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跳了一级。”乐于淡淡道。
“……哦。”学霸的世界。岑然眨了眨眼，“那后来怎么不跳了？”
“……”乐于斟酌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爸跟老师说，智商跟得上，情商跟不上，怕我吃亏。”
岑然忍着笑意“哦”了一声，直起身子，左手支在课桌上托着左脸颊，转身对着教室后门。
乐于：“……”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课桌抖了。
这年清明小长假三天，从周四到周六。乐于说要回A市，等放完假回来请他吃饭。少年乐呵呵地答应了。
A市离C市不远，高铁一个小时车程。临放假前乐暮春就给乐于来了电话。
“乐乐今年，”乐暮春觉得嗓子有点发紧，咳了两声道，“还要回去吗？”
“回。”
没什么情绪，但又很坚定的语气。
乐暮春在电话那头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看着性子软乎，其实也是个倔的。不然也不会……
“行，”乐暮春回，“那你周三晚上下了课爸爸去接你。”
“好。”
乐于挂了电话，俞晚舟洗完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见她坐在床上神色不太对，手机握在手里还没放下，屏幕暗了暗。
“怎么了乐乐？”俞晚舟蹲下身子问道。
体委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小子欺负我们家小白菜了。
乐于像是盯着她，又像是盯着她在看别人，眼神有些空。
“怎么了这是？”体委觉得没跑了，肯定是岑然那家伙欺负人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看我不锤爆他的狗头！”
“嗯？”大概是俞晚舟最后那句话太激动了一些，乐于回神，“啊，没，没事。”
“是么？”
“真没事，”乐于低头看着她笑笑，“是和我爸打电话呢。”
“哦，”俞晚舟蔫了蔫儿，觉得自己捶不到岑然的狗头了，“没事就好，快去洗澡吧。”
俞晚舟起身，揉了揉这位的头顶，小舍友头发软软的，还挺好摸。
乐于“嗯”了一声，从衣柜里拿了睡衣，进了卫生间，反锁了门。抱着衣服站在洗漱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
进了淋浴房，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少女微抬着下巴，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四章 放假
周三上课的时候， 乐于简单装了几件换洗衣服， 背着书包到了教室。岑然见她难得上课期间背着书包来的， 只不过每回装的都不是书罢了，还觉得有些好笑。
下午自习课结束，乐于直接背着书包起身就准备往校门口走。
乐暮春已经发了个消息过来， 到了。
“嗳等等，”岑然急急忙忙往书包里塞了几本书， 抬头道， “我跟你一块儿走。”
林航觉得这人有时候就是爱装逼， 你说你想和小同桌一块儿走还不快一些，还要装上两本书， 你带回去你看么你？
乐于脚步顿了顿，站在后门口不远处等他。
“好了走吧。”岑然单肩挎着书包，觉得自己瞧着简直比学霸还要认真。
乐于走得不快，岑然跨个两三步还能转头倒退着走等等她。
“家里人来接你吗？”岑然知道她小长假要回A市， 就是不知道她怎么走，要是没人来接，岑同学非常乐意直接跨城快递，当天送达。
今天要回他那个依山傍水的家， 司机已经在另一条路边上等着了。
“嗯， ”乐于点头，“在门口等我了。”
“哦， ”一点小小的失望没有打倒岑同学，“那我等你回来请我吃好吃的啊。”
乐于试着勾了勾嘴角， 点了点头。
岑然总觉得今天小同桌心情不太好，直接证据就是中午吃饭只要了五个菜。
走出校门口，乐于远远瞧见了乐暮春，顿了脚步：“我先走了。”
岑然顺着她刚刚的视线看了一眼，今天放学人太多，也没看见和乐于长得像的家长，低头笑了笑：“嗯，节后见。”
两人道了再见，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乐暮春觉得女儿虽然个子不高，不过在人群里还是挺显眼的。从拐出校门那会儿就看见她和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同学一起走了出来。
男生前前后后绕着女儿转，看着挺阳光开朗的样子。在乐暮春眼里，两个小孩这一路算是有说有笑了。
乐爸爸还挺开心。
“同学吗？”乐暮春接过女儿的书包问了一句。
“嗯，”乐于点头，“同桌。”
乐暮春笑了笑：“长得还挺帅。”
乐于不置可否。
乐暮春见她又不说话了，揽过女儿的肩头拍了拍：“打车去车站吧，外公外婆等我们吃晚饭。”
乐于闻言，眼神黯了黯，“嗯”了一声。
“你这同桌瞧着不错，”乐暮春还是想找点话题和女儿聊聊，“看上去就是品学兼优的样子。”
乐于无语：“……”爸，你近视度数又深了吗？
乐暮春早订好了票，父女俩进了高铁站，一路到了A市，又转了地铁，到乐于外公外婆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老两口听见楼下按门铃的声音，还没等父女俩上来，就赶紧把房门开了起来。站在电梯口数着楼层等着他们。
“囡囡回来啦？”外婆看见乐于，赶紧一把搂过小外孙女在怀里抱了抱，又松开了些捏了捏脸颊，“怎么瘦了？”
乐暮春“盒盒”笑了两声：“妈，你哪回见了乐乐不说她瘦了？她那体质像谁你又不是不知道。吃再多也那样。”
乐暮春说完这句话，气氛一凝。
“外公外婆。”乐于软软地喊了两声，适时打破了沉默。
“嗳嗳，”外公拍拍乐于的脑袋，“乖囡，快进去吧老太婆，站这楼道里干嘛呢？乐乐该饿了。”
“啊对对，”外婆揽着小外孙女的肩就往屋里走，完全不管后面的两位男士了，“外婆给你做了糖醋排骨，油焖虾，腌笃鲜……”
“爸，东西放哪儿？”乐暮春进屋，顺带关了房门。
“哎哟，”外公接了过来，“你这是当做客呢？回自己家还要带东西。”
“谁规定回自己家还不能带东西了？正好晚上和你喝……”乐暮春乐了两声，又顿了顿，低了声音，“算了，下回吧。”
外公转头看了一眼，见祖孙二人大概是进屋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把东西拿进了客厅。
饭后，外公陪着乐于在客厅里看电视，也不知道放的什么台，外公笑得不行，乐于则像是跟不上节拍的合唱团成员，总是在电视机里观众朋友们和外公一起笑完了好一会儿，才“盒盒”乐上两声。
乐暮春帮忙洗碗，外婆在案板上切着水果，耳朵里听到老头子的笑声，转头瞧了一眼客厅里的一老一少。
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囡囡还是这样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洗洁精太滑手，还是听了这句话。乐暮春手上的碗一滑，哐啷一声掉在水池里，还好没有碎。
乐暮春转头看了一眼，大概客厅里没听见动静，捞起碗继续洗着。
“各项测试都没有问题。”乐暮春微叹了口气，“但是你也知道这孩子聪明，医生说，她或许只是知道，应该怎么配合。”
外婆闻言，也跟着叹了一声，心疼道：“这孩子，根本不是她的错，怎么她就都往自己身上揽呢？要怪也是怪那个杀千刀的……”
“妈你也别太担心，”乐暮春安慰道，“今天我去学校接她，看见她和她同桌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处得还不错。”
“哦？”外婆抬头，“是么？是男小囡还是女小囡啊？”
“男的，长得还挺神气，个子又高。”乐暮春描述道，“跟在乐乐身边转来转去的，看着就蛮阳光的样子。”
外婆这下也来了兴趣：“乐乐从小就讨人喜欢，这个年纪有男孩子盯着不要太正常哦，你别管他们。”
乐暮春被丈母娘这个提前告诫“不要棒打鸳鸯”的话给逗乐了：“妈你这想得还挺远啊。我晓得的你放心，乐乐能和同学玩得好，我开心都来不及了。”
“你也别光顾着笑，”外婆操心完了小的又准备操心一下这个大的，“也这么多年了，你也好考虑考虑自己，找……”
“嗳！”乐暮春冲干净了碗，赶紧在擦手布上抹了抹水渍，“这个拿出去吃是吧？我来端出去！”
说完端着果盘就溜了。
“哎哟你们一个个的，”外婆小声嘀咕了一句，“还说小的呢，自己不也一个样子，哎。”
第二天一早，乐暮春提前叫好的车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路上有些堵，一路开开停停。乐暮春坐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最左边的女儿，一路上闭着眼睛靠着车窗玻璃，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快到的时候，外婆拍了拍乐于，把外孙女叫醒了。乐于笑了笑，跟着一起下了车。
公墓挺大，一排排整整齐齐，像是一个个小房子。
虽然是清明，也还是安静的。间或经过别人的墓前，就算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已经能在那家人脸上看见笑意，只是当事人心中到底是何想法，旁人也是无从揣测。
乐于捧着一把白色的小雏菊，跟着三个大人到了今天的目的地。看着墓碑上和自己长得有□□分相像的年轻女人的照片，顿了顿，蹲了下去，摆上了鲜花。
第二十五章 开学
回忆有时候就像个用布虚掩着的纸盒子， 轻轻一拨弄， 就能悉数从盒子里跳出来， 不给你一点喘息的时间。
乐于觉得自己的眼睛干干的，没有一点湿润的意思，只是有点涩罢了。
墓碑两侧的山茶花开得繁盛， 园子里鸟声如洗。美好得让人有些麻木。
“乐乐，”乐暮春轻声唤了一句， “地上凉， 起来吧。”
没有动静， 乐暮春又轻唤了一声。
乐于抬头，勾了一点嘴角， “嗯”了一声。
回程的路上，乐暮春看着女儿神情茫然地斜靠着车窗玻璃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少女盯着车窗外往来的车辆行人在自己眼前经过，只觉得一窗之隔就仿佛隔了一个世界。肉体像是焦渴龟裂的土地， 只觉得焦灼昏眩。
晚上外婆家的饭桌上，外公外婆不停地劝着菜，乐于不住点头，就是不怎么动筷子。
“乐乐， ”乐暮春给女儿舀了一小碗汤递过去， “没事吧？”
“没事啊，”乐于抬头环视了三位一圈， 弯了个看不见眼睛的笑容，“可能下午吃了点心不怎么饿吧。”
“对的对的， ”外婆赶紧接话，“下午我给乐乐买了两块小蛋糕的。”
乐于接了乐暮春递过来的汤，茶树菇炖排骨。本来是挺清补的一碗汤，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闻着肉香味，胃里面有点翻腾。
乐于勉强喝了两口咽了下去，喉咙口却像是哽着东西一样，不接受新的食物下肚。两口汤一喝，小姑娘急急忙忙搁了碗，捂着嘴巴跑到了卫生间里，顺带反锁了门。
“这……”
“妈你坐，”乐暮春赶紧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