瑾猛地愣住了。
  “我,”郇瑾猛然抬头,胀红着脸仓促解释道,“我只是想着彭台现在局势稳定,又有项师父、俞统领还有大头我姐他们都在,一时半会儿缺了我一个也没事的,但格日乐那边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是啊,所以我不同意让你去了嘛,”允僖附和地点了点头,无辜地反问道,“但是,郇瑾你与我解释这些作什么?我不需要解释的,你又不会跟我过一辈子,你迟早要有你自己的生活的,不是么?”
  翌日,郇瑾悄无声息地离开彭台后,傅怀信笑着来寻允僖闲话,开玩笑道:“不错啊,把郇小二给成功‘嫁’到对面去了?”
  “是啊,”允僖促狭地挤了挤眼睛,揶揄道,“赶紧把‘表姑娘’嫁出去吧,早完事早心净,从柯尔腾回来后动不动就一张死气沉沉的脸,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要喊脑袋疼,脑袋疼谁惹的谁负责,我是供奉不起了,赶紧撵他过去找正主了。”
  傅怀信被允僖这描述逗得手里的酒都洒了大半。
  “唉,不过这话说回来,”允僖说着说着,话就就近绕到了身边的傅怀信身上,“我跟陆儿定了,这郇小二的终身大事成不成另说,但也算是多少有个苗头了,大头,你呢?”
  “殿下,您有没有发现,您自从和程姑娘在一起之后,就特别喜欢乱凑合,比郇小二当年操心郇姑娘的婚事还招人烦,”傅怀信慢吞吞地喝完了杯中酒,牢骚完就准备开溜了,“今天项师父找我谈原城换防的事儿,我就先走一步,不奉陪了。”
  “我没和陆儿在一起前也这样,不过,你不用急着走的,我叫了项师父晚上一起过来了,”允僖一把拉住傅怀信,图穷匕见,单刀直入道,“表姐怎么样?英姿飒爽,女中豪杰,彭台守城那几天,说表姐她救了你一命也不为过吧?考虑一下?”
  “这不是我考虑不考虑的问题,”傅怀信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成功躲过了一次窒息袭击,含蓄地暗示道,“您忘了么?下个月,太子殿下会压阵送一批火器过来。”
  “对啊,二哥要过来了!”允僖刷地一下蹦了起来,高兴地锤了把石桌,开心道,“二哥要过来了!表姐也在这儿!”
  傅怀信在心里默默地为即将到来的太子殿下掬了一把辛酸泪,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怀着对四皇子裴允僖为何会产生乐于给身边人做媒、撮合心理的究极质疑,火速撤离了现场。
  可惜似乎就连老天也看不下去四殿下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行径了,皇太子裴允晟北上的行程,比预计迟了半个月,都还没有到彭台。
  “被劫了?”军帐内,允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心口都要压得喘不过气了,“怎么会被劫了呢?在我们大庄自己的地盘上,我二哥,大庄的皇太子,还能叫呼和韩的人给劫走了?”
  军帐内死一般的寂静,众将领纷纷低头,完全不敢直面四殿下的滔天怒火。
  允僖大发雷霆,发了一阵脾气也没人响应,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越说越气,最后干脆拂袖出了军营。
  “殿下,现在最不妙的情况是,”郇如听闻后,找到允僖,忧虑道,“皇太子在西北被劫,洛阳方面,可能会对您很不利。”
  允僖猝然抬眼。
  “是的,”郇如漠然道,“他们会认为,是您做的。”
 
 
第226章 好
  柯尔腾, 折渠。
  清晨,郇瑾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 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去了格日乐的寝宫。
  新王登基后, 格日乐以王姑的身份入住了柯尔腾王廷在折渠行宫的最深处, 其位置之尊崇,按柯尔腾的规矩, 仅次于的柯尔腾王。——也怪不得之前的柯尔腾方面自称会派一个和四皇子允僖“同等身份”的人过来。
  这地位,也确实够“同等”了。
  郇瑾进去时,格日乐正抱着腿蜷缩在床的正中央, 神色萎靡,脸上的表情也恹恹的。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郇瑾也不避嫌,直接走过去,摸了一把格日乐的额头, 皱眉道, “又有点烧起来了?”
  格日乐蔫蔫地点了点头,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便埋头往郇瑾怀里钻。
  郇瑾僵了一下, 却是最终也没有推开她。
  郇瑾一手揽着格日乐,一手摇了摇床前的铃铛, 唤了王廷的宫仆进来,事无巨细地一一问道:“昨晚什么时候开始烧的?烧了多久?可又用了药了?大夫怎么说?”
  前几个问题倒都很好答,只是最后一个……宫仆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们王姑阁下一眼, 怯怯地表示道:“腾格拉大人,大夫说,王姑阁下刚刚开始停用芙蓉膏,不当如此直接地全部停掉,得一点一点慢慢来,不然的话,会对王姑阁下的身体产生非常严重的伤害。”
  “理当如此,”郇瑾眉头微皱,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也表示完全可以理解,“按照大夫的安排来就是。”
  “但是,王姑阁下不想这样,”宫仆焦急道,“王姑阁下她现在一点都不愿意碰的。”
  “琪琪格,你的废话真的好多。”格日乐在郇瑾怀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恹恹地擦了把眼角反射性的泪水,烦躁道,“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多嘴。出去吧。”
  “我也是担心您啊,”琪琪格脱口而出罢,也察觉自己逾越了,咬了咬唇,最后对郇瑾做了个“求求腾格拉大人想想办法吧”的拜托表情,垂着头退了出去。
  “格日乐,”等到宫人退下去完了,郇瑾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掰正格日乐的脑袋,沉下语气问她,“为什么不按大夫的安排来?”
  “不想碰就是不想碰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格日乐躲开郇瑾的辖制,继续往他怀里拱,嘟囔着抱怨道,“我从前碰了芙蓉膏你要发脾气,我现在不碰了你也要发脾气,腾格拉,你真的好难伺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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