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尧三青
时间:2019-05-20 08:41:49

  何遇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年纪大了,她现在记性不太好,但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转了话题,她说:“你妈呢?也跟着你过来了?”
  “没,”段孟摇头,“去世两年了,生病走的。”
  何遇愣了会,才说:“有点突然。”
  “是有点,查出生病到去世就两个月。”段孟没什么情绪的说,“也好的,这样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
  其实对他们各自来说都是解脱,只要杜金娣在,段孟负罪的枷锁也就脱不掉。
  有客人来了,何遇起身迎接,这次的谈话就此终结。
  段孟一边收拾餐具,一边内心的一角悄悄松了些。
  是个好现象不是吗,不管怎么样,何遇的态度都松动了不少。
  某天下午陈薇跟何遇通完电话,匆匆跑店里来了。
  没有一点心里准备,跟段孟碰了个正着,陈薇表情变得非常精彩,但她少有的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到了何遇跟前。
  “我跟你说个事。”她表情看过去很严肃。
  何遇点头:“你说。”
  “鲁成洲给我打电话了。”
  何遇的联系方式换了,陈薇的没换,然而这几年也一直挺消停的。
  陈薇看着她:“你可能得回去一趟,你妈妈身体有点不对。”
  何遇皱了皱眉,这几年她没回去过,陈薇节假日去接陈蓝天时会替她去疗养院看一下,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问题。
  陈薇说:“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我这边收拾一下。”
  “等不了,”陈薇说,“不然来不及,马上就得走。”
  这话一出来,何遇立刻知道了其中的严重性。
  陈薇看着傻住了的何遇,说:“要快!”
  “我送你们。”段孟突然插进来一句。
  两人抬头,看到他拎着水桶就在门口站着,刚才的谈话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自己开车总归方便灵活点,何遇都没来得及回去收拾两件衣服,关了店门就坐上车朝着C市的方向出发。
  陈薇说:“估计要在那边住几天,换洗衣服在当地买吧。”
  何遇靠着车窗没出声。
  陈薇看了她一眼,视线下滑到她膝盖上搭着的手,伸手过去握了握,一片冰冷。
  “心放宽。”陈薇说。
  何遇点了点头。
  人固有一死,梅惠安在那个小小的房间毫无知觉的躺了十多年,最开始的时候都说她撑不了多久,结果撑到了现在,何遇更是为此放弃了一切。
  她能经历的都经历了,尽管现在是自己的母亲,但是何遇也生不出太多的感觉来,只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而已。
  到疗养院门口已经是四小时后的事情,时间到了傍晚,何遇从车上下来,不远处就站着等待的鲁成洲。
  “进去吧。”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鲁成洲一见到人便这么说。
  何遇看了他一眼,鲁成洲变化不大,只有着装上没再那么骚里骚气。
  “疗养院的人通知你的?”一边往里走,何遇一边问了句。
  为了跟这边的人彻底脱离,何遇后来的联系方式也没在疗养院做登记,今天鲁成洲能来消息实在匪夷所思。
  “不是,”鲁成洲停顿了下,“是通知的一洋。”
  
 
  第44章 
 
  余一洋, 这个名字真的是久违了。
  何遇的脚步蓦然顿住, 扭头看鲁成洲:“他也在?”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赶紧上去!”
  何遇没动, 只是死死的盯着鲁成洲:“你先说他是不是也在?”
  陈薇急道:“你倒是回答她呀!”
  “对,他也在!”
  何遇猛地转身往回走,陈薇一把拉住她, 叫道:“你这是干嘛去!”
  鲁成洲跟着说:“现在还是先上去看你妈要紧, 你还要计较别的?”
  “松手!我马上回来。”
  陈薇:“何遇!”
  “松手!”何遇厉声说,“我不能让段孟跟他碰面!”
  陈薇被她很厉的表情吓到了,下意识放了手。
  何遇快步走了出去。
  段孟在停车, 所以比他们慢了一些,何遇跑到门口的时候,正巧他刚准备进来。
  何遇拦住他,喘着气说:“你能不能帮我去准备点东西?”
  “什么?”
  何遇:“我不知道我妈情况怎么样, 或许马上就……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段孟已经亲历过一次,对这些比较了解,他看了何遇一会。
  何遇说:“行不行?”
  他停顿了下, 最后点了点头。
  把人支走后,何遇白着脸重新回去, 陈薇和鲁成洲在原地等着。
  “走吧!”何遇说。
  梅惠安依旧住的以前的那间房,何遇在这个地方进出将近十年, 熟悉的很。
  再次走上这条走路,心中充斥满了酸胀的感觉。
  到了房间门口,鲁成洲帮忙开了门, 何遇心跳有点快,也不知道是之前走太快了,还是现下紧张的。
  里面不少人,几个护士在撤医疗设备,床上的人已经被白布遮盖严实。
  床尾点上了三支香,青白的烟雾袅袅升起。
  窗口站着一个男人,背脊挺直,依旧是衬衣西裤的常规着装。
  听到动静,他转身望过来,头发剪很短,上了点发胶,左侧鼻梁往耳朵的位置有一条非常显眼的疤,原本俊秀的五官,因着这条疤而多了一点可怖的味道。
  陈薇倒吸了一口气。
  余一洋目光在几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鲁成洲身上,冷淡的开口:“就她们?哪个是何遇?”
  陈薇扭头看鲁成洲,脸上表情跟雷劈了一样。
  鲁成洲伸手做示意。
  余一洋便又把目光落到何遇身上,眼前的女人扎着丸子头,刘海落到眉间,衬着那张清秀的脸,看过去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几年虽然很多人都尽力压下了过去的事情,他还是从各个角落旮旯里听说了一些。
  他跟眼前这个女人有过一段?似乎还挺轰轰烈烈?
  余一洋试着去回忆,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他刚开口要去说什么。
  何遇直接转身走向了床位,她在床边静静的站了会,伸手将那块白布给拉了下来。
  梅惠安闭着眼,就像睡过去了一样。
  几年不见,她又有点变样了,何遇看着熟悉中带着点陌生感的面孔,眼眶终于酸涩起来。
  “妈……”她低低的喊了声,但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何遇也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去。
  往前三十多年,都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哪怕偶有几分美好,也被后面的破败狼藉给覆盖完了。
  人生简直就是一团糟,何遇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
  当天联系了当地的殡仪馆,设置了灵堂。
  何遇这边已经没什么可联系的亲属,身边来来回回还是以前的这些人,所以一切选择了从简。
  鲁成洲这次挺给力的,跑上跑下跟着忙活,中间去找何遇说了几句。
  他说:“你们以后都不用担心,他记忆出了问题,并且还在不断退化,以前的事情记得的越来越少了,不单单是你,也包括我们。”
  他们站在花坛边,何遇听了没什么反应。
  鲁成洲又说:“余老子一直都想着要余一洋来掌管家业,结果按着他现在的情况是不太可能了,余家整个都在内讧,他的处境已经变得很危险。”
  “挺好的,”何遇冷冷的勾了下嘴角,“终于有点让人听了心里爽快的事情了。”
  鲁成洲皱了下眉,他尽管知道余一洋在对待何遇这事上挺不是东西的,但人都有点护短,凭着自己跟余一洋的交情,也有点听不了何遇现下的幸灾乐祸。
  但鲁成洲嘴上也没做反驳,只说:“这下是真的过去了,未来大家各过各的,希望彼此都好。”
  何遇冷哼了声。
  没办法,哪怕到现在她都不想余一洋能过的好。
  次日梅惠安下葬完毕,几人从山上下来,何遇前一晚守灵了整夜,当下神色憔悴的厉害。
  陈薇说:“要么先去我那休息会?”
  何遇本想拒绝,转头看到一直陪着自己,同样脸色不太好的段孟,便点头应了。
  陈薇以前住的那套房子空置太久,尽管时不时有人来收拾,还是有一股子久未人居的气息。
  何遇进了客房,段孟则躺在外面的沙发上休憩。
  身体疲惫到极点,但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何遇忍着头昏脑胀躺了一会,隐约听到了陈薇的说话声。
  紧接着隔壁房门被关上了,没多久又打开,徘徊到了这间的房门口,几个来回后,何遇起身去开了门。
  举着手机在那踌躇的陈薇下了一跳,瞪着她:“你没睡啊?”
  “睡不着,”何遇上下扫视了她一圈,“你这是在干嘛?”
  陈薇捂着手机,表情怪怪的说:“鲁成洲找你。”
  “做什么?”
  她犹豫了下:“说是余一洋想见你一面。”
  何遇脸瞬时一沉,陈薇连忙说:“走走走,你赶紧去睡,当不知道,我会想办法给打发的。”
  何遇站在那没动,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几下后,抬了起来:“把电话给我。”
  “啊?”
  “给我,”何遇说,“我来跟他说。”
  陈薇在那犹豫,何遇直接劈手给夺了过来,转身进屋,陈薇连忙巴巴的跟上,顺手把门关了。
  何遇走到窗口,将手机举到耳边。
  “你说。”
  鲁成洲方才有隐约听到一点她们的说话声,当下转手成何遇,也就一点都不惊讶。
  “能不能抽点时间出来碰个面?”鲁成洲的手机按了免提,他看了眼对面坐着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想跟你聊聊。”
  何遇:“我们能有什么可聊的?”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行不行?”鲁成洲把姿态放的很低。
  过去的情分怎么样先不提,就这两天鲁成洲忙上忙下这一点,何遇还是看在眼里的,她沉默了会后答应下来,让他给了一个见面的地址。
  陈薇在一旁急的要跳脚。
  电话挂断后,她直截了当的说:“你这要去了,万一余一洋也在怎么办?”
  “不会,一个事都记不清的人了,来了又有什么用。”
  “那鬼知道,说不定就是他要见你了。”
  何遇冷冷的勾了下嘴角:“那我也没在怕的,他们也没胆再做什么,余一洋那条命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何遇!”陈薇担忧的不行。
  何遇拍了拍她的肩:“放宽心。”
  另一边,鲁成洲挂了电话,转向对面的余一洋,说:“你找何遇是想做什么?”
  余一洋靠在办公椅上,微垂着眼:“我时常听到这个名字,但还没真正接触一下,所以有点好奇。”
  “何遇不容易,我看……”
  “放心,”余一洋打断他,“我不把人怎么样,今天的事,明天就能忘的脑子,已经干不了什么了。”
  鲁成洲低低的叹了口气,说:“你们家那老大拉拢了一帮亲戚,给出的好处足够让余家彻底垮塌的,你要做好准备。”
  “尽人事,听天命。”
  见面时间就约在下午,何遇不可能让段孟知道,独自出门的借口没有说服力,便把陈薇也捎上了。
  段孟只是自觉的将车钥匙交了出来。
  “开车注意安全。”他说。
  何遇:“知道了。”
  地点约在一家茶座,何遇让陈薇在车上等,自己按着包间号找过去。
  外围环境弄的很雅致,跟个小园林似的,前台摆了巨型流香,香味浓郁,整条走廊都是。
  服务员帮她开的门,何遇道谢完,一扭头就看到了里面对坐着的两个男人。
  真是一语成谶,何遇凉凉的看着他们,也没过多的表情。
  鲁成洲率先起身过来,略有点尴尬的说:“这边不难找吧?”
  “还行。”何遇站在原地没动。
  鲁成洲在她耳边低声说:“抱歉,就这一次,你多担待。”
  “你不怕我一把火把这人给烧了?”
  鲁成洲张了张嘴,脸色有点发青。
  何遇用手背随意的在他胳膊上拍了拍,要笑不笑的说:“别怕,玩笑。”
  鲁成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把何遇引到座位上后,先一步退了出去。
  这间茶室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茶香袅袅,余一洋倒了杯放到何遇面前,抬了抬手:“喝喝看,刚接触不久,手还生。”
  何遇目光自那茶杯上滑过,没动。
  看来这人真的是忘了个彻底,以前那么西式的活法,现在直接就给调了个个,居然穿起了白色中式茶服,腕上戴了极为佛性的檀木手串。
  注意到何遇的视线,余一洋笑了下,说:“我爷爷给我的,说供过菩萨,能保平安,是真是假说不准,反正人年纪大了,就顺着他些。”
  不记事后的余一洋看过去平和很多,没了以前印象里的锐气,也没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味道。
  “我在很多人口中听过你的名字,”他费力的回忆着,好一会后摇了摇头,“算了,具体是谁想不起来了,反正‘何遇’这两个字我给记住了,一度挺好奇你的长相。”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