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的，平和的，带着笑的。
主持人突然僵硬，笑得憨憨的杜天明也突然僵硬，大家都有些僵硬，只有木清垣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他知道，这群搞事情的人，终于把江见凉惹火了，她向来不是个怕事的人，这次只怕是要正面硬刚到底了。
果然，江见凉说完这话，就站起了身，朝观众们鞠了一躬，便踩着她的高跟鞋优雅离席。
尖细的鞋跟，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舞台地面，通过她佩戴的麦，在骤然安静的现场突兀地回响着，像是古战场振臂击响的战鼓。
果然，江见凉说得没错，高跟鞋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可以显得她很酷。
因为结果实在太出人意料，江见凉又当场打了脸，接下来的直播场面一片混乱。
齐声高呼“Color”的，齐声高呼“F.O.R”的，都把高呼“H.G.”的声音死死压了下去。
还有些不理智的粉丝开始扔灯牌，扔矿泉水瓶，扔鞋子。
如果不是请的安保公司好，场面可能已经彻底失控。
饶是请的安保公司好，场面离彻底失控也已经不远了，群众们很愤怒，媒体们很惊喜。
终于特么又有瓜吃了，这趟来得不亏。
F.O.R.领了名次证书后，就在导演的安排下回后台了，而本应该最激动人心的冠军颁奖时刻却一片混乱，H.G.只能在众人质疑声中拿了冠军的证书，灰溜溜下台了。
这大概是他们所见过的最狼狈的冠军。
然而，除了他们执着于洗地的死忠粉，没有人同情他们，正如江见凉所说：“有的人自己是傻子，那么就安安分分地当傻子好了，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
把所有当傻子的人，最后只会成为笑话。
五个男孩下了台后，心情都是微妙而复杂的，因为他们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算输了还是赢了。
很奇怪，他们并没有输了的沮丧和挫败，因为他们总觉得赢了Color，他们就应该是冠军，绷在心里的那根弦也就松了。
可是他们也没有夺冠的喜悦，输给了突然冒出来的所谓的“黑马”队伍，他们心有不甘。
不甘且有些不屑。
他们坐在后台的位置上，谁都没有说话，因为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安慰？似乎不需要。
庆祝？似乎也没心情。
不上不下，诡异而尴尬。
最后还是江见凉的高跟鞋声打破了这份诡异而尴尬的沉默：“你们这是干嘛呢？一个二个闷着干嘛？”
五个男孩抬起头，看见他们的老板，抱着胸，抬着眉，一脸趾高气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都愣着干嘛，跟我去打仗呀，把属于你们的冠军抢回来呀，难道你们几个就认怂了？”
语气蛮横又不讲理，却让几个少年重新鲜活起来。
“你们起来，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的战斗。”
木清垣坐着，抬着头看向江见凉，他很少从这个角度看她，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微微俯视着她的，觉得她虚张声势，觉得她娇媚又可爱。
当他以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江见凉的眉眼比他以为的还要张扬上挑，美得肆无忌惮，像是乘着飞龙，带着花冠，手握权杖的女王。
骄傲，嚣张，无与伦比的美丽。
于是他笑了笑，拍了拍其他几个人的肩膀：“走吧。”
他愿意为了他的女王，披荆斩棘，浴血向前。
市区的宿舍，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来住过了，本来以为会又脏又乱，打算凑合过一夜，明天起来再说。
没想到一开门，却干净整洁，还有淡淡的清香。
桌上还有切好的水果，打开冰箱，是做好的饭菜，只要放进微波炉热一热就好，看上去健康又美味。
应该是江见凉找人来打扫过了，就怕他们回家了，家里却乱糟糟的，休息不好，又没有吃的，胡乱吃外卖，吃坏了肚子。
有的人啊，表面上看上去凶巴巴的，实际上温柔得不行。
就是温柔得不太明显。
管繁把饭菜热好，端上桌子，几个人就凑在一起，围着吃了，简简单单，却有种久违的温馨。
Unique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叹了口气：“为什么这顿饭我吃出了苍凉，有种解甲归田的感觉？不会吃完这顿饭我们就散伙了吧？”
黄子铭在桌下狠狠踩了一脚。
管繁一边盛着汤，一边笑道：“我还宝刀未老呢，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子这次不把这个冠军整明白，我都不好意思回家种红薯。”
Unique忙点头道：“是的是的，我们老大，老当益壮，还能再跳个十年没有问题。”
管繁挑挑眉：“我就只能跳十年了？”
Unique啃了一大块肉，边嚼边皱着眉问道：“咋滴？十年还不够啊？十年后我都27岁了，我都快跳不动了，你还跳啊？”
管繁默默喝了一口汤：“兄弟，你说话注意点。”
黄子铭又踩了Unique一脚，小声道：“听见没，说话注意点，老大今年已经二十七高龄了，你不要戳老大心。”
管繁：......你以为你说话声音很小么？我特么全听得到啊喂！
殷旭不理他们，埋头吃了三大碗白米饭，然后抹抹嘴，就去洗漱睡觉了。
木清垣等他们几个吃完了，打算洗完碗睡觉，从浴室出来的殷旭却制止了他。
木清垣疑惑地看了看他。
他瘫着一张脸说道：“钢琴。”
“嗯？”木清垣挑挑眉。
“你的手，弹钢琴，洗碗，伤手。”
说完就接过大碗小碗放进水池里开始洗了起来。
木清垣看了看他，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啊。
这一天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沉。
这几个月来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一直都保持着高负荷的运作，承载了来自自己和外界的太多压力，承载了自己关于梦想的太多期许，想休息却不敢休息，想放松却不敢放松。
本来以为今天是战斗的结束，没想到却只是战争的开始。
然而无论怎么说，上一阶段的战役总算是结束了，他们需要好好睡一觉，补给补给，然后争取他们自己的未来。
木清垣睡下之前，给江见凉发了一条微信。
“晚安。”
然后几乎不发朋友圈的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I will fight for you.”
配图是扑克牌的红心“Q”。
第二天醒来，他看见了江见凉的微信。
“早安。”
点开她的头像，打开她的朋友圈，然后他忍不住笑了。
配文很短，只有一个英文单词“killing”。
然后配图是扑克牌的黑桃“k”。
他的朋友圈，好友很少很少，大概江见凉也设置了分组可见，所以评论区倒也没有炸开锅。
只有【少女杀手.林】评论道：
没天理了没天理了，我们几个导师因为你们忙了通宵没睡，结果一早上起来还被撒狗粮！
【风流女霸总】：你哪只眼睛看到是狗粮了，这是本宫在鼓舞士气。
【少女杀手.林】：我不是看见的，我是闻到了狗粮的酸臭味。
【盛世美颜小木木】：鼻子挺灵。
【年迈老队长】：我一起床看到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皮皮黄】：被老大的土拨鼠尖叫唤醒的我表示早饭不想吃皇家狗粮小蛋糕。
【酷盖bro】：讲道理，现在包养关系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吗？爱豆难道不需要低调一点吗？
【少女杀手.林】：等等，楼上的评论我怎么有点看不懂？包养？什么意思？有没有人给你们亲爱的导师解答一下困惑？
【风流女霸总】：既然你们都醒了，11点整到公司开会，不见不散。
仍在睡梦中突然被薅起来的殷旭一脸懵逼：？？？
说好的今天睡到自然醒呢？？？
***
江见凉的办公室很大，真的很大，大到塞了五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子加一个一米七的江见凉和一个一米七几的Unique依然有些空荡。
比他们的练习室还大，别说打羽毛球了，就是打高尔夫都行。
纵使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还是不得不吐槽一句资本主义阶级的奢靡。
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帝都的繁华商业区啊。
Tony给他们五个人每人发了一摞很厚实的文件，每一摞大概有十厘米厚，他们简单翻了翻，都是一些统计数据，看上去做得精细又复杂。
“这是什么？”
Tony站在江见凉旁边，冷着一张扑克脸：“这是你们进组开始，每一次投票的数据记录，包括每一个男团每一个渠道每一天的涨幅，精确到以半小时为单位，以及所有参赛成员的微博数据，超话数据。”
太厚了，厚到他们翻了几页就觉得头晕眼花，仿佛看到了中学时代的数学试卷。
“这么多，江总你是怎么统计的？”
“高价，请专业人士。”江见凉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资本主义的奢靡，“经过数据分析对比，和概率统计，H.G.在最后七天真实人气同时反超你们和Color的概率微乎其微，所以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基本可以断定他们买票了。但是这件事情，如果官方不给出后台数据，我们都没有办法把他当做实锤。”
木清垣慢条斯理地一页一页翻着，翻着翻着就会抽出一页放在旁边。
他旁边的Unique看了看他：“垣哥，你干啥呢？为啥装出一副你似乎看得懂的样子？”
木清垣懒得抬头：“因为我是真的看得懂。”
他选出几页，递给Tony：“这几张，最具代表性，可以透露给后援会。”
Tony接过去，递给江见凉，她看了看，笑道：“不错，和我的判断差不多，Tony？”
“在。”
“你后援会副会长的那个号还在吧。”
“还在。”
“把这几张数据整理出来，发到群里，以粉丝自发统计的名义。”
“好。”
管繁却有些犹豫：“江总，这样利用粉丝，会不会不大好？”
江见凉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如果你是做坏事，违背她们的本意，叫做利用，比如现在被杜天明当枪使给H.G.洗白的那群粉丝们。但如果你是做正当的事情，并且符合她们的意愿，这叫助一臂之力。粉丝们自己也在找数据统计，但是她们大部分还是学生，肯定没有我们自己效率高，来得专业，我们只是提供了现成的证据。”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这种买票行为，受到伤害的，除了你们自己，还有粉丝。她们没日没夜省吃俭用地给你们打投，图的是什么？图的不就是你们夺冠，你们高兴，她们也高兴吗？她们真情实感真金白银地付出，凭什么就要被那些资本打压？她们该出气就得出。”
话说得冷酷无情，道理却似乎真的是这么个道理。
“好的，江总。”Tony很专业地收好了，“需不需要我不动声色地给Color的后援会也透露一下。”
“Color的粉丝后援会你也打得进去？”江见凉抬抬眉。
“是的，江总，我之前有帮他们投过票。”
江见凉：......
F.O.R众人：......
叛徒！
“他们新歌其实挺好听的。”Tony依然面无表情，“当然，还是你们的更好听。”
江见凉忿忿不平：“你说，你是不是对连易有意思？”
Tony：“江总，我们先聊正事。”
“哦。”江见凉这才反应过来话题岔了，然后继续说道，“你们几个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不回应，不卖惨，你们记住，最低端的营销方式就是自己卖惨，会拉低你们的逼格。但是你们吃得苦也不能白吃，所以让你们的对手帮你们卖惨。”
“世界上有这么缺心眼的对手吗？”Unique年少轻狂，心直口快。
江见凉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笑得高深莫测：“有啊，当然有啊。”
还好她当初早就备下一手，不然还真让那个杜天明小人得志了。
从《少年之名》决赛直播夜开始，微博的程序员就开始感到头秃，这个流量太大了，服务器要遭不住了啊喂。
一波一波的热搜，一波一波的话题，不是“爆”就是“热”，折腾了几天几夜没带消停的。
追星女孩大概是世界上最执着最坚强词汇量最丰富的存在。
#全世界欠我F.O.R一个冠军#
#H.G.黑马＃
＃今天F.O.R和Color是一家#
【我真的是佛了，为什么H.G.还有脸在微博发表获奖感言啊，脸皮这么厚的么？如此心安理得么？】
【我觉得楼上有点搞笑，H.G.怎么就不能在微博发奖获奖感言了？这是新媒体时代，每个人都有在网络上发表自由言论的权利，我给你说，如果他们在现场发表获奖感言，他们可能已经进ICU了。】
【我刚让二营长抬出来的意大利炮......】
【我的四十米大刀已经收不回来了，楼上节哀。】
【我就想知道H.G.的一年十六场巡演坐得满人吗？】
【楼上你为何瞧不起阴兵？当我们八百万阴兵是吃干饭的？小心我们晚上去找你！】
【不说了，还是心疼F.O.R，真的心疼，崽崽们太辛苦太不容易了，我到今天都还在掉眼泪。】
【是啊，看见老队长知道结果的时候还一脸平静的笑的样子，我都快哭出来了，真的好心疼啊。】
【管繁实力一直好，就是每次都遇到不靠谱队友或者公司，这次好不容易什么都靠谱了，结果又遇到这种不要脸的竞争对手。】
【求求南芒有所作为吧，救救孩子吧，崽崽们真的太不容易了。】
【好像说南芒这次根本没有管他们，只有江姐姐一个人在帮他们，真的很不容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