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安歌吗?”
有点耳熟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原来是晨跑刚回来的人鱼。
“以她的性子,不到中午是不会醒过来的。”程安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吗?”人鱼的眼角挂着淡淡的嘲讽:“安歌的新书大卖, 成为了A市的当红女作家,今天一早就去准备签售会了。”
“李安歌……红了?”
程安反复咀嚼着听到的话,神色很是微妙。
当初他出轨王艳, 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李安歌性子过于懒散,在事业上也毫无建树。
如今物是人非,他程安在A市颜面扫地,而李安歌却成为了当下炙手可热的作家。
这是对于向来自负的程安来说,是何等的讽刺。
程安意识昏昏沉沉的,正准备往回走,却被喊住了。
“我一直很仰慕王所长,听说王所长的情况不是很好,所以想去看看他。”
人鱼面色如常,说话的语气颇为诚恳。
“医生说他大概今晚会醒过来。”
程安表情麻木,又交代清楚了王辉住院的地址,这才摇摇晃晃的走了。
“今晚……就能醒过来吗?”
人鱼卸去了伪装,他看着程安的背影,眸色深沉的仿佛月光下的大海。
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李安歌刚忙完,就拨通了人鱼的电话。
签售会空前的热闹,大厅里人潮涌动,读者空前热情。
她签的手都发麻发酸了,抬头一看,发现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他怎么不接电话啊?”
李安歌有些郁闷的将手机装回包里。
看人鱼今早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有什么心事?
事实上,她今早是在人鱼的怀里醒来的。
虽然二人的衣着完好,但是李安歌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人鱼带着三分初醒时的软糯鼻音,说李安歌昨天喝醉后硬抱着自己不撒手,还把他的嘴唇都咬破了。
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写满了控诉,让李安歌想要蒙混过关都不行。
于是,借着签售会的借口,李安歌没出息的逃跑了。
她本以为一个上午就能搞定签售回家,却一直拖到了傍晚。
人鱼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李安歌的内心忐忑起来。
她想起昨日婚宴上,人鱼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内心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要不……
她干脆考虑一下,对人鱼负责算了。
*
人鱼已经幻化成了程安的模样。
而真正的程安,则被捆住手脚,丢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
“程先生,王所长已经醒了,正叫你过去呢?”小护士喊住兀自站在走廊上发呆的人鱼。
“嗯,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微微一滞,若无其事的问道:“今天有谁来过吗?”
“王所长的助理来过,还像是给了王所长一大堆资料。”
王辉身为科研所所长,自然住的是高级VIP病房,连医生和护士都是一对一看护的。
人鱼点了点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透露出些许愉悦。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程先生,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
护士小姐抱着记事本,望着程安远去的背影想到。
人鱼顶着程安的脸,极为顺利的进入了病房。
王辉半靠在床垫上,还有一个护工在喂他吃着流食。
见到人鱼进来,护工极为识趣的收拾东西离开。
“咳咳咳……”
王辉的咳嗽似乎更严重了,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颤抖着。
人鱼作势去扶,王辉却朝他摆了摆手。
“我问你,那个视频的后续怎么样了?”
王辉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很是忧心,
“到底谁做的手脚,我们还在调差中。不过,视频并没有流传出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人鱼微微低下头,五官沉浸在暗影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视频虽然没有流传出去,但是在婚礼的当天,在座的嘉宾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婚礼上的事情,已经在上流圈子流传了开来,程安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这样的一个人,除非是研究出什么重大的成果,不然谁还敢用他、捧他?
这个道理,人鱼明白,王辉更是明白。
“艳儿的状况怎么样了?”王辉叹了口气。
“还是老样子。”人鱼的眼中带着些讽刺。
程安一整天都在外头闲晃,根本就没去看过王艳一眼。
“艳儿落下了残疾,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以后……唉,艳儿只能依靠你了。”
王辉撑着身体,吃力的从床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叠文件。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研究成果。我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
王辉握着文件的手微微颤抖,“你把这些成果公布于世,就说是你研究出来的。”
人鱼的存在一直都有争议,更不用说是这份研究报告了。
程安一旦发表,肯定会在世界上引起巨大的轰动。
到时候,别人巴结讨好程安还来不及,谁还会去追究那些破事儿?
王辉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放心,我已经把电脑中的文件删除了。现在你手上的文件就是孤本,到时候就算别人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王辉刚说完,又重重的咳嗽起来。
“是吗?”人鱼的脸因为兴奋而变得有些扭曲。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文件毁了,人鱼研究的成果就毁于一旦了对吗?”
“咳咳咳……”
王辉咳的越发厉害,他敏感的感受到了眼前的“程安”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人鱼拿起一旁王辉的尚未吃完的流食,当着他的面,缓缓的倒在了文件上。
他故意找了个好角度对着监控,看上去就像是一不小心把流食洒在了地上。
“不!”
王辉目眦欲裂,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一辈子的心血、一生的荣耀,就这样毁于一旦。
王辉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的旧疾尚未痊愈,又加上如此强烈的刺激,竟直直的呕出一口鲜血。
“你是……你是人鱼……”
他怒目圆睁,气息已经是进少出多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条漏网的人鱼,能力正是拟态。
王辉喘了一会儿,忽然直挺挺的僵倒在床上不动了。
人鱼慢条斯理的收拾好文件的残骸,这才装作刚发现异样的样子,猛地冲出去叫了医生。
王辉被快速推进了手术室。
“怎么会这样?”主治医生满头大汗的从人鱼身边跑过,“本来王所长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怎么突然间又变得严重起来了。”
“程安,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主治医生摸着脑门上的汗珠。
王辉本来就时日无多,现在又忽然病发,恐怕是不行了。
“嗯”人鱼没什么表情波动。
王辉是害死众多人鱼的凶手,如今生命垂危,他还有点高兴。
东海人鱼,从此不必东躲西藏,能够自由自在的在海洋中遨游了。
人鱼望着紧闭着的急救室大门,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
A市的市民惊奇的发现,王家承包了一周的头条。
先是王艳疑似被野兽袭击致残,后是王辉王所长因病过世。
听说连王家的女婿程安,在王辉过世后都疯掉了。
李安歌放下报纸,颇为唏嘘的叹了口气。
得知程安疯掉的消息后,其实李安歌是有点懵的。
出于单纯的好奇心,她还为此询问了人鱼。
人鱼当时听了好像有些郁闷,但在她的追问下,还是把实情和她说了。
原来,那日程安醒来后,发现王辉因为抢救无效而死亡了。
他疯了一般的寻找那份人鱼研究报告,却被告知孤本已经被他自己销毁了。
程安看着监控录像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终身都难以翻盘的缘故。
——他疯了,疯的彻底。
最终,还是王辉的学生们,合资把他送进了康慈医院。
“我只是抢走了,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而已。”
人鱼说这话时神情有些微妙,他直视着李安歌的脸。目光深邃的似乎能将她的灵魂吸入。
也不知道到底指的是李安歌,还是那那份人鱼研究报告。
“我的签售会告一段落了,要不我们趁着这段时间去旅行吧?”
李安歌的面色一热,有些羞赧的别过头。
心脏剧烈运动着,简直就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人鱼看着李安歌泛红的耳根,嘴角勾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李安歌的发顶。
“什么地方?”
李安歌像只在午后晒太阳的猫咪,被人鱼这么一摸,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东海之渊——我的故乡。”
人鱼将李安歌拉到怀中,对着那肖想已久的红唇,毫不犹疑的吻了上去。
我对你,就像小丑鱼离不开海葵,寄居蟹离不开贝壳。
本以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却早已成为嵌入生命,难以分割的存在。
此生,有你安好。
第28章 督主,夫人有喜了(一)
李安歌晃了晃手上的铁链子, 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
“这位大哥,我饿了……”
她扒在栏杆上, 咽着唾沫看狱卒在外头惬意的喝酒吃肉。
“去去去。”狱卒拿起一只烤的流油的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他像赶苍蝇那样挥了挥手。
“谁让你得罪了督主大人?督主说你有罪, 那你就是有罪!饿上几天是轻的。”
狱卒不耐烦的说道,“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吧,督主没有直接杖毙你,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李安歌捂着空荡荡的肚子欲哭无泪。
她穿越的真不是时候,早不穿晚不穿,正好赶上原主作死把自己弄进了牢里。
原主本是朝中内阁学士的女儿。
文人嘛,多少带着点对宦官的鄙视。再加上东厂处处与内阁作对, 原主的老爹一个想不开,就在朝堂之上参了督主一本。
一个是手无实权的内阁学士,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 这场斗争的结果显而易见。
内阁学士被流放边塞,连家中的独女也进宫为婢。
原主因此对督主恨之入骨, 也许是遗传了她老爹一根筋的性子, 她竟然异想天开的去刺杀督主。
就在原主刺杀失败, 被收监的那一刻,李安歌就这样好死不死的穿越了过来。
“瞧您说的,我哪里敢对督主有不轨之心啊?督主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我仰慕他还来不及呢……”
李安歌期期艾艾说着,话音刚落,就遭到了狱卒的无情嘲笑。
“督主每天都带着金丝面具, 只有皇上才见过他的真容,你是如何得知他英俊潇洒的?”
狱卒笑的直拍桌子,“况且督主可是个太监,太监都喜怒无常,而那活儿……”
这个狱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狱卒狠狠打到扯了下袖子。
他睁开迷茫的醉眼,却见身后正站着督主本人。
一双曜石般的眼眸,正透过金丝面具,不带感情的打量着他。
狱卒吓得浑身一颤,彻底清醒了。
“督主大人饶命,小人只是一时口快。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还未等督主发话,他就开始抽起了自己耳光。
“你的确是该死。若是在寻常,咱家定要拔了你的舌头。”那人穿着大红座蟒曳撒,踏着尖头小靴,说话的声音很是阴柔。
“督主,督主饶命啊!”狱卒被吓坏了,将头在青石地板上扣得咚咚作响。
“不过,今日贵妃娘娘喜得贵子,皇上吩咐三日不可见红。”督主翘着兰花指,轻轻的拨了拨脸上的面具。
“咱家,就暂时放过你。”
狱卒的额头磕破了,鲜血顺着他脸流了下来,看上去颇为可怖。
但他却对督主感恩戴德。
眼见着督主看都不看自己,就要往大牢深处走去,李安歌顿时急了。
“督主请留步!”她高声唤道。
声音因为缺水和饥饿变得嘶哑不堪,听得人浑身发痒。
狱卒们倒抽一口冷气,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督主却丝毫不受影响似得转过身,悠悠然的打量了李安歌好几眼,才轻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行刺我的小宫女。”
他俯视着李安歌,露出一节极为白皙的颈子。
“督主,奴婢其实爱慕督主很久了。”
李安歌泪眼盈盈,恰似梨花带雨,看上去极为可怜。
不过,督主可不吃这一套。
“哦?爱慕到拿簪子行刺杂家?”
他似笑非笑,眼神就像是冰凉滑腻的毒蛇。
“督主,您误会了。”
李安歌面带红霞,含情脉脉的望了他一眼,羞怯似的快速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