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则刚来的时候没几个人把他放在眼里,知道他的大多都是知道“就是娶了明德侯府嫡小姐的那个破落户啊。”
自然少不了说小话的,都是不屑看不起的声音。
譬如,“当真好手段,先攀上了个好姻亲,再借着侯府的关系进了书院。”
又譬如:“手段卑劣之辈,在下耻与之为伍。”
然而李成则心性极佳,听到了也毫不在意,照旧该怎样怎样。
等有人又看见李成则同秦然走得近了些,又私下讽刺,说什么物以类聚。
个把月之后,李成则学习上的天赋显露出来。
一考二考三考中,进步一次比一比大,他就一块很绷干的海绵,突然被放进了水里,自发自觉飞速吸取水分来充实自己。
以一种令人吃惊的速度。
转眼到了六月,上旬的考试李成则毫不意外又拿了丁班的第一名。
丁班的众位学生已经见怪不怪面无表情了。
李成则刚来的时候是被安排在丁班,奉太书院里,不管是秀才所在的下学馆还是举人所在的上学管,都是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为首,乙为末。
这些自然是根据成绩来分配的。
这次考试之后,李成则被管学先生请去说话,通知他转入甲等班。
从丁班一跃进入甲,许多人都哗然了,有一些人隐隐的不服气,然却当面没人敢质疑管学先生的话。
而之前同李成则在一个丁班待过的学生,有羡慕有嫉妒,但心底都是佩服。
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李成则的学识过人,才思敏捷。
他进奉太书院简直如鱼入深海,让不学生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之前没有遇见好的先生才给耽误了?
李成则也不谦虚,自认从上辈子自己就是智商高于一般人的一波人。
以一个众人不屑的身份进入奉太书院,这才多长时间,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而那些人还不知道,更令人吃惊的事还在后头。
学班换去甲班之后,相应的宿舍也换成了甲等那边的。
丁等的是两人一间,住的是排房,那种一排六间房的瓦舍青砖房。
而甲等的宿舍是一个院子,只住四个人,这边就可以带下人住。
像之前李成则在丁等宿舍时,元是在书院旁边赁屋子住的,每日白天来书院照顾主子,洗衣买饭,做完杂活,能让主子安心读书。
没想到这个巧,李成则竟分到了秦然所在的院子。
秦然笑说:“我们这剩下一处主屋,我早料想你大概会分进来。”
李成则奇怪,秦然这边都是有举人功名的学生,怎么会把他一个小秀才安排过来。
秦然听后跟他解释,“宿舍只分甲乙丙丁四等,不很论你是上学管的和下学管的。不过你认为的也没错,一般大都是举人同举人住在一起,秀才同秀才一院子,但你这是情况特殊,宿管先生不会另外安排新院舍,只会把你安排有进空屋子的宿舍。”
李成则了然,谢过他给自己说这些。
秦然道:“走,我请你吃饭,就当贺你乔迁。”
李成则连忙说当自己请客才对,然后叫上另外二人,一同去吃饭。
李成则转进甲班的事沸沸扬扬传了两三天后也渐渐销匿下来。
这日有严老先生的课,严老先生乃当世一位大儒,曾经做过先帝帝师,身份可见一般。
他一旬只上两次课,不论甲乙丙丁四等,只有每旬考试取了一二三名次的学生方可去听。
李成则已经听了人几次课,知道这位先生学识非一般人能比,自然很珍惜每次的机会。
李成则跟以往以往早早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严先生今日讲的是策论,他上课最爱让学生起来辩论观点答题。
今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点到了李成则。
李成则这两日风头盛,不少人没见过他也听过他的名字,况能来这里听严先生课的学生大多不是第一次,自然不会很眼生李成则。
这会儿,李成则被点到名,还真有不少人暗搓搓高兴,很想看一看这个李姓学生的水平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李成则淡然然站起来,不惧那些视线,先同先生合手鞠了一躬。
然后才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渐入佳境后,旁征博引各类史书观点来论证答题。
从容不迫的姿态,对答如流的气度,还有他解题的思路,知识的储备量,彻底让大家信服了。
不免在心中嘀咕,果然是有些水平,很不是个空瓶子会晃荡的,难怪能从丁班一下子进入甲班。
李成则和严先生对论称得上精彩,严先生考问得犀利,李成则也不胆怯。
一轮结束后,严先生只看了李成则两眼,别的没再说什么,叫人坐下了。
旁人都习以为常,谁不知道严先生是个对学生要求极高的,从没见他轻易夸谁一两句,一次对轮答得好也不算什么,凭什么得人另眼相看。
第72章
李成则在旁人眼里到底跟刚进来时候已经大不一样。
之前只说他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心机深沉之辈, 并不屑一顾,现而今才渐渐看出李成则的深浅。
说到底, 学院里首要一个看的还是自身的才学本事。
几次旬考, 从丁班今日甲班,这些都说明李成则不是无才庸碌之辈。
别人再拿他娶妻的事来说也站不住脚,反而说多了有妒贤嫉能心胸狭隘之嫌。
世上也没那么多傻子,能来奉太书院读书的更没有真缺心眼的。
之前或还背地私下说两句酸话,眼下就算不喜欢人也不会主动挑事, 谁知道李成则以后能走多远,他不属哪一派,这样的人结交起来其实最安全, 不用担心被连累。
以后若有幸同朝为官,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
这日,最后上完两节课,又到了放旬假的时候, 李成则正在整理书本作业,端砚在收拾衣裳和一些别的杂物。
同院子的秦然和另外两个学生已经打过招呼先一步走了。
过了会儿,元宝从外头进来,笑了禀报, 说主子马车已经叫过来了就在外头等着呢。
李成则点点头, 吩咐了一声两人准备要离开。
却正此时,外头有敲门声响起, 元宝转头跑过去, 一见是院里给先生夫子们跑腿的书童, 连往里叫了一声“公子。”又忙问人有什么事。
那小童走了两步,规规矩矩给李成则行了礼,脸上带着笑,说李公子严先生请公子过去一趟。
李成则脸上面露讶然之色,不过只有一瞬。
严先生找他?李成则面上如常,也不耽搁,直接让小童领着他过去。
严先生在书院里有自己的院子,距离他们这里的舍院也并不很远。
约莫走了一刻钟就到了,领到书房门口,李成则自己推门进入。
转过一道屏风,抬首见严先生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他没打扰,就在外等了半刻钟,直到严先生落下最后一笔,抬手收笔。
严先生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沉声说了一句:“过来,看看老夫这副字写得如何。”
李成则举起手先鞠了一礼,直言学生不敢,不过还是依言往前走了过去。
李成则低头眼睛样书案上一扫,看见严先生方才落在宣纸上的四个大字。这字一看就有觉气势磅礴,再观就能见其笔力苍劲,暗藏锋芒,笔锋却是内敛,越看越是觉惊人。
当真是一副好字
“先生果然好书法,学生实乃佩服。”李成则说得真心实意。
严先生却只道:“你且写几个字来与老夫看看。”
李成则没有推脱,拂袖,提笔沉吟片刻,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落笔之后,正准备将纸拿起来递过去,余光瞥见书桌旁边有几份卷子,上头的字迹正是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前两次旬考的卷子,李成则心中不禁动了动。
将李成则的字看过,严先生继而淡淡点评了几句,随即又说了些别的。
突然,话题一转,严先生问:“你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
李成则自然道:“学生不知。”
严先生捋着胡子,笑了几声,并未有给他作答,而是从坐上拿出几本书,缓缓道:“你把这两本书拿回来看,还有这两篇题,拿去做,做完了再拿来我看。”
李成则略有些明白,脸上露出些高兴得神色来,又真诚道了谢,收好严先生给的东西,这才退下了。
出了院子后,李成则嘘了一口气,如果没猜错的话,严先生这番行为,怕是想收他当弟子,只说先没直接说开,才问了话又出了些作业。
他自顾自低声笑了笑,随后把这事压下,没打算很谁说。
之后叫上元宝和端砚一同出了书院,往李家去了。
顾青瓷这边也有信儿,知道李成则要回来,下人把家中收拾的妥当干净。
一见面,顾青瓷就亲亲热热腻了上去,口里一直喊相公。
六月中旬,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这几日的朝报里多了一则消息,登的是炎国即将来访的消息。
想必礼部那边已经着手准备起来。
这事顾青瓷倒是比李成则知道得更清楚些,毕竟她现在日日都在练习蹴鞠,消息来源不断。
炎过人要来了,就说明快要比赛了,近些日几个姑娘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蹴鞠师傅更是用心了,若是没把这队人教好,她同样脱不开干系。
“郡主说大概是月底,晚一些就要到七月初,比原先计划的时间是要晚了一些。接待炎国王爷和公主的别院早已经准备好,只等着人来,”顾青瓷想起什么似的,又问:“要是之后同炎国公主比赛,相公那里放不放假,得不得空来看?”依着她的想法李成则自然要去,她都上场蹴鞠了,相公肯定是要给她加油。
李成则回说:“这事尚且说不准,书院里要是没假就不得空,若或是正赶上旬休也未可知。”
不知道具体情况,李成则就没直应承下来,免得万一做不到,失信于人不好不说,最怕就是顾青瓷又要借机生事。
李家这头两人过得和睦顺畅,李成则在书院里也声名渐显。
明德侯府顾家气氛可就不那么好了。
先是老太太雷利手段,趁着二老爷不在家,直接让人把周姨娘堵了嘴送去乡下。
等二老爷回来再要管也晚了,除非他敢什么都不顾去逼问老娘。
然而事实是,二老爷就算再疼宠周姨娘,也不敢去自己母亲那里作乱。
他不敢去老太太跟前说一个不字,只能找上二太太出气。
二老爷不管不顾,冲到正院怒骂二太太蛇蝎心肠,没有丝毫的贤惠,竟然连一个妾室都容不下去。
他更是命令二太太去老太太那里磕头认错,让她去把周姨娘接回来。
二太太看笑话似的,八风不动地喝了一盅茶。
然后用看二愣子的眼神看了二老爷,不无讽刺地笑着说道:“老爷这么厉害怎的不自己去老太太处求情,莫不是真以为我丁点脾气没有要任你拿捏?哈哈哈,真真笑死个人,老爷知道老太太说了什么不,她说贱妾周氏挑唆坏了姑娘,坏了家中名声,这才让人遣送她去乡下。老爷这般疼你的心肝宝贝,自当亲自去求情方才显诚意,却来这里骂我做什么,你纵使是将我骂死,你的周姨娘怕也回不来了。”
他二人早已经撕破脸,二太太端是不怕人分毫,看着二老爷一张铁青的脸色,心中只觉大为痛快。
继续道:“老爷想给五姑攀上一门好亲,提前也不疏通好,只叫我误会了,直喇喇地过去,让人羞辱了一通回来,你知道那边人说什么吗,人说,她家儿子就是娶不上媳妇也不会要个妾生妾养的进门。老爷自个听听,这样的话你听就不生气?所以莫怪老太太心狠,母亲再如何也是为了家里的名声,三房还有个七丫头没出嫁呢,虽然是庶房的,但如今也没分家,住在一处府宅,外人眼里看,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
痛痛快快把想说的话一股脑都说完,二太太再懒得去看二老爷那张要杀人的脸,扶着丫鬟的去了三房,找三太太说说话也是好的。
有人欢喜有人哭。
这几日顾青婉的日子很不好过,先是让罚跪了祠堂,接着老太太还把身边规矩极严的老嬷嬷派去了顾青婉院子里,说是教教规矩,别这么大个人了回头出门丢顾家的脸。
一面又给二太太递了话,让她赶紧给五姑娘寻个合适人家定下来,五姑娘年纪也不小了,留来留去别留成了仇。
二太太笑着答应了。
起先顾青婉也找着二老爷狠狠哭几回,可怜得不成样子,说求爹爹把姨娘接回来,姨娘身子弱哪里受得住庄子里的清苦,又说二太太不喜欢周姨娘,自己愿意替姨娘受这个罪,只求太太宽恕姨娘这一回。
这是装可怜的同时还不忘给二太太上一把眼药,只差没明说周姨娘就是二太太给害的了。
二老爷听了又是一番震怒,口里叫女儿放心,说自己定会把她姨娘接回来。
而等老太太那边的嬷嬷去了顾青婉院子,顾青瓷的手段也不好使了。
这位嬷嬷手段心思一样不差,对着人虽衣服和气的面容但却叫人不敢轻视,被她多看一眼就就像是看穿了心中所思所想似的。
顾青婉的院子被把控得极严格,下人各自什么时候轮班,做的什么事,都自有章程,清清楚楚。
顾青婉就是想去寻二老爷说情哭诉,或者想叫人传个什么消息去周姨娘那里都不成了。
顾青婉在屋子里砸了好多物什,那嬷嬷就跟没听见似的,半掀着眼皮,由得她去。
如此过了十几日。
有一天,老嬷嬷一脸凝重,回了一趟老太太的寿康院。
二太太先头听人回报没太在意,只没想到晚上酉时的时候,老太太院子里悄悄来了人,说老太太请二太太过去说话。
二太太当时眼皮就是一跳,身边丫鬟见状连忙摸出一个荷包塞过过去,问是有什么事。
那丫鬟小声说老太太看着面色不好,但怕二太太担心又补充了一句,说也让人去叫了大夫人。
二太太果然宽了点心,打发丫头回去会话,说自己换身衣服就过去。
二太太心里猜了许多,还是摸不准老太太为什么这么晚叫人过去,也只好收拾停当,带着丫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