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妃今天又在祸国——者家
时间:2019-05-18 09:51:30

  这结局允僖未必有多乐意,但从无丝毫畏惧。
  允僖是怀着这样的想法的,然后还没出门,先见了个人,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徐州府里已经什么都打完了,该死的、不该死的,全都没了。
  把时间拨转回十二个时辰之前,夜黑风高,宵禁后一片死寂的街道上,倏尔响起的踏踏马蹄声,半明半暗的烛火映照着人隐藏在阴影里那看不分明神色的脸,无数残忍的阴谋、肮脏的交易、卑鄙的私心……在这片黑暗里,尽皆悄无声息地飞速滋生的。
  大皇子裴允康高高地跨坐在马上,身后的精骑士兵整装待命,一触即发。
  裴允康昂起头,冷冷地眺望着东北的府邸,那个方向,是他平生之大敌裴允僖的所在。
  裴允康抬起了手,正欲叫人开始行动,背后的方向,却突然传出了一片不自然、也不该有的声响动静。
  裴允康警惕回头,在漆黑夜幕下、满街半明半暗的灯火里,见到了在裴允僖之前、他前半生一直奉为头号大敌的那个人。大庄的皇太子,裴允晟。
  裴允晟冷冷一笑,挽弓朝着允康射了过来,寒声道:“死心吧,老四去北边了。看清楚,你的对手,在这里!”
  巷道遭遇战,短兵相接,双方打到最后施展不开,索性弃了马匹近身混战,暗巷里打得昏天暗日,恍惚间,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谁是谁的人了。
  天光破晓时,允晟把裴允康逼到墙角,手中的剑早已在搏斗中卷了刃,索性随手扔掉,直接上手,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扼住了裴允康的脖子,缓缓加劲,一点一点,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你,你来掺合什么,”裴允康身上中了好几箭,肩上也尽是允晟划过的刀伤,右边三道左边两道,持续的搏斗与连续的失血让他脸色惨白,已然没有在允晟手下挣扎反抗的力气了,只在临死之前,怒目圆睁,死不瞑目地断断续续道,“你不是已经不能,有子嗣?你已经,没有,资格了。你来,杀了我,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给老四,做了嫁衣……”
  “我没有资格?”允晟微微一笑,淡然道,“是啊,我已经没有争储的资格了,但跟我比起来,裴允康,你好像更没有吧?”
  “你就只适合带着你的怨恨与不甘下到阴曹地府去,好好享受十八层地狱的轮番招待,为你生前所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儿,”允晟嘲讽着说完,停下了喘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一般,轻轻地笑了起来,缓缓道,“而老四?他跟你不一样,他跟我也不一样。弑兄的千古骂名,我来给他背了……我要他清清白白地回洛阳,光明磊落地,做一世明君。”
  允晟断断续续地说完,亲眼看着裴允康断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喘息了一下,捡起地上随便一把刀,砍下了裴允康的脑袋,再一脚踢开,负手而立,不屑地对着裴允康最后无头的尸首冷嘲道:“至于你?你就只配,在地上,好好地看着这一切了。”
  “待到黄泉路上,好好地看着老四治下的盛世河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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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允僖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已经完全懵了,“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谁死了,你说谁死了?”
  “大皇子举兵造反,太子殿下镇压之,”徐州刺史王航顶着这位脾气不好的大将军王要杀人的视线,硬着头皮悄声细语道,“然后,西城不幸走水,两位殿下都在那里,不幸……都遇难了。”
  允僖的脸一点一点白了个彻底。
  下一瞬间,穷其一生,徐州刺史王航有幸得见,那位后来史书所载“英明神武、立不世之战功”的武宗皇帝陛下,像一个傻子一般从床上同手同脚地滚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但是已经迟了,已然太迟了。
  迎接着允僖的,只有一场大火过后,西城里的一片冷然灰烬。
  “二哥!!!”允僖跪在一片废墟里,痛苦得抱住脑袋,失声痛哭。
  傅怀信打完额尔德木图回来后,听到徐州刺史匆忙来报的第一个消息,不是太子殿下已经没了,而是四殿下他疯魔了。
  傅怀信匆匆赶到西城,允僖已经在一片废墟里徒手挖了两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那种。
  傅怀信跪到允僖身边,难受道:“殿下,我回来了。”
  “大头,你来了。”允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抬起头,颤声道,“过来帮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我要带他回洛阳,我不能,不能把二哥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傅怀信举目四望,目之所及处,尽是一片大火后残余的灰烬,沉默着没有应声。
  傅怀信不说话,允僖也不说了,他也不强求,就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在那里作无用功,傅怀信沉默着陪着允僖等到了暮色四合,天色将黑。
  傅怀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开口劝允僖回去吧,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好了。
  黄昏的暮色下,允僖垂着头跪在那里,呆滞了许久,也慢慢地停了手上的动作。
  “为什么!”允僖突然崩溃了,“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每次都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扔在后面瞒着!为什么每次都非要做这种我一点都不想感激你的事情!”
  “我是什么?我是一个摆设么?我是你手里的牵线木偶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凭什么这么任性啊?你凭什么啊!”
  “裴允晟,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傻逼!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我没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哥哥!你给我滚回来,老子要和你割袍断义!”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呐?凭什么啊!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我呸!你个自以为是的傻逼,我不,我不需要!一点也不!我不需要啊!”
  “殿下,”傅怀信心疼地皱了皱眉,抱住允僖的肩膀,叹息道,“如果心里实在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
  “为什么就这么难啊,”允僖垂下头,痛苦地抵住傅怀信的肩膀,苦涩道,“从小到大,我就是想我身边的人能好好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们都能好好地在一起,好好地聚在一起喝酒,怎么就这么难啊大头。”
  “好难啊,”允僖哭累了,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让他的身体负担到达了底线,允僖靠在傅怀信的肩头,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只是睡过去前,嘴巴里仍还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那两句,“太难了,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也要走不下去了,大头,为什么会这么难呢?如果这一辈子,能停留在当初去西北之前,一直停留在那里,该多好啊……”
  傅怀信抬起头,望着这满目疮痍的西城,便如一路走到如今那个满目疮痍的他们自己,沉沉叹了一口气。
 
 
第232章 团圆
  《大庄成宗本纪》载, 三十四年初,大皇子康与外族勾结,于徐州府内起兵变,太子晟镇之,不幸遇难, 谥曰“仁敬太子”。
  仁敬太子死后, 长信宫里的皇后傅氏便一病不起, 待得大军还朝, 五月中,帝欲册立皇四子僖为东宫太子, 皇后傅氏自请离宫入普华寺静养,帝准之。
  七月初, 孝端皇太后薨,帝令香山寺代为出殡, 死于香山寺, 葬于香山寺,再不入洛阳。
  八月,成宗皇帝正式昭告宗庙, 立四子裴允僖为太子, 入主东宫,同年九月,封其母钟氏为皇后,次年二月,娶太子妃程氏。
  可惜这位来自民间、出身成迷的钟皇后并没有在皇后的任上做得太久, 不过两年,便又被迫给升职了。
  一下升职成圣母皇太后了。
  ——成宗朝三十六年,成宗皇帝禅位于太子僖,改年号为“武”,武宗皇帝即位,就此,拉开了另一个朝代的新篇章。
  可惜新上任的武宗皇帝不仅一点也不开心,反而十分对某对不负责任的皇帝皇后的某个决定表达了十分的震惊与恼火——“父皇,母后,你们两个要带六六出去什么玩?不是,这为什
  么啊?我就要呆在洛阳老老实实干活?再说了,让我干活也行,太子监国就可以了,干嘛动不动就直接要禅位啊?父皇,您今年也才刚四十吧,这就要退位了?”
  “出去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太子监国的话还不是要朕时不时地回来看看?太烦了,朕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这么大,终于能带着你母后出去走走了,”成帝非常温柔和气地表示,“如果你不想干活的话,可以把位子让出来,看看你三哥和五弟哪个愿意来替你?”
  允僖想到如今热衷于到九州各地天下四方搞各种儒学推广的三皇子裴允济,再想想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一辈子不上朝就赖在自己府里睡觉下棋吃饭睡觉的五皇子允琚……这是什么可以做出来答案的选择题么?
  “不然的话,”裴慜儿还坐在后面捂着嘴傻乐,净出馊主意,“哥你可以去庙里拜拜,求求庙里那个啊?嘿嘿嘿。”
  ——庙里那个,自然是指的某个在大众眼里本已经不存在的“仁敬太子”了。
  这个允僖当然是不敢的,他前段日子刚对着那边假传了郇如要定婚的消息,惹得允晟情急之下夜走千里求一个答案,最后两边一对上,允晟回到普华寺就把某个黑心眼的弟弟彻底拒之门外了。
  “裴慜儿,你少在旁边说风凉话,你今年快十五了你知不知道?”允僖冷哼一声,嘲笑妹妹道,“父皇母后和六六出去,一去肯定是玩个一年半载才回来,你一个马上就要出阁的姑娘家,你少出去捣乱,老老实实在洛阳给我呆着。”
  “十五就十五,十五又怎样?十五就得出阁了么!”裴慜儿生气地站了起来,她如今最烦的就是旁人给她提嫁人的话题了,允僖一踩踩了个正正准,裴慜儿叉着腰,昂着头,愤愤道,“我才不要呢,如姐姐二十出头的时候都还没出阁呢,我才十五,我还远小着呢!”
  允僖被自己妹妹怼的毫无还手之力,败北投降,遂遁之。
  裴慜儿得意洋洋地转过头来,想向钟情和成帝求表扬。
  成帝十分配合地将她从上到下大夸特夸了一番,就是绝口不提出游的时候要不要带女儿一起的事情。
  裴慜儿委屈巴巴地转向钟情,赖在她怀里求安慰。
  钟情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叹息道:“你和你的哥哥们啊,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不省心。”
  但计划总是美好的,意外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到来的。
  成帝兴致勃勃地准备了许久的撂挑子下江南之行,被一个对钟情来说算得上美好,但成帝真觉得很无所谓的意外打断了。
  ——郇瑾从北方寄信过来,下个月就能到洛阳。
  郇父郇母钟情郇如齐刷刷地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给人见面礼、人来了怎么做才能显得温和友善、让人不让太拘束的种种策略一二三四。
  钟情和程双陆这对前皇后与现皇后的双皇后组合甚至临时抱佛脚地跟着郇如学起了柯尔腾话。
  等郇瑾拖家带口、带着大包小包到了洛阳后,钟情才傻眼地发现,之前的准备,基本是全然无用的。
  首先,格日乐的汉话说得非常之通顺流畅,几乎听不出来任何口音,也不存在沟通障碍的那种。
  对此,郇瑾表示:“我手把手教了两年的,能不好么?”
  格日乐迷惑地挠了挠头,奇怪道:“手把手?腾格拉,不是嘴对嘴么?”
  傅怀信:……
  裴慜儿:!!!
  郇瑾别过脸,恼羞成怒地冲着格日乐低吼道:“格日乐,这是在大庄,你说话能不能含蓄点?你想让我在我的朋友面前把脸都丢完、惹尽嘲笑么?”
  “谁?谁嘲笑你了?”格日乐当即表示道,“我帮你处理,保证他们再也不敢了!”
  傅怀信:嗯……
  裴慜儿:(⊙﹏⊙)
  郇瑾咬牙切齿地低声重复道:“格日乐,那是朋友,我的朋友。”
  “啊?朋友?”格日乐迷茫地摸了摸后脑勺,尴尬道,“朋友不能这样么?啊,对不住,那我……”
  “算了,”郇瑾直接武断地下了决定,“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告诉你要做什么的时候,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可以么?”
  格日乐感觉到自己被郇瑾嫌弃了,委屈巴巴地垂着头不想说话了。
  郇瑾凑过去,轻轻地亲了她的嘴角一下,柔声道:“可以么?”
  格日乐眨了眨眼,一把扑过去,挂在郇瑾身上,扯下郇瑾的头,狠狠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眯着眼睛得意洋洋地笑道:“这样就可以了!”
  傅怀信:……
  裴慜儿:哇!嗯……嗯?信哥哥,你做什么?
  傅怀信拉过裴慜儿,平静从容道:“殿下,这里不太适合我们呆着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其次,格日乐的性子,非常之——活泼。
  根本不需要旁人主动释放善意来免除其拘束的那种。
  郇瑾带着格日乐来见钟情的第一面,郇瑾领着格日乐跪下,郇瑾还未开口,格日乐已然抢先道:“娘,您长得好漂亮哦!瑾哥是随您的吧,跟您一样漂亮的哇!”
  “格日乐,姑姑,”郇瑾面容狰狞地扭过脸来,迎着格日乐犹自不解的目光,咬牙切齿道,“那是我姑姑!”
  “哦哦,姑姑,对不起,姑姑,姑姑好。”格日乐赶忙一脸歉疚地改口道歉。
  “娘也叫了,姑姑也叫了,”钟情拉着边上坐着的旃娘的手,笑盈盈地打圆场道,“看来这改口礼要和见面礼一起给了。”
  旃娘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她看上去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了,跟格日乐这个儿媳妇比起来,她这婆婆看上去更像是接受检查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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