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身下的被子突然被李贽扯开,只穿中衣的沈卿卿立即暴露在了李贽面前。
沈卿卿本能缩起身子,双手挡胸,杏眼愤怒又惊慌地瞪着李贽。
李贽冷笑,毫不怜惜地抓起她左腕。
在沈卿卿眼里,此刻的李贽面目狰狞,她吓死了,刚想说点什么自救,李贽忽然笑了,一手举高她的左手,一手将那条樱花手链绕了过来,然后一边替她系一边无奈地道:“我在你心里,便无任何可取之处?”
沈卿卿:……
“睡吧。”替她系好手链,李贽便背对沈卿卿躺了下去,盖着他的那床被子。
手腕上凉凉的,沈卿卿看看晶莹剔透的樱花手链,再看看对面的男人,她沉默片刻,便去解手链。随着她的动作,银链发出轻轻的响声,李贽听了,低声道:“明日回门,今晚我本不想劳累你,倘若你解下手链,那就别怪我反悔。”
沈卿卿动作一僵。
对面的男人脑袋动了,似乎要转过来,沈卿卿心头一紧,下一刻便缩回胳膊转了过去,拉好被子老实睡觉。
她听话,李贽就继续朝外躺着了。
沈卿卿一边提防他,一边忍不住摸了摸手腕上的樱花手链。说实话,她有很多很多昂贵精致的手链,但没有哪一条比得上李贽买的这条粉嫩水灵,衬得她的腕子越发白皙动人。
“你若喜欢,库房还有一整块儿粉水玉,我让人给你打一整套樱花首饰。”
安静的纱帐内,男人幽幽开口,一句话正戳中她的心。
一整套的樱花首饰会是什么样?
沈卿卿偷偷地幻想,嘴上却道:“不需要。”
她才不是那种男人用几件漂亮首饰就能笼络讨好的肤浅女人。
第29章
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天没亮沈卿卿就醒了, 躺在她自己的被窝中。
窗外鸟雀欢快地叫着, 帐内一片宁静, 沈卿卿看着对面的床板,竟然不太习惯。
躺了一会儿, 身后忽然有了响动, 沈卿卿暗暗提防,却听李贽掀开纱帐, 往后面的净房去了。
想到前两天早上她穿衣时李贽看她的眼神, 趁他不在, 沈卿卿飞快下床,抓起搭在衣架上的外衣往身上穿, 刚套进一只袖子, 净房里忽然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沈卿卿愣了愣, 待她反应过来那水声是什么, 沈卿卿神色就有些复杂了。
也不知道李贽沐浴时有没有仔细地清洗那里……
穿好了, 沈卿卿正要出去, 李贽回来了。
“这么早?”看到衣衫整齐只剩长发未梳的小妻子, 李贽意外问。
沈卿卿扫眼他手, 问:“你还睡吗?不睡我叫丫鬟们进来了。”
天色尚早,李贽想了想, 道:“叫吧,这两日我贪睡忘了练武,也该动动了。”
沈卿卿偷瞄一眼他过于俊美白皙的脸庞, 实在无法将他与一身武艺的武将联系到一起。
李贽若有所觉,朝她看来。
沈卿卿马上扭过头。
李贽笑了:“夫人若有兴致,可随我一同前往练武场。”
沈卿卿不屑道:“舞刀弄枪,有什么好看的。”
小姑娘总是娇里娇气的鄙夷他的一切,但不知为何,李贽就是喜欢看她那傲慢的小模样,倘若沈卿卿真的变成一位贤妻对他千依百顺,这婚后生活反而无甚滋味。
“那为夫先走了。”李贽心情愉悦地道。
沈卿卿乐得送他。
李贽走后,沈卿卿喊来丫鬟们,净面梳头,认认真真打扮了一番。她嫁到李家,父母祖母都不放心,今日沈卿卿便要容光焕发地与李贽扮演一对儿恩爱夫妻,好让长辈们宽心。出嫁前沈卿卿还不够懂事,稍微遇到不顺就要向父母抱怨撒娇,如今做了两日别人家的媳妇,真正有了身不由己的心酸委屈,她却不想让父母知道了。
快用早饭前,李贽从前院过来了,换了一身绛红色的圆领长袍,腰间一条玉带衬得他修长挺拔,风流倜傥。
姑爷如此出众,玉蝉、玉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替自家夫人高兴。
沈卿卿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李贽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便定到了她脸上,神色温柔多情。
沈卿卿低声质问:“为何这样看我?”
李贽端起茶碗,喝茶前也低声回她:“据我所知,新婚夫妻大多如此,你我先练练,免得在岳父岳母面前露出端倪。”
沈卿卿:……这话竟然很有道理。
所以,李贽再用那种眼神看她,沈卿卿就努力适应了。
饭后两人先去万福堂向祝老太太辞行,路上李贽往沈卿卿身边靠了靠,提醒她:“夫人看我的眼神,过于冷漠。”
沈卿卿咬唇,闷声道:“到了长辈面前,我自有分寸。”
李贽便笑着自责道:“怪我多虑了。”
万福堂很快就到,因为知道小夫妻俩会来,祝老太太早就坐在厅堂等着了,十四岁的江依月坐在她身边,轻声陪老太太说着话。
江依月长得柔弱,她又喜穿白衣,细声细语的,颇有几分病西施的娇态。
祝老太太特别喜欢江依月。当年她遇到江依月的时候,江依月才六岁,因为天生体弱怕光被贫穷的父母丢弃在荒郊野外,女娃娃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官路,碰到李家的车队,饥渴难耐的女娃娃哭着跑过来跪下,话没说完就晕倒了。
李家有钱,祝老太太上了年纪后特别愿意做善事,便让人带上江依月一起进了京城。彼时江依月满脸的疹子已经养好了,露出白白嫩嫩的肤色,大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地望着她,祝老太太心一软,就将江依月留在了身边。
八年下来,江依月容貌美丽性情乖顺,对祝老太太而言,江依月就像她养的一只珍品玉兔,既能陪她解闷逗趣,来了客人领出来,又能得到无数夸赞。
“夏日马上到了,日头越来越毒,你喜欢什么花就让丫鬟们剪回来,莫要跑去花园吹风。”听江依月说她想去看海棠花,祝老太太慈爱地劝阻道。
江依月低下脸,声音楚楚:“剪回来的花没两日就枯了,我于心不忍。”
祝老太太叹气,拍拍江依月的小手道:“你身子弱,又这般菩萨心肠,我真不知道该把你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嫁给名门,哪家名门太太可以终日躲在屋里不出头?嫁给小家小户,祝老太太又担心寒酸人家无法娇养江依月。
江依月闻言,离开座椅就跪到了祝老太太身边,小脸埋在祝老太太的膝盖上哭:“我谁都不嫁,就要一直赖在您身边,您要是嫌我烦了,我就求仲常哥哥随便拨个闲置院子给我,我躲在里面不出来就是。”
祝老太太笑弯了眼,刚扶起江依月,李贽、沈卿卿到了。
江依月侧转过去,悄悄地擦眼泪。
李贽见了,好笑道:“谁又惹依月哭了?”
小姑娘多愁善感,隔几天就要哭一哭,李贽早已见怪不怪。
江依月干脆躲到了祝老太太身后。
祝老太太笑着道:“怪我说错了话,好了,依月别哭了,让你嫂子笑话。”
江依月这才转出来,红着眼圈向李贽二人行礼:“仲常哥哥,嫂嫂。”
李贽摇摇头,率先坐到了祝老太太左下首。
男人不搭言,沈卿卿只好劝慰江依月:“依月妹妹这一哭,我看了都难受,快擦擦泪吧。”
江依月嗯了声,转身对祝老太太道:“您与哥哥嫂嫂说话吧,我先回房了。”
祝老太太笑着颔首。
江依月再朝李贽、沈卿卿辞别,这就领着丫鬟走了。
她走了,李贽才随口问了句:“祖母说她什么了?”
祝老太太双手搭膝,发愁道:“还不是为了她的婚事,明年依月就要及笄了,我再不舍,也得替她打算了。”
李贽道:“祖母放心,我在外行走认识的青年才俊多,会替依月留意的。”
祝老太太抿抿唇,没接孙子的话,换了一副慈爱的语气问沈卿卿:“卿卿啊,这两日仲常对你可好?若是他欺负你,你尽管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做主。”
李贽立即看向沈卿卿。
沈卿卿悄悄捏捏帕子,然后羞答答与李贽对了一眼,再垂眸道:“多谢祖母关怀,侯爷对我很好。”
祝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嗯,时候不早了,你们小两口快出发吧。”
李贽、沈卿卿同时站了起来,行礼告辞。
侯府门外早就备好了马车,前面的那辆供夫妻俩乘坐,后面的装了李贽精心准备的回门礼。
两人坐好后,马车就出发了。
车厢里,沈卿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窗缝,好像外面有什么特别的景。
李贽回想她羞答答的那一眼,低声赞道:“七姑娘好本事,刚刚我差点以为你已经为我动心了。”
沈卿卿冷着脸,嗤笑道:“侯爷知道我是演的便好。”
李贽笑而不语。
她确实会演,当初小泉寺曹雄将她丢进湖中,沈卿卿扑腾着喊救命,不会水的样子骗过了曹雄也骗过了他。折回来之前,李贽只把沈卿卿当成京城那些自命清高实则花瓶一般的贵女之一,死不足惜,发现沈卿卿会水之后,李贽才先是欣赏沈卿卿的机敏,然后又注意到她过人的美貌、可爱的性情。
因为两人达成了要扮演恩爱夫妻的一致目的,所以到了沈家,沈卿卿与李贽配合地相当默契,至少沈廷文、陈氏都相信女儿已经喜欢上了李贽。
宋氏知道的内情更多,再加上她是沈渠的妾室无法露面招待孙女婿,看不到小两口演戏,故光凭沈卿卿的口头描述,宋氏并不太信。可惜沈卿卿很快就得走了,宋氏没有时间刨根问底。
“祖母,下次我再回来看您。”分别在即,沈卿卿抱住祖母道。
宋氏蹭蹭小孙女的侧脸,慈声道:“无论如何,记得家里还有祖父祖母替你撑腰。”
她这辈子是否委屈已经说不清了,但宋氏不想孙女委屈一辈子。
她出身富而贱,孙女贵为阁老之女,理该活得比她快活。
沈卿卿用力地点点头。
辞别家人,回府路上,沈卿卿蔫蔫的,再无来时的期待与欣喜。
李贽陪她沉默了一路。
入夜,沈卿卿先沐浴歇下了,李贽洗完过来时,就见她裹着被子缩在床里侧,娇小的身影显得很是可怜。
他坐到床上,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下。
丫鬟们熄灯退了出去,李贽扭头,看着她的背影道:“其实,我是真心想娶你,只要你愿意,我们真的可以做对儿恩爱夫妻。”
他与她之间没有情深似海、至死不渝,李贽不懂那些,也没兴趣懂,功名利禄远比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重要。但李贽知道他早晚要娶妻生子,而沈卿卿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娶了也可以的姑娘,恰逢选秀时间紧迫,贵妃妹妹又再三催他,李贽便决定娶了。
既然娶了沈卿卿,她性子又讨喜,身子更让他着迷,李贽便会对她好下去。
男人声音低沉温柔,却不知在他开口之前,沈卿卿满脑都是李贽刚刚沐浴洗干净了没有……
因此,李贽出乎意料的温柔言语并没能触动沈卿卿分毫。
沉默片刻,转换了气氛,沈卿卿才幽幽道:“侯爷发过誓,等我生了嫡子就互不打扰。”
至于李贽的情话,沈卿卿才不会信他。
恩爱的提议被拒绝,李贽笑笑,翻身朝她压了过去。
嫡子嫡子,既然她只想着嫡子,那就使劲儿生!
第30章
新婚三日过后, 李贽开始上朝当差了。
他不在家, 沈卿卿自在了很多, 却也不得清闲。
李贽是一家之主, 但他成亲之前,沈家内宅都由二太太打理, 现在沈卿卿嫁过来了, 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祝老太太便让二太太将对牌交给沈卿卿。
所以一大早上, 沈卿卿就开始与二太太交接了。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 尽管来问我。”完事之后, 二太太笑着对沈卿卿道。
沈卿卿恭声道谢。
送走了二太太,面对一桌子账册, 沈卿卿只觉得心烦意乱。她又不喜欢李贽, 为何还要费心替他打理内宅?
然而抱怨归抱怨, 沈卿卿很清楚她必须担起侯夫人的责任。别的不说, 她注定要为李贽生个嫡子的, 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她这辈子没有两情相悦的丈夫, 孩子她必须好好抚养, 只有打理好侯府内宅,孩子才能开开心心地长大。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下午沈卿卿就专心看账本了。
这一看,沈卿卿才真正领教了李家的富贵,与李家在江南的生意进项相比, 李贽身为侯爷、禁军统领的俸禄根本就是毛毛雨。幸好李家生意的细账都不归后宅管,后宅只有一目了然的总账,否则她光看账本都要累秃了头发。
傍晚的时候,李贽身边的小厮阿荣过来传话,说李贽军务繁忙,今夜晚归,嘱咐沈卿卿不用等他。
沈卿卿一听,高兴地都忘了看账本的疲惫。
吃过晚饭,沈卿卿早早就歇下了。因为前几晚都无奈瑟缩在里侧,趁李贽不在,沈卿卿抱着被子在能容四五人并躺的大床上滚了好几圈,尽兴了才重新躺到内侧。
李贽回府时,已是二更天。
禁军统领乃武官之首,位高权重令人觊觎,可官位越高就越繁忙,内阁那边沈渠几乎常年晚归,李贽当然也不能幸免。
夜深人静,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没等小厮帮忙挑帘,李贽便自己挑起帘子跳了下去,大步往里走。说来也怪,没成亲时李贽从不介意晚归,商场或官场都比一片小小的宅院另他沉醉,可这一成亲,白日里李贽便想了他的小妻子好几次,好奇她一个人都做了什么,暮色一至,李贽就更想她了,想她细软的小腰,想她压抑的低哼……
李贽直奔后院。
“侯爷回来了。”守夜的玉蝉听到动静,忙跑出来迎接。
李贽嗯了声,继续往里走。
玉蝉见他一身官袍,忍不住小声问道:“侯爷要沐浴吗?”
李贽头也不回地道:“太晚了,不必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