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宜妈妈突然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嘴唇微微张合，“舒宜……舒宜……燕子看过来了，燕子是不是在看我？”
“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是不是不能动？还是慢慢后退？”
舒宜也没有经验，“我也不知道啊……动作放缓一点，声音放轻一点吧？小心别把它们吓跑。”
但舒宜很快发现，窝里的两只燕子竟然一点都不怕人。两只燕子一齐扭过头来，小眼睛对着舒宜和舒宜妈妈看，甚至完全不怕和舒宜对视！
两只燕子看了她们一会儿之后，又将目光移开，旁若无人地开始互相用嘴巴轻轻啄对方脖颈处的羽毛，仿佛舒宜和舒宜妈妈不存在。
舒宜和舒宜妈妈看了一会儿之后，轻手轻脚地退出舒宜的房间。舒宜在客厅也不敢大声说话，轻声问舒宜妈妈，“燕子把窝建在了空调后面，夏天怎么开空调啊？”
现在的窗机空调特别吵，开空调的时候窗户上的整面玻璃都被震地嗡嗡响，而且空调外面的排风口对着燕子窝呼呼吹热风，夏天会把燕子热死的吧？
舒宜妈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那就不开空调了吧？”
舒宜：？？？
夏天高温四十度呢！
“要不你那屋的空调不要开了，今年夏天我再买一个空调，安在我这屋的窗户上。天热了就开我这屋的空调，要是你嫌热，我们可以换一换房间睡。”
舒宜：？？？
买个空调四千块钱呢！
舒宜妈妈竟然还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你初一那年的两千块钱择校费不是省下来了吗？一台空调四千块，相当于我们再添两千块就能买台空调。你初一再好好学习，争取能把初二的择校费也免了，那我们的新空调就相当于不要钱了！”
舒宜：？？？
舒宜是不指望妈妈想出靠谱的办法来了，决定还是自己做主，“我们观察一下两只燕子什么时候不在家，趁它们飞出去的时候，叫工人来拆机，把空调从我这屋挪到你那屋。”
舒宜妈妈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两人观察了几天，发现每天上午两只燕子会准时飞出去，于是联系了空调厂家，让工人一大早上门。
第二天，两名工人来到舒宜家之后，舒宜妈妈拜托两人暂时不要进入卧室，在客厅里稍等，“两只燕子还在窝里呢。”
“按照以往的时间，它们再过十来分钟就会飞出去了，你们先在客厅里等一等，别让它们看到你们。”
舒宜妈妈给两名工人倒了水，洗了苹果，“麻烦你们了啊。”
两名工人听到舒宜妈妈的解释，才知道舒宜家要移机，是因为燕子在空调后面搭了窝。
两名工人里圆脸的那个呦呵一声，“这是好事儿啊！在我们老家，燕子要是在谁家屋檐下做了窝，邻居们都要羡慕的。”
另外一个长脸的工人也点头附和，“对，燕子是吉祥的鸟儿。我小时候淘气，去燕子窝里掏蛋，被我爸狠狠地揍了一顿。说伤害燕子伤福运，还吓唬我说，偷了燕子蛋之后，大燕子找到我就会把我的眼睛啄瞎。我小时候还真信了，吓得好几天晚上做噩梦。”
两名工人也不着急，在客厅站着，耐心地等两只燕子从窝里飞出去，两人都对舒宜家要移动空调的做法十分理解。
“燕子古代不是叫紫燕吗？燕子进家就是紫气东来，很吉利的。我们老家都说，燕子在谁家里筑巢做窝，寓意这家会人丁兴旺，幸福美满。”
“对对对，我们老家也是这么说的，我小时候还听邻居婶子说，燕子其实特别聪明，它们做窝也是要挑地方的，并不是随意一户人家就会进去搭窝，专挑那种家庭和睦、不吵不闹的人家。”
两位工人说的这些，舒宜自然是不信的，燕子做窝当然会挑地方，但挑中她家两层窗户之间，肯定是看中这里挡风遮雨。至于什么幸福美满、紫气东来的含义，显然是人们想出来哄自己开心的。
然而舒宜妈妈却听得很高兴，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真的啊？我只知道燕子是吃虫子的益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讲究，那更得好好对这两只燕子了。”
“听你们说燕子进家代表有好事，我感觉还真有点灵。这个月我家姑娘奥数获奖了，被一中录取了……”
舒宜：……
她就知道！妈妈逮住机会一定会和人炫耀她被一中录取的事！
十多分钟后，舒宜妈妈看到两只燕子从窝里飞了出去，伸手招呼两位工人进卧室。
“赶紧赶紧！在它们回来之前拆好！”
两名工人加快速度，动作十分麻利地把窗机空调从窗户上拆了下来，留下一扇只有窗框没有玻璃的窗户，呼呼冒风。
空调暂时放在舒宜客厅家地上，圆脸的工人对舒宜妈妈说道，“大姐，依我看先不着急安空调，你家里有铁丝和钳子吗？我用铁丝弯个小架子，你把燕子窝放在架子上，下面就能垫报纸了。报纸脏了换一张就行，否则这燕子窝在你家两层窗户中间，天天清理粪便就得把你们烦死。”
舒宜妈妈这几天对此也深有体会，听到圆脸工人的话，立刻连连点头，“你这个主意好！”
舒宜妈妈立刻从家里翻出了铁丝和钳子，“辛苦你了啊。”
圆脸工人一边用钳子弯铁丝，一边说道，“要说你们家这两只燕子也真奇怪，以前我见过的燕子窝，都是在屋檐下、墙角里，悬空搭的，直接在底下铺报纸就行。你们家这两只燕子不知道是品种不一样呢？还是特别笨啊？竟然直接在平地上搭窝。”
“不过搭在平地上也不要紧，咱用铁丝架把窝架起来，也是一样的。”
圆脸工人的手很巧，三下两下就用铁丝弯出来一个架子，把燕子窝放上去之后，刚好架住，“这样就行了！”
舒宜看着架在铁丝架上的窝，也十分满意，“能直接在下面铺报纸就干净多了，也方便多了。”
“我家报纸多得很！一天换十张都没问题！”
两位工人将空调重新安在了舒宜妈妈卧室的窗户上，打开空调试了试，发现没有问题之后才离开。
工人离开之后，舒宜和妈妈在舒宜的卧室里，紧张又焦急地等着两只燕子回来。
经过几天的观察之后，舒宜和舒宜妈妈断定，这两只燕子一点都不怕人，最起码不怕她和舒宜两个人。
在她们好奇地看燕子的时候，燕子也会好奇地转着小眼睛看她们。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只燕子飞回来了。舒宜妈妈和舒宜都屏住呼吸，一脸紧张地看着两只燕子越飞越近——落在了两层窗户之间——跳到了报纸上——飞进了铁丝架上的窝里！
舒宜和妈妈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惊喜，燕子没有嫌弃被移动过的窝！也没有因为空调被移走了，环境发生了变化而感到不安！
舒宜和妈妈都松了一口气，刚想离开卧室窗前，却发现一只燕子飞到空调移走后还没来得及重新安装玻璃的窗框前，歪着脑袋仿佛在研究什么。
舒宜和妈妈同时停下了脚步。
小燕子在窗框前踱步片刻，飞到了舒宜的卧室里！
舒宜&舒宜妈妈：！！！
第一只燕子飞进来后，第二只燕子很快也跟着飞进来了。
舒宜一脸崩溃，心中默默祈祷——啊啊啊啊它们千万不要落在她的床上啊！
远离她的床！远离她的被子！远离她的枕头！
虽然舒宜很喜欢这两只燕子，觉得它们非常可爱，但舒宜和它们隔着一层玻璃窗的时候对它们的爱最深，在它们真的飞进屋之后，舒宜立刻担心起卫生问题！
庆幸的是，两只燕子在舒宜的书桌上落了片刻，又飞上了舒宜的衣柜顶，在衣柜顶上蹦跶了一会儿之后，就又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飞出去了，飞回了自己的窝里。从头到尾，都离舒宜的床远远的。
两只燕子飞出去后，舒宜长长地抒了一口气。
舒宜对妈妈说道，“妈，咱家应该还有大张的塑料布吧？”
“在哪儿呢？我去剪一块儿。在玻璃安好之前，先用塑料布拦一拦，别让它们往屋里飞了。”
舒宜妈妈一脸遗憾，“啊？为什么要拦住它们？它们想飞进来，就让它们进来呗！”
舒宜看到妈妈一副恨不得让燕子一直在屋里玩儿的样子，语气无奈，“燕子飞进屋里不卫生的。再说窗户上有个大窟窿，风呼呼往里吹，让我晚上怎么睡觉？”
舒宜妈妈说道，“可是咱家没有大块塑料布啊……要不你凑合一两天吧？回头玻璃就安好了。”
舒宜一下子就戳穿妈妈的谎言，“咱家怎么可能没大块塑料布？当初在白菜窖上面铺的是什么？”
舒宜妈妈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哦，在地下室呢，你自己拿着剪刀去剪吧。”
第91章
在舒宜读一中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舒宜妈妈凑了一个自己也休息的周末, 请大姨一家和小舅一家去饭店吃饭, 庆祝舒宜被一中录取。
舒宜妈妈挑了一家本地的老字号饭店, 价格也是中高档的, 饭店里的招牌菜是烤鸭, 做得相当不错。
大姨从进包厢开始, 兴奋地嘴巴一直没合上，“我是真没想到, 舒宜竟然能考上一中！”
“要说小时候的成绩，舒宜可真没珊珊好。没想到到了五六年级, 舒宜一下子开窍了！直接竞赛获奖上一中了！”
舒宜：……
如果不是她认识大姨两辈子了，她一定以为今天大姨是来砸场子的！
大姨夫不停地往大姨的碟子里夹菜, “吃菜、吃菜！”
大姨碟子里堆着大姨夫夹的好几种菜，都快堆满了。大姨夫一边劝大姨吃菜，一边给大姨卷饼，黄瓜条蘸上一点甜面酱放在薄饼上, 再加上一点葱丝, 放上两片连皮带肉的烤鸭, “你不是最爱吃这家的烤鸭吗？一定要趁热吃, 烤鸭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姨夫把卷好的烤鸭塞在大姨手里，大姨看向大姨夫，“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吃啊。”
大姨一脸甜蜜地回忆道，“我和你大姨夫谈恋爱的时候, 他就这个毛病，我们一起吃饭，他就一直给我夹菜。我们那时候谈恋爱，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吃饭都是出去下饭馆儿。那时候哪儿有钱啊？就都去你大姨夫家里吃，你大姨夫就当着他爸他妈的面儿，不停给我夹菜。每次你大姨夫夹到我碗里的菜我都吃不完，又不好意思剩在碗里，每顿饭都吃撑。”
“一开始你大姨夫夹的菜还经常不合我的口味，很快他就摸清我的口味了，夹的菜都是我爱吃的。结婚之后，你大姨夫才跟我说，他刚开始和我吃饭的时候，自己经常吃不饱，因为顾不上自己吃，一顿饭下来都在观察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舒宜一定会觉得被塞了一嘴狗粮。但是说这些话的是大姨，就让舒宜不得不多想了……
今天大姨夫不停地给大姨夹菜卷烤鸭，显然是为了让大姨多吃菜少说话、堵住大姨的嘴啊！
由此类推，当年大姨去大姨夫家，和大姨夫的爸妈一起四人同桌吃饭，大姨夫不停地给大姨夹菜……很有可能也是为了让大姨在未来公公婆婆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毕竟年轻时的大姨长得漂亮身材好、工作不错赚钱多，只要不张嘴说话，绝对是公公婆婆喜欢的好儿媳？
舒宜感觉自己的猜测没准就是真相，但这个真相她却永远不能开口求证……真是憋死她了！
小舅舅从自己家里拎了一瓶白酒到饭店，一桌人将烤鸭趁热卷着饼吃完之后，小舅舅叫服务员过来把白酒开了。
“大姐夫，大姐，你俩陪我少喝一点。”
小舅舅说话间就拿了两个酒杯，给大姨和大姨夫斟酒。
舒宜顿时警惕地问道，“大姨夫今天没开车？”
大姨夫回答舒宜，“开了。”然后转头对小舅舅说道，“我就不喝了，喝多了没法开车。”
小舅舅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多喝，大姐夫就喝三杯。三杯之后，我和大姐喝。大姐夫这酒量，喝三杯不就和没喝一样吗？”
舒宜震惊地看向小舅舅，看到小舅舅斟满了两小杯白酒，分别放在大姨夫和大姨的面前。
舒宜又震惊地看向大姨和妈妈，在这个过程中，大姨和妈妈竟然也没有出声阻止。
小舅把酒杯放在大姨夫面前的时候，大姨夫都没有伸手阻挡一下……难道是真的准备听小舅的喝上三杯？
可是开着车怎么能喝酒呢？如果是十几年后，想喝也就喝了，吃完饭用手机叫个代驾就行。但是这年头又没有代驾，大姨夫喝完酒只能自己开车回家。
这怎么行！
最让舒宜疑惑的是大姨、大姨夫和妈妈三人的态度。小舅一直是个不靠谱的，小舅更年轻的时候，大姨最怕的就是哪天小舅被抓进监狱，好在小舅虽然不靠谱，但违法犯罪的事情还真从来没碰过，现在年纪大点了，养家糊口的担子压在身上，做事也稍微靠谱些了。而且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小舅舅竟然也真能赚到几个钱，舒宜听妈妈说，别看小舅舅没有稳定体面的工作，但其实赚的钱比舒宜妈妈的死工资还要多一些。
因此小舅劝大姨夫喝酒，舒宜还真不觉得奇怪，舒宜奇怪的是大姨、大姨夫和妈妈竟然一脸平静，这时候不应该跳起来把小舅痛骂一顿吗？
开车绝对滴酒不能沾的啊！
舒宜纳闷了好一会儿，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原因——酒驾入刑是2010年，也就是十年后的事情。
虽然在酒驾入刑之前，就开始大力宣传酒驾的危害，什么司机一滴酒、亲人两行泪，但那也是几年后的事儿了。
在2000年，私家车还有稀有物品，马路上的小轿车还很少，非机动车道从来不见拥堵，酒驾司机的绝对数量肯定是比十几年后要少的——因为路上的汽车和司机要少太多了，和十几年后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但是舒宜可以肯定，现在酒驾司机的百分比，绝对比十几年后高太多了！
因为大多数人们对酒驾危害的认识还远远不够，酒驾的处罚也比十几年后要轻太多。大多数人，舒宜估计妈妈、大姨也在内，目前对酒驾的认知还都停留在——喝的醉醺醺地开车肯定不行，那太危险了，但是“有分寸”地少喝两杯没什么关系，不喝醉就不影响开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