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再次单独用饭,沐浴歇下。
她还是睡不着,睁着眼睛想事情,直到外面传来玉蝉的一声“侯爷”。
沈卿卿嗖的闭上了眼。
似是怕惊醒她,李贽进来后并没有点灯,挂好外袍径直朝床榻走来,到了床前,他刚要挑开纱帐,里面的小妻子忽然动了动,含糊不清地使唤道:“玉蝉,我要吃瓜片。”
李贽:……
大晚上的,他去哪给她找瓜片?这又不是侯府。
他站着没动,沈卿卿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慢慢地扭过头。
“是我。”李贽好笑道。
沈卿卿与他对视一眼,轻轻哦了声,然后坐了起来。
“想吃瓜片?”李贽坐在床头,看着她问。
沈卿卿默默点头。
李贽便道:“贵妃那里应该有,明早我去要一份。”
许是夜晚宁静,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
沈卿卿偏过头,解释道:“白日娘娘赏了我一碟,我没吃完,在桌子上放着呢,应该还凉着。”
李贽微微诧异,不过想到贵妃妹妹对小嫂子的满意,他笑了笑,起身去拿瓜片。
这次他点了灯。
见到桌子上的被团,李贽先惊后笑,他的小妻子就是聪明。
当他拿着碟子回来,沈卿卿看到他晒黑了两层的脸,震惊过后,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禁军统领这一黑,显得他牙好白啊!
第37章
李贽见多了沈卿卿嫌弃他的样子, 见多了她愤怒的模样, 见多了沈卿卿在长辈们面前虚与委蛇的笑, 却还是第一次见沈卿卿因他而笑。
灯光柔和, 他的小妻子穿了一身妃红色的中衣,她抬头看过来, 目光落在他脸上, 继而毫无预兆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她低下头去, 唇角还翘着, 脸颊不知是笑红了, 还是被身上的中衣映红了,娇艳如花。
那感觉就像猎人养了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小狐狸不服驯养天天对猎人张牙舞爪, 可是有一天, 猎人一如既往地喂食给她, 小狐狸莫名收起了尖牙, 热情地跑过来舔了舔猎人的手。
李贽就像被沈卿卿舔了一样, 心头发痒。
“笑什么?”他端着碟子坐在沈卿卿身边, 看着她问。
沈卿卿眨眨眼睛, 十分认真地夸赞道:“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今日侯爷的牙特别白。”
李贽哪能听不出她的暗讽?
但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怀疑自己牙上沾了什么碍眼的东西。
如果有东西, 那继续说话只会白白增加出丑的次数。
所以,李贽沉默地将碟子交给沈卿卿,随即起身朝梳妆台走去。
沈卿卿抱着碟子, 杏眼偷偷瞧他,然而李贽侧身而坐,沈卿卿根本看不见他做了什么。
李贽先确认过牙齿整洁,再对镜观察片刻,终于明白沈卿卿是在笑他晒黑了脸。
但这在李贽眼里不值一提。
他若无其事地回到沈卿卿身边,见她抱着碟子不动,李贽奇怪道:“不是想吃瓜片吗?”
沈卿卿抿了下唇。
她一定是被马车颠晕了头,才会想到要留点凉凉的瓜片给李贽吃。
虽然她有投桃报李的理由,但沈卿卿就是说不出口。
怕耽搁时间太长被李贽看出端倪,沈卿卿索性捡起竹签,连续地扎瓜片往嘴里送。
李贽就坐在旁边瞧着。小妻子吃的很香,好像五六岁的孩子,嘴唇被果汁浸得湿润亮泽。
听着她清脆的咀嚼声,李贽忽然很渴。
他去倒了碗茶,三两口喝光。
沈卿卿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想到他白天肯定晒得太久才会这么渴,想到官道两侧汗流浃背的护卫们,一下子就心软了。
等李贽折回来,沈卿卿皱皱眉,将碟子递给他道:“放了太久不好吃了,你吃吧。”
切开的瓜果久放确实会变味,她又是最娇气的贵女,李贽没多想,接过了碟子。
沈卿卿穿上绣鞋去漱口了。
李贽下意识地追逐她的身影,竹签扎了瓜片随便放到嘴中,舌尖顿时传来一股清凉甘甜。
李贽微怔,低头看碟子里的瓜片。
他自幼生在金银窝,吃穿用度丝毫不输名门子弟,沈卿卿娇气,李贽能想享受的时候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因此此时李贽十分肯定,这瓜片保存得当,绝不至于招来沈卿卿的嫌弃。
那她明明那么馋,都睡着了还惦记着吃,为何又不吃了?
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李贽重新扎了一片瓜,余光瞥见沈卿卿转过来了,他再将瓜片送入口中。
沈卿卿就见他才咬了一下就将瓜片吐到了帕子里。
沈卿卿疑惑问:“怎么了?”
李贽皱眉道:“果然难吃。”
沈卿卿错愕地张开嘴,难吃吗,刚刚她吃起来还跟白日里一样新鲜啊。
李贽将小妻子的神色收入眼底,马上猜到了真相。
野生的小狐狸终于有被养熟的迹象了,李贽心情不错,垂眸将剩下的瓜片都吃了。
沈卿卿:……
难道就刚刚那一片很难吃?
“时候不早,快睡吧。”李贽将碟子放回桌上,一边端茶漱口一边低声道。
沈卿卿也困了,嗯了声便爬回了被窝。
结果她刚躺好,李贽也熟练无比地钻了过来。男人体热,沈卿卿下意识地往里面挪,未料李贽顺势将她往下一压,他就翻到了她背上。
沈卿卿都快无法呼吸了,气得骂他:“不是要睡觉吗?”
李贽亲她的耳朵:“想了。”
轻轻的两个字,只是两个字,就让沈卿卿软了身子。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儿,知道他势不可挡,沈卿卿索性放弃无畏的言语阻拦,深深地将脸埋进了枕头中。她还想用手捂住耳朵不让他亲,李贽却单手扣住她双腕举到脑顶,肆无忌惮地沿着她的脖子往下去了。
……
烈日当空,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车身摇晃,沈卿卿躺在榻上睡得香甜。
睡着睡着,沈卿卿好像又回到了昨晚。
李贽试图往她领口里拱,沈卿卿不让,他不拱了,隔着中衣亲她的背。
那时沈卿卿只剩一件中衣了。
所以当李贽继续往下时,她没有任何阻挡。
再后面的事,荒诞又疯狂,恼火又羞耻,反抗不过,为了不发出声音,沈卿卿咬湿了半边枕头。
玉蝉跪坐在榻前,手里摇着团扇为主子扇凉,扇着扇着,玉蝉忽见背对她而躺的夫人轻轻地蹭了蹭腿,一下两下,似是在解痒。
昨晚被蚊子叮了吗?
玉蝉疑惑地想。
行军的路上枯燥烦恼,停宿反而成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指望。
可今日沈卿卿一点都不想马车停下来,她宁愿继续缩在小小的车厢里。
她不想再见李贽,这辈子都不想见了!
奈何天色还是暗了下来。
沈卿卿没有胃口,早早躲到床上去了。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沈卿卿缩在被窝里,寻思着今晚该如何避免与李贽有任何交流。自沈卿卿记事起,她再也没有尿过床,昨晚却被李贽欺负得……
越想越气,越想越恼,恼着恼着,沈卿卿忍不住哭了起来。
该死的李贽,她这辈子都没法在他面前抬头了。
沈卿卿呜呜地哭着,还要努力克制不让声音传出去,正万分委屈,冷不丁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掀开,周围猛地一亮,沈卿卿睁开眼睛,头顶就是李贽那张晒黑的俊脸!
四目相对,看出李贽凤眼中的关心,沈卿卿眼泪流的更凶了!
她一扭头翻转了过去,以袖遮面。
李贽皱眉,一边掰她肩膀一边问:“哭成这样,哪里不舒服还是谁招惹你了?”
沈卿卿身体一僵,谁招惹她,他还胆敢问?
“别碰我!”沈卿卿气得震开了他的手。
李贽:……
原来是为了昨晚。
扫眼门口,李贽先放下纱帐,然后强行将百般抗拒的小妻子抱到了怀里。沈卿卿真的恨他,小手握成拳头不停地打,李贽昨晚身心都餍足地很,这会儿被打也甘之如饴。等沈卿卿打累了,趴在他怀里边抽搭边喘气,李贽才低头,蹭蹭她的头顶道:“夫妻一体,没什么可害羞的。”
“闭嘴!”沈卿卿一个字都不想听。
李贽失笑,认真道歉:“昨晚是我过火了,我保证下不为例。”
沈卿卿捂住耳朵不听。
李贽叹息,对着她白皙的手背道:“怕你胡思乱想,这一整日我都神不守舍,早早告了假回来陪你。”说完,李贽亲了亲她手背,压低声音道:“傻,你那样说明我伺候的好,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会笑你。”
沈卿卿:……
世上怎么有如此无耻下流的男人?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气红了脸,沈卿卿猛地抬头,瞪圆的杏眼里全是怒火。
李贽立即闭上了嘴,以示妥协。
他闭嘴也打消不了沈卿卿的怒火,推开李贽,她抓起被子扔到地上,恨声道:“今晚你睡下面。”
小狐狸炸毛了,李贽哪敢再惹她,二话不说就下了床。
纱帐重新落下,他弯腰抱起被子,歪头与她解释:“先放回去,饭后再铺好,免得丫鬟们起疑。”
沈卿卿抿唇,半晌嗯了声。
用完晚饭,丫鬟们都出去了,李贽果然主动将被子铺在了地上。
沈卿卿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不知道为何烦躁。
“啪”的一声,李贽坐了起来。
沈卿卿吓了一跳,冷声问他:“干什么?”
李贽无奈道:“有蚊子。”
沈卿卿不信,所以她继续装睡,听李贽重新躺下,随后再没有打过蚊子,沈卿卿越发确定他是演戏了。
他不老实,打地铺也活该,沈卿卿莫名不烦了,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李贽如前两日那般早早走了。
晚上李贽又是二更天才回。
他来挑纱帐,沈卿卿立即道:“今晚你还睡外面。”
李贽却推开她丢过来的被子,往床上一扑,压牢了准备坐起来的小妻子。
沈卿卿刚要发火,李贽突然抓住她手往他脸上覆去:“你摸摸。”
指腹被他拉着移动,沈卿卿震惊地发现,李贽右脸上有两个小鼓包。
“都是昨晚蚊子咬的。”李贽一副无奈的语气,“因为这两个包,今日我被皇上、群臣揶揄,威仪尽失。”
沈卿卿:……
原来昨晚他不是装的,真的有蚊子。
堂堂禁军统领顶着两个蚊子包出门,是挺有失颜面的。
沈卿卿咬唇,扭头道:“你拍了一下就不拍了,我还以为你故意装的。”
纱帐里虽然暗,李贽却能看见她水润的眼睛,轻叹一声,他幽幽道:“我说有蚊子,你默不作声,我以为你当真无动于衷,便没有再闹出动静,扰你休息。”
沈卿卿听了,心尖儿蓦地一软,李贽为了哄她消气,竟然宁可忍受蚊虫叮咬?
沈卿卿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李贽掏心窝子对她好,她便会留些瓜片供他解渴,李贽害她丢人,如今李贽也因为她的缘故被帝王臣子取笑,沈卿卿憋了一天的火气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屋里有膏药,我去拿。”收回手,沈卿卿扭头道。
李贽无声地笑。
小妻子有小妻子的好,易怒却也易哄。
第38章
沈卿卿拿了止痒膏回来, 走到床前, 她将小瓷瓶递给李贽。
李贽没接, 俊脸微微上仰, 看着她道:“有劳七姑娘帮忙。”
沈卿卿才不想摸他的脸,把小瓷瓶放到李贽身旁, 她便径直躺回被窝了。
体贴与嫌弃交替地太快, 李贽愣了愣,随即苦笑。
看来小狐狸没有那么好养啊。
打开瓷瓶, 李贽随便抹了抹, 然后也睡下了。
白日行军日晒, 李贽也累,接下来的这几晚他都没再纠缠沈卿卿生孩子。
离京第八天的晌午, 圣驾终于抵达热河行宫。
当日下午, 上至帝妃下至随从都好好休整了一番。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 李贽陪庆德帝跑马去了, 沈卿卿则收到了纯贵妃的邀请, 请她与其他随行官员女眷去行宫的芳园赏花。
庆德帝此行只带了纯贵妃一个后妃, 招待女眷的差事自然落到了她头上。
不过纯贵妃的客人并不多。因为大多数随行官员都只带了妾室、通房, 反而留正妻们在家里掌管家务,而普通官员的妾室、通房自然没有资格与纯贵妃同席。因此, 纯贵妃总共宴请了八位客人,其中有两位是太子侧妃。
两位太子侧妃,一位正是沈卿卿的堂姐沈嘉容, 一位是吏部郎中之女孟嫣。同为东宫侧妃,沈嘉容衣着朴素妆容淡雅,孟嫣却身穿华服头戴明珠,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倒像是主仆,尤其是沈嘉容的容貌还远逊于孟嫣。
沈卿卿朝二人行礼。
沈嘉容勉强扯了个笑。
孟嫣就热情多了,免了沈卿卿的礼,她仔细端详沈卿卿一番,惊艳道:“两年没见,夫人容貌越发出众了,刚刚你走过来的时候,我都没敢认。”
沈卿卿谦虚道:“您谬赞了。”
说完,沈卿卿朝沈嘉容笑了笑:“许久不见姐姐,真是叫人想念。”
不管姐妹俩私底下有多不和,但在外人面前,都不能让人看沈家女的笑话。
然而沈嘉容看着沈卿卿明艳如花的脸庞,再看看沈卿卿身上华贵的料子,真是恨不得立即离开,免得给沈卿卿嘲笑她的机会!
沈嘉容这两年过得非常憋屈。生活上,沈嘉容一直以为离开沈家她就可以安享富贵了,没想到她初进东宫就先被沈皇后告诫了一番,命她发扬沈家女朴素端庄的美德,切不可与东宫其他女人攀比吃穿,于是,沈嘉容只好继续素面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