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春——林中有雾
时间:2019-05-20 08:50:06

  “过来侍候我洗漱。”陆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点点的试探出的小姑娘的底线在什么位置。
  果不其然,提到云姨娘,就算再难堪的事情,沈棠都会妥协下来顺从地去外面要了水,端了刻花铜盆到少年的面前,等人洗漱好。
  又被人指使着去旁边的书房拿一本书过来。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沈棠在架子上拿书,肩膀一用力就疼,失手将书砸落下来。好死不死地将底下一个陶瓷罐子砸碎。
  碎片中,一团黑褐色的物体蠕动着,在碎片间舒展开自己的身躯。那种特有的“嘶嘶”声,让她整个头皮都是发麻,尖叫声快要冒出嗓子眼,却又被极度的惊恐给压下去。
  小黑蛇四处游动着,扁扁的头部上两点眼睛不停地向周围瞄着,最后扬着身躯头部对准了沈棠,似乎下一秒钟就会扑上来撕咬一口。
  沈棠浑身都是冰凉的,在黑蛇弓起身子扑上来的时刻,惊恐地闭上眼睛,惊叫出声。
  鼻端传来一阵草药的香气,身上却没有传来任何的疼痛。再睁开眼睛时,就看见陆持的侧脸。
  除却阴鸷的性子不说,陆持的相貌是顶好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流畅仿佛是一笔勾勒而成。
  而他此时的目光盯着手里被扭断了头的小黑蛇,颇为惋惜地转过头来来同沈棠说:“死了,我好不容易养了三个月的。”
  沈棠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条蛇是他养的?到底是怎样的人才在自己的书房养蛇,还能将它徒手捏死了?
  她看向陆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陆持察觉到她的退让,勾唇笑了下,故意将手中的蛇往前送了送,“怎么怕了?”
  “陆持,你就是个疯子。”小姑娘一双眼睛沾了泪水,在烛火下水汪汪的,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
  说完,就忙不跌连手带脚地爬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难得的,陆持没有追上去,深邃的目光盯着手里的蛇。半晌,忽然说了一句,“二三。”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窗前的位置。
  他直接将手中的死蛇扔了过去的,“这么好的东西有别浪费了,送给我那位好‘母亲’吧。真是可惜了,没能够送她一条活的了。”
  二三连原因多没有问,只说了一声“是”。忽然听见外面的动静,不肖说他又直接消失在原地。
  万嬷嬷进来,就只瞧见了一堆的碎片,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收拾。
  她先前见到沈棠红着眼睛出去,疑心是沈棠将瓷罐子打碎了。陆持是她看着长大的,样样都是顶好,就是这性子格外偏执。自己的东西别说是打碎了,就是碰一下都是不许的。她怕他因此为难人家,开口说了一句,“我瞧着那孩子是个没心眼的,怎么就这么毛躁。”
  陆持没应声,突然抿唇问,“嬷嬷是在替她说话?”
  “没有,就是觉得那孩子也怪可怜的,早早就没了双亲,无依无靠的。”万嬷嬷也是金陵出身,对沈家的情况也知道些,感叹了一声,“沈大人是个好人,沈夫人我也曾见过一回,性子真真温柔。若是他们没有出事的话... ...”
  那沈棠也该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孩子,哪里用得着在伯恩王府讨生活?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陆持大抵能猜到。
  是啊,这个世界上的人原本都应该是幸福的,只有他,只有他活该了要和这黑暗为生。
  他笑了笑,有几分邪气,“嬷嬷,明早将沈棠叫过来吧。”
  万嬷嬷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将房间收拾好之后,她才出去,从厨房拿了一碗鸡丝粥,去了东边的屋子。
  这时候沈棠已经睡下来了,怀里抱了个布偶老虎,缩成了一团。今天的那条蛇着实将她给吓着了,一闭眼就看见一条蛇“嘶嘶”地要朝着她的方向溜过来,吓出的冷汗都将外面的衣服汗湿了。
  万嬷嬷见里面的烛火还未熄灭,压着声音向里面问了一句,“姑娘可睡下了?”
  沈棠翻过身子,应了一声,就披了外袍坐起身。
  万嬷嬷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将熬好的粥放在桌上就站在一旁,“老奴听人说姑娘晚上还没有用饭,也不知道你喜欢用什么,盛了点鸡丝粥,你尝尝可还符合胃口。”
  “嗯。”沈棠其实不饿,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拿了勺子慢吞吞地吃着。
  鸡丝的鲜味全都融入到米粒间,却一点都不油腻,入口只是恰到好处的鲜香。沈棠食量小,才用了半碗就有些吃不下。瞧了瞧万嬷嬷,又不敢说,最后默默将粥都吞了下去。
  万嬷嬷也没急着收拾,反而对沈棠说:“老奴侍候你换一身衣服。”
  肩膀上的伤口仍旧是疼痛的,沈棠不愿意别人看见,刚想说不愿意就听见万嬷嬷又补充了一句,“世子爷喜欢干净的。”
  这就是要逼着她换了。沈棠抿唇,最后没有反抗。
  万嬷嬷瞧见人肩头上的伤口时被吓了一跳,结痂的地方很多都裂开,血和痂混在一起,看上去一片模糊。
  这孩子也不说一声,若不是听世子爷提了一嘴,她一点都看不出来小姑娘的身上有着伤。真的都是作孽哦,这姑娘家身上留了这种疤以后还得了。
  她重新打了热水,替人上了药之后,将一瓶玉肌膏放在床边。“姑娘记得伤口结痂之后抹些这个膏子,早晚一遍,以后不会留疤的。”
  沈棠晓得万嬷嬷这是为了她好,感激着,露出一个笑容来,“麻烦嬷嬷了。”
  “世子爷让你明日去他屋里。”万嬷嬷看她的笑容淡下去,心里也叹了一口气,严肃的脸上也柔和几分,“世子爷心地不坏的,就是性子不好。你多顺着他一些... ...你也能少受些罪。”
  沈棠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陆持就是从骨子里都坏透了的,她就算再顺着,他也能够找到机会欺负她。
  他讨厌她,就像他讨厌小姨一样。
 
 
第6章 
  这一晚上,沈棠梦见许多过去的时光,关于金陵,关于爹娘,关于院子里的那颗海棠树。她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娘亲温柔地替她梳头,爹在一边会告诉她许多关于外面的世界。
  醒来时,盯着浅粉色的勾花床幔,她仍旧有几分不能回过神来。
  这里是盛京,不是金陵,爹娘也不在了。
  她麻木的起身,一直在门角守着的良辰看见了,立即上前询问着,“姑娘可是要洗漱?”
  “嗯。”
  沈棠刚点头,良辰就走到门口,对外面招招手,就有六个丫鬟分别捧着刻花铜盆、莲花漱口和粗盐皂角等进来。
  良辰拧了热面巾想要替她擦拭,她偏头躲过去,将面巾拿了过来,看着屋子里面忽然出现的这么多人看,小声说了,“我不需要这么多的人,你让她们下去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良辰有些为难。
  照理说沈棠只是一个姨娘的外甥女,自然不需要她们这么照顾。可她搬到听松院是老夫人开的口,用的世子爷的名头,谁敢怠慢了?
  “姑娘,这里就是这样的规矩,若是侍候不好的话,万嬷嬷也会罚我们的。”她见沈棠有几分松动,招手让丫鬟将清水端到前面来,“这王府里就是这样的规矩,姑娘也不要觉得别扭。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总要学会适应是不?”
  沈棠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否是真的,以前的沈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小姨的湘芙院也没有。她别扭地在一屋子人的侍候下收拾好。
  良辰又拿了几套繁复的衣裙给她看,“姑娘,您瞧瞧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她一眼就瞧出这些都不是自己,应该都是新做的,怕是她穿了这身衣服碍了世子爷的眼,特意做出来的吧。
  心里嘲笑了自己一声,却也不得不顺从。就像万嬷嬷说的那样,如果陆持心里舒坦了,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世子爷他喜欢什么样的?”
  良辰心里也没有谱子,听松院里的人多,可世子爷自幼就不喜旁人近身,一直照顾他的是几个嬷嬷和随行的小厮。真若说是喜欢什么,也不知道。
  但她瞧着世子爷素来穿些素净的衣裳,就挑出了一身水蓝色绣浅茜色小花的长裙,不张扬却落落大方,也挑不出什么错。
  沈棠换上之后去了正屋,陆持正在书房练字。
  见到她来,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到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时,猛然沉了下来。
  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沈棠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怎么了,这个是... ...”
  “谁让你穿这个的?”视线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陆持将毛笔扣了下来,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不容置喙,“去换了。”
  良辰说他喜欢这样式样的衣服,现在又要自己去换掉。沈棠觉得他就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是不满意的。
  咬着唇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透过帘子钻进来的一抹阳光上,不去说话,无声地抗议。
  下一刻,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沈棠吃痛地抬头,就撞进了一双蓄着寒气的眸子里。
  两个人离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隐藏在草木香气之下一种特殊的味道,是陆持独有的,浅淡的却直往人的脑子里面冲,霸道地留下印记。
  头皮一疼,她被人揪着头发被迫抬起头,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和难堪。
  “昨日我和你说了什么,嗯?”尾音上挑,泛着危险的气息。
  沈棠抿唇不说话。
  很快衣襟被人揪起,身子失衡,脚步踉跄的被少年拖着往外面走。
  院子里的人很快就注意到这点子动静,停下手中的动作伸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说什么。
  沈棠就像是一个破布般,被人直接扔在地上。背后抵上凳子的尖角,疼得她眼泪都被逼出来。
  良辰被吓了一跳,都说世子爷的性子古怪,可是她在院中几年,也没有见过人发这么大的火。可他的脸色实在是瘆人,她咬咬牙,还是上前要将沈棠扶起。
  陆持冷眼瞧着,薄唇轻张开,“带她去换身衣裳。”
  “是。”良辰不敢不从,连忙扶着沈棠去了里间。
  一道帘子将骇人的视线阻拦住,她才敢压低声音问,“这又是怎么了,早上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沈棠无力地扯出一个笑,最后发现嘴角都是僵硬的,没有办法做出表情,只能沉默地摇摇头,不再开口。
  良辰没再多问,去拿了衣裙给她换上。
  这衣服送来的时候,有送了佩戴的首饰,这红色的衣裙自然不能配上蓝色的簪花。良辰又赶着时间,重新给沈棠梳了一个小辫。
  整理妥当之后,她有些忧心地看着沈棠,“等会世子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姑娘莫要争执了。”
  不然,谁知道世子爷又要做什么。
  到听松院满打满算还没有一天的时间,已经有两个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沈棠想,只要陆持不为难她,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她故意和陆持作对呢。
  因为陆持是世子爷,她只是一个姨娘的外甥女。
  她要做的就是一个人形布偶,不可以有自己的一丁点想法,只要乖乖地受着陆持对她的任何摆弄。
  挑开帘子出去,陆持看了过来。
  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扫了一眼之后就只说了三个字。
  “再去换。”
  一个上午,沈棠都记不清楚被折腾了多少次,到最后都已经麻木。
  最后她换上了一身绛红色的缠枝绣花长裙,式样和第一次见到陆持时穿上的那一身衣服有些相似,但更为精致繁复。层层开放的海棠花从裙摆一直蔓延到腰身,金线祥云滚边,流苏腰封将腰线勾勒出来。
  走动间,如同踏在盛开的花里。
  挑开帘子的一瞬间,陆持的眼中滑过片刻的惊艳。似乎小姑娘本就应该穿这样,娇艳灵动的,无忧无虑地长大。
  “过来。”
  沈棠顺从地走了过去,目光有些空洞,刻意将视线放在陆持的身后,不去看他。
  陆持挑起小姑娘的下巴,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细细从她脸上看过去,开口,“笑一个。”
  沈棠觉得莫名其妙,最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笑容来,一双透亮的凤眼里水光点点,藏着纤细的哀怨,美得不可一物。
  这种变相地取悦到陆持,他碰了碰人的脸颊,像是在逗弄一个小动物,神色温柔,“很乖,想要什么吗?”
  她哪里敢要什么,只希望陆持的性子能够正常些,不要再为难她了。
  可这敢说吗?她苦笑着摇摇头。
  这不知道怎么又惹到了陆持,他直接捏着人脸颊,将那一块地方都染上了绯红之后,才肯松手,“又不听话了,是不是?”
  沈棠忍着疼,随便扯了一个,“我想出去看看。”
  陆持的动作顿了顿,沈棠实在是怕了,连忙摆手,“我换一个吧,我... ...”
  陆持打断她的话,站起身子来。他身量高,就算常年在病重,却出奇地没有过分孱弱。宽肩窄腰,投下的阴影能够将沈棠完全笼罩住。
  “换什么,等着吧,说不定那天我高兴就带你出去了。”
  下午,主屋那边没有一点的动静,沈棠不敢相信陆持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后来听院子里的丫鬟在说嘴,才知道陆持进宫去了。
  伯恩王府在盛京中不显山不显水,可谁遇上了都要给上几分面子。靠的不仅仅是先伯恩王和老夫人积攒系下来的荣耀,还因为陆持是东宫侍读,和当今太子是从小长大的交情。
  当今皇帝子嗣不丰,以太子德行最为出众,且生母为后宫之主,母系出身显赫。等皇帝百老之后,皇位多半是交到太子的手上,到那时他陆持就是天子近臣,谁愿意从一开始就将他得罪了。
  说得不好听些,就算可以不给伯恩王面子,也要顾及着陆持。
  沈棠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是惊讶,陆持那样的人居然也是正儿八经读过书文的。
  “那我怎么瞧着他经常在府里,这个也是可以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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