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吴这么说，大家都真惊讶，齐齐去看他们的副科长。
与其他人比较起来，孙叔明倒是最淡定的，他重新端起酒杯说道：“哦，你也听说了。”
“啥叫你也听说？叔明，到底怎么回事？”包厢里年纪最大的老刘闻言也忍不住问了。
“没什么事，大家伙别在意，吃饭。”
别人问，孙叔明却不接话，反而有想要转移话题的意思。
老刘见状遍又去问身旁的老吴：“老吴，科长不说你说，到底咋回事？”
被叫做老吴的那一个闻言有些为难，踌躇了一会才开口道：“其实我也是在猜，你们不知道老钱那个人，但是离他进的人都知道他那个人喜欢当官，他们车间的人都管他叫官迷。锅炉车间那边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吕科长年富力强，钱大勇想在那边出头太难，我就怕他看锅炉车间那边走不通，再把主意打到咱们保卫科来。”
原本有些紧张的老刘闻言立即嗤笑一声拜拜手说道：“不可能，他一个锅炉车间的副科长，想到咱们保卫科来当科长？想啥呐，这步子未免也大了，他也不怕扯着蛋，领导们不可能会同意的。”
老吴闻言低声说道：“要是别人我就当这是个笑话，车间副手相当科室一把，咋可能。但是这个钱大勇不一样，他是真的有关系，我听说他当年的老上级，现在了不得，万一真说了啥，厂长那边不好推辞，科长不给他，却把他从车间调到科室咋办？”
老吴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电厂在牛气，在不受地方管制，却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工作和生活。
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地方上的面子偶尔也是要照顾一下的。
万一真的有抹不开面子的人说话，厂长在真的把那个姓钱的给调到科室，到那时可是就只有他们保卫科有地方安置那个钱大勇。
毕竟人家也是副科级，别的科室上哪里还有人给他腾地方。
啪，性格急躁的大胡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甩，起身就往门外走。
“大胡你要干什么？小关，拦住他。”老刘一看同事表情不对赶忙招呼别人帮忙。
位置坐在包厢最外侧的小关闻言连忙起身，拉住大胡说道：“胡哥，你想要什么吗？要啥你说，我去给你拿。”
“我去找那个姓钱的，小关你别拦着我。”
“大胡，你别冲动，你去找他有啥用，那小子是不会承认的。”
“就是，万一有啥事他在倒打一耙，说你诬陷，那就麻烦了。”
老吴和老刘见状一边说也一边跟着拦，但是大胡是保卫科众人中身高最高力气也最大的一位，他要是挣扎起来，别人一时还真不好控制。
啪，一手拍在桌面上，孙叔明呵斥道：“胡大伟，你想要干什么？”
在别人面前呜呜喳喳的胡大伟被孙叔明训的脑袋一缩，顿时老实，他不老实不行，刚来保卫科的时候他就曾经仗着自己伸手好对谁都不服气，结果最后被孙科长修理的惨兮兮，彻底不敢有任何想法了。
“科长，那个姓钱的欺负人。”大胡气愤的说道。
“知道，坐下。你想过去干什么？打架吗？做事什么时候能不那么冲动？”
“科长，那就由着那个家伙欺负咱们保卫科？”
“人事任免领导们自然心中有数，做好自己的事情，有成绩自然谁都挤不走，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就等着咱们科室出乱子，你们想让他们有机可乘？还是想让被人看保卫科的笑话？”
其他人闻言相互看了看，然后又都去看孙叔明，孙叔明却依然很淡定的说道：“都别多想，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科室里别人插不进来。”
见孙叔明这么说，其他人终于安心了一些，不过他们觉得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不让乱来，那私底下问一下总可以吧。
把事情搞清楚，省的别人当他们保卫科是傻子。
电厂检修车间，高科长握着水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听着一旁老伙计们聊天，想了想才插嘴问道:“所以钱大勇那个家伙是真的在打保卫科的主意？”
“应该是这样，那小子没啥城府，藏不住事，稍微有点心都能看出来他是咋想的。”
高科长闻言吐了一口不小心喝到的茶叶，慢悠悠的说道:“心还真大。”
“可不是心大，也不想想保卫科那边怎么可能容得下他。科长，你说现在保卫科那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得炸锅？。”已经在检修车间干了三十多年，就等着退休的老工人这么问道。
高科长闻言连连摇头：“不不不，你会这么问就是太不了解孙叔明，那个家伙脑子很清明。对方越是搞小动作，他这边就会越安稳，他越稳定就会越能衬托出那些跳梁小丑。咱们厂长那个人，用人向来喜欢稳重实干的，那种没本事只会到处钻营的家伙，厂长最讨厌，孙叔明跟在厂长身边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有他压着保卫科那边乱不起来。”
“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钱大勇那个家伙上蹿下跳？那保卫科也太窝囊了吧？”
“最起码在尘埃落定之前，孙叔明那边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否则让上面的领导看到就太不像话了。不过应该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算了，孙叔明想算了保卫科的那些家伙都不干。可是那边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前面的萝卜上去了，把坑让出来，后面的萝卜才有进步的位置。”
“现在有个萝卜要让坑了，后面的萝卜正等着向前挪，突然一颗大瓣蒜冒了出来要抢坑，萝卜们能愿意吗？老吴和老刘，对孙叔明升上去之后空出来的那个副科长的位置可是盯上很久，他们两个但凡升上去一个，大胡的组长就有希望，在这种关头旁人躲都来不及，钱大勇那个家伙还敢往里面掺和？”
下面的话高科长没在明说，不过他的表情已经把他的想法表达的淋漓尽致。
断别人升迁之路犹如伤人父母，找死都不是这么找的呀。
嗯，下半年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戏看，坐等萝卜抽大蒜。
第37章
县高中的操场上，高一二班的同学们又在练操，现在他们每天除了早上体育课要练操之外，自习课也得出来接着练。
而且不仅是他们，除了面临毕业的高三之外，高一高二基本上所有的班级都是这样，学校对此也很支持，说是为了全面教育，加强学生们的身体素质。
教育能不能更加全面，学生们是不知道，不过顶着九月份的大太阳，天天练操的结果就是，班级里面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皮肤都黑了一个色度。
男同学们还好，女同学们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面黑猴一样的自己，都忍不住开始唉声叹气。
班级里人人都是这样，孙骈自然也跑不了，好在她底子好，就算是被晒黑一些，皮肤也依旧细腻，因此现在看起来反而比过去显得更健康更有朝气了。
这一天的体育课上，已经连续带着同学们练了十多天操的体育老师终于大发善心，他给了同学们半节课的时间自由活动。
已经和广播体操硬怼了许多天的同学们闻言欢呼雀跃，当郑老师宣布解散自由活动之后，立即三五成群的在操场上分散开来。
孙骈和付晓燕两个女孩没有什么想玩的，就到操场边上树荫底下的花坛处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这节体育课结束就是午间休息，两个女孩商量着一会要不要提早回教室去拿饭盒，好早些把午饭打回来省的排队。
就在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小声叽叽喳喳的时候，就看到班级里的同学都兴致勃勃的往操场南边去了。
坐在外侧的孙骈见状顺着大家的方向往那边看过去，可惜人太多她看不太清楚，不过那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的，因为人已经是越聚越多。
付晓燕见此就喊住了一名班级里的同学，一问才知道，刚才他们候班长到宿舍去把篮球拿出来了，现在正组织班级里的男同学们组成两队打对抗赛。
哦，难怪大家都要往南边去，学校里唯二的两个篮球架就安置在那边。
被付晓燕拉住问话的人是李建华，这姑娘无愧于潭腿传人的称号，虽然是个女孩，但却十分热爱体育运动，体育委员被她当的有模有样，每一次课间操的时候，他们班的列队速度与整齐度都是学校各个班级里数一数二的。
做事爽利的李建华显然是急着去看球赛，但是身为体育委员，她觉得班级里有这么重要的体育项目，肯定是越多人参加越好。
于是她向着孙骈和付晓燕问道：“孙骈同学，付晓燕同学，咱们班男生们篮球对抗你们去看吗？”
孙骈无所谓，她看不懂篮球，但这不妨碍她凑热闹。
付晓燕则很是跃跃欲试，这丫头天生热爱八卦，哪里有新闻哪里就有她的身影，孙骈觉得自己的好友生来就是位十分合格的新闻工作者，不然都愧对了她的这份劲头。
见她们两个都没有反对，李建华干脆一手一个牵起来，一边拉着她们往操场南边去一边说道：“既然想看那还等啥？再不走好位置就被别人给占据了。”
等到姑娘们到大操场南侧的时候，这边已经围上了一堆人，熙熙攘攘的把大半个篮球场都给包上了。
孙骈看着人群估计，恐怕不只是高一二班，差不多正在操场上自由活动的人都过来篮球场这边看热闹了。
这边说是篮球场，其实一点都不标准，就是一块长方形的水泥地面，两侧固定安装了一对篮球架，水泥地面上只用白漆在中间的部位划分出了两个半场，剩下的什么三分线、罚球线、限制区、端区什么的统统都没有，就连场边最重要的记分牌都没有摆出来。
而那两座篮球架，高度绝对不够，而且两个篮筐还没有篮网，只有两个铁圈被生锈的铁钉固定在已经褪色的木板上。
就这样的条件，却阻挡不了同学们对打篮球的热情，几乎每个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间后，都能够看到有男生们在这边打篮球，人员有时多有时少，正常的时候是5V5，不正常的时候那就指不定是多少对多少，没有裁判也没有教练员，同学们照样玩的很开心。
等到李建华拉着孙骈和付晓燕找到合适的位置站好，那边侯建军已经凑齐两只球队十个人，准备开打了。
高一二班内男生多女生少，50多人的班级内，男同学的数量至少占据了三分之二，十六个人的宿舍他们班用了两个，还有几位多出来被分配到别的宿舍，就这样的一个班级，别说是篮球队，凑两只足球队都还有富富有余。
看得出来这场班级对抗赛的人员是以宿舍为单位的，侯建军这边的队员都是他所在宿舍的同学，而对面的那一队则都是班级另外一个宿舍的男生。
所以很自然的，那些男生们也就按照居住宿舍的不同分成了左右两边，给各自的舍友们加油助威。
过来参观对抗赛的女生们没几个懂篮球的，不过这不是问题，她们只要知道把球投入篮筐，就算是得分就可以了。
因为连记分牌都没有，所以也就无所谓输赢，侯建军作为班长尽量照顾班级里的每一位男同学，时不时的就让打累的同学下场歇一歇，换一名新同学上来大家一起玩。
班级内男生中个子最矮小的赵大牛上场的时候，在一旁围观的同学们都笑了。
看得出来这小子应该是刚学会打篮球没多久，运球动作十分的不协调，那只充满气的篮球，在他的手里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左蹦右跳的就是不肯安稳的待在他的掌心，常常是他球还没拍几下，就已经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
赵大牛见状有些着急，但是越着急就越不得要领，球就越乱飞，弄得在他身旁的同学都不好意思去抢他手中的的篮球，因为不用抢球也会自己飞出来。
笑闹了一会之后，侯建军又让一位满头大汗的同学下场休息去了，然后他看了看始终都站在人群中默默观看的石浩一眼问道：“石浩同学，来和我们一起打篮球吧？”
石浩闻言摇摇头说：“不会。”
赵大牛见状走过去说道：“没关系，我刚开始也不会，学一会就是了，大家都会教你的。”
谁知石浩闻言还是摇摇头说：“不了，你们玩吧。”
总之不论大家怎么说，他就只是笑笑不下场。
众人见状也不强求，继续自顾自玩他们的，只有侯建军看着石浩那双穿在脚上，唯一没有带补丁的黑布鞋若有所思。
晚上孙骈早早的就完成了老师们留下的作业，就在她打算预习一下今天所学的课程的时候，她弟弟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姐，厂子大广场那边的地坑球场正在打篮球，哥也在那边你去不去看？”
又是打篮球？今天这帮男生是咋地啦，篮球瘾都发作了？
这么想着的她就说道：“哥打篮球有什么好看的？他哪个星期不打篮球？”
“姐，这回不一样，这是厂里面举办的新老交流篮球赛，是厂里三十岁以下的轻工们对厂里三十岁以上的老职工，赢了的还给发奖品。”
电厂的厂办还有职工公会非常关心厂内职工的业余生活，所以什么篮球比赛，拔河比赛，歌咏比赛啥的，厂内是常常举行。
据说这一次全市广播体操比赛，电厂这边也是要出人参加，只不过为了不影响生产，参与练操的都是辅助科室，比如说后勤办或者厂文工团啥的。
“赢了还有奖品？”
“对呀，赢了的队伍给发笔记本，奖品就在那边摆着，那些笔记本的封皮可好看了。我看哥他们要赢了，就赶快过来喊你。”
孙骈闻言想了想，觉得去看看也好，可不是冲着什么笔记本，而是等她哥哥赢了之后去给哥哥叫声好。
等到孙家两姐弟赶到灯火通明的地坑篮球场的时候，比赛都已经快要进入结尾。
与县高中那种纯粹是哄学生的篮球场比起来，地坑球场这边就要标准多了，不但水泥地面上规划出了各种位置，记分牌和裁判员也是一应俱全，就连下场打球的‘球员’们，装备也要比学生们齐全的多，最起码他们身上穿的都是运动服，脚上踩的也是软硬合适的胶鞋。
孙骈隔空向着对面看了一眼记分牌，那上面的分数是青工队89:54熟工队。
差了三十几分，这对业余球队来说是几乎就是大坑，在加上没剩下几分钟的时间，就算是后世NBA的大牌球星过来，这球也是没法在打。
不过想想也是，让一帮年纪都过三十岁的车间工人，去和一帮二十甚至是十几岁的小年轻比赛打篮球，他们赢得了才怪，能打出五十几分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