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直播间是多少号？”
“16——”吴一芒条件反射地回答，但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没敢继续说下去，“我直播做得也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莫芮麒反问，“我听柴小遥的意思，你在平台上还算挺有名气的？”
“其实也还好。”吴一芒谦虚道。
“要是不出名，上次会展上，也不会有人砸你场子。”
吴一芒：“……”
她真不知道话该怎么接下去。
“其实，我的直播间在荔枝平台上不算是很出名，”吴一芒感觉自己躲不过，只好乖乖地解释，“游戏主播做得比我好的很多。”
“有些主播以游戏技巧教学吸引粉丝，有的主播凭借风趣的骚话吸引观众，”吴一芒垂眸，“这些我都没有。”
莫芮麒似乎是想安慰她：“那你大概有其他闪光点吧。”
吴一芒并不觉得自己在做直播方面有什么天赋，她的直播其实很无聊，除了单调地玩游戏，偶尔说一些话，其他什么特色都没有。
她之前问董漫音自己为什么能火，董漫音想了半天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直播平台上好看的女主播那么多，她也不算是最好看的。
“那大约是因为，你不仅长得好看，游戏打得也好吧，”董漫音道。
她刚开始做直播的时候是不露脸的，纯粹地打游戏，时不时教教观众游戏时的连招技巧，还是开着个变声器，让人根本听不出男女。
那时候她粉丝不多，评论区都是叫她“小哥哥”，偶尔有人送些礼物，大概够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后来，她家里出现了债务危机，窘迫的生活和愈加紧张的时间让她都快放弃了游戏和直播，这时候，她的“金主大人”小青芒出现了。
小青芒一上来就砸了五艘游艇，还在评论区评论道：[主播要是愿意开摄像头，我再砸五艘。]
观众都跟着瞎起哄，吴一芒也开始有些心动。
她太需要钱了！
吴一芒之前从来不开摄像头，一是因为不好意思觉得拘束，二是因为不想被认识的人认出来，但是为了钱，她会暂时放下本就不值一提的自卑感。
她打开了摄像头。她当时穿得是天鹅绒睡衣，随意扎了个丸子头，碎发不经意间帮她修饰了脸型和鬓角，在美颜滤镜下，整个人还有些俏皮可爱。
屏幕上满屏都是刷她[好漂亮]、[好可爱]，她内心有些小虚荣，但虚荣感刚刚在她心里种下了根，就立刻被她的自卑给铲掉。
她知道，贫穷时候的虚荣是最要不得的，这最终会让她失去自我。
小青芒果然很守信地又给她砸了五艘游艇，从那以后，她每次直播都打开了摄像头。
大概真的是因为她颜值的加成，她在平台上越来越火，收入也越来越高，渐渐开始还起家里的债务。
她直播了三年，家里的债务也换得差不多了。她本来想将直播作为自己未来的职业，但是收到创世游戏offer的时候，她还是选择去创世游戏。
“我没有其他闪光点，”吴一芒踢着脚下的石子，“要是有其他闪光点，我应该也不会来创世游戏的。”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行，所以才放弃了在直播这条路上走到底。
莫芮麒没有说话，吴一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似乎又贬低创世的意味，又连忙改口：“莫总，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公司不行，我意思是我自己不行。”
“也不是说我不行，是我不太合适去做其他行业，还是我们公司比较适合我。”吴一芒越描越黑。
莫芮麒没说什么，他们很快走到了吴一芒住处的楼下。莫芮麒抬头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莫总，我先上楼回去了。”吴一芒道别。
她今天和莫芮麒说了太多的不合时宜的话，想想就有些后怕。
希望他不会往心里去。
吴一芒转身要上楼，莫芮麒叫住了她。
“吴一芒——”
她转过脸。
“今晚的月亮很亮。”
她仰起头看着月亮：“是挺大挺圆的。”
莫芮麒直直地注视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吴一芒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期待些什么。
“今天的月亮是很好看，”吴一芒不明所以地附和着，“月色真美——”
她突然顿住。
这句话她曾想了无数次要说给白竞听，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听到其他男人同她说这样的话。
这句话在下午的电影里又出现了一次，只是她当时脑子里乱得跟扑掉的粥，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没想到莫芮麒还会记得，虽然记得有些偏差。
她呆呆着凝视着莫芮麒，浑身颤抖。
她想装作是自己理解错了，但是莫芮麒那期待地眼神告诉她她没有多想。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莫芮麒露出如此深情的表情，而这双含情脉脉的双眼还是在注视着她。
“可月亮亮也没用。”她脱口而出。
***
莫芮麒今晚的表白没有成功，他很生气。
想起今天下午遇见的那个缠着吴一芒的小白脸，他更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并不会大吼大叫或者摔盘子扔碗，反而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什么事都不想干。
他将自己关了一个小时，心情终于顺畅些后，才走出房间。
他生闷气的一个小时里，手机上已经有了无数未接电话。
没有吴一芒打来的，他刚刚消下去的气似乎又被吹上来了。
他挑了程助理打来的回过去。
“莫总，刚刚有个年轻人联系我，说是要找您。”
“这种事情以后就别再跟我汇报了。”每天试图联系他的年轻人有很多，他没有功夫一一应付他们。
程助理犹豫了一下：“可是莫总，他说他叫白竞，是吴小姐的朋友，今天下午有见过您。”
莫芮麒瞳孔骤然紧缩：“他找我什么事？”
“说是关于吴小姐的一些私事。”
“你把他号码给我。”
他看人的眼力一向不差，白竞虽然看起来温润儒雅，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里子里的野心。
雄性动物况且知道同性侵占了自己的领土时要打回去，莫芮麒嗅到了白竞身上的威胁，当然也要示威。
他给白竞回了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莫芮麒不同他客套，开门见山：“你找我有事？”
白竞低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莫总，您知不知道吴一芒曾经脚踏两条船，最后逼得她其中一位男朋友跳楼自杀？”
第21章
吴一芒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她到家后魂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 她想烧水喝， 可将水壶烧烫了才发现， 水壶里根本没加水。她用洗衣机衣服，衣服都已经洗完了，才想起来没有倒洗衣液。
她逼着自己躺在床上睡觉， 一闭眼，脑子里都是莫芮麒的影子。
她决定在网上搜个电影看看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视频网站上跳出来的推荐页面都是恋爱电影。
这是老天故意要折磨她！
吴一芒受了几个小时的折磨之后终于撑不住， 给董漫音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 她恨不得立刻将今天晚上发生所有的一切都讲给董漫音听，可她一个字还没有蹦出来， 董漫音就恹恹道：“芒芒，我今天照顾小明照顾了一天太累了，先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的。”
吴一芒沮丧地挂掉了电话， 心里就跟吃了一大口包子没咽得下去，堵得慌。
一个晚上，莫芮麒那张冷峻的脸一直都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不论她怎么甩头或者将脸蒙在被子里， 莫芮麒的声音还是会在她耳边响起。
凌晨一点， 她实在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从药箱里翻出了一年前剩下的安眠药， 一口气吞了下去。
她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太阳升起来的。过了凌晨三点，窗外的天空就开始越来越亮。四五点的时候， 房间里已经亮了大半，床头柜上每个物件的轮廓都很清晰，再也不是深夜时分黑黢黢的样子。
莫芮麒已经在她眼前晃了一个晚上，她也有些累了，困意终于袭来，她闭上了眼。
可是闹钟并没有让她休息太久，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全亮了。
安眠药的副作用让她头痛欲裂，脑子也昏沉沉的，就像是喝了酒一样，整个人处于一种虚浮的状态。
好在她脑子还算清醒，匆匆洗漱之后妆也没化，急急忙忙出了门。
吴一芒到楼下的时候，莫芮麒的车还没有到。她今天为避免和莫芮麒相遇，比平时早起了半小时。她坐公交去公司，路上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出发去公司了。
她今天出发得格外得早，公司食堂还没有开。她将东西放到工位，将今天需要做的工作写了一份简短的计划后，才去一楼吃饭。
吴一芒平日里去食堂都去得很晚，到的时候早饭只剩下了粥和包子，鸡蛋、蛋糕、面条之类的都已经卖光了。今天她是第一拨来的员工，丰盛的早餐让她吃了个够。
特别是番茄汤底的面条，酸酸甜甜的十分够味，她开始认真考虑起要不要为了吃碗面条每天早上再早起个五分钟。
她吃完饭回到工位的时候李艳刚刚到，李艳提着水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打水，她摇了摇头：“我已经打好了。”
李艳惊讶：“你今天来得好早呀。”
“是有点早。”
李艳突然将脸凑到她的跟前，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眼睛：“你昨晚熬夜了吗？眼眶这么黑？”
吴一芒本能地往后躲了躲，“昨晚失眠了。”
“这样啊。”
李艳走后，她拿起工位上的小镜子，自己的眼底果然是一片黑青。脸上的肤色也很暗沉，又黄又带着倦容。
她有些后悔，早上还是应该化完妆再出来的。
到了上班的时间点，吴一芒时不时地向莫总的办公室瞄上几眼，办公室的门还是紧闭着的，发给他的信息也没有回。
她一开始对工作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她的工作任务很多，渐渐进入工作状态后她也忘记了莫芮麒的事，一直到莫芮麒来找她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
莫芮麒默不作声地走近她的办公室，手指敲了敲她工位上的挡板：“你过来一下。”
吴一芒正在盖章，吓得章都没有拿稳，啪地一声砸下，在文件上蹭了几道红印。
她本来以为莫芮麒是要找她算账，但是到了他的办公室，莫芮麒对昨晚和今天早上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再给她安排工作任务。
“最近业务上熟悉得怎么样了？”
“还……还行吧。”吴一芒说得很没有底气。
莫芮麒敲了敲桌，“《巅峰传奇》手游版就快要上线了，你最近辛苦一下，多帮忙做一些收尾的工作。”
“好的。”
莫芮麒交代完低头继续原本的工作，吴一芒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惹得他又抬头：“怎么了？还有其他事吗？”
吴一芒回过神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莫总，那我先走了。”
“嗯。”
吴一芒从办公室里出来，突然有些泄气。
她痛苦地失眠了一个晚上，可莫芮麒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费尽心思地躲着他，可他却毫不在意。
不过她也没有惆怅的理由，明明是她装傻婉拒的他，他没有理由还像之前那样对她。
她有选择伴侣的权利，莫芮麒也有。
他既然被拒绝了，趁早放下去找下一个目标才是更好的选择。
莫芮麒这种身份地位的男人，根本没有必要把她太当回事。
是她太傻，把一切看得太认真。
吴一芒自嘲地笑了笑。
问题解决了她应该开心才对，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午休的时候，李艳带着她去公司的小卖铺买东西，创世游戏的员工福利很好，在小卖铺买东西可以刷餐补的钱，一个季度下来他们可以攒上千块钱买东西。
更令外人羡慕的是，创世的小卖铺里还有各种大牌护肤品，对女员工来说，光是餐补的钱就够她们买日常的保养品了。
李艳拉着吴一芒去买面霜，纠结着买资生堂还是买sk2。
“资生堂太滋润了，”李艳拿着两罐面霜对比，“可是sk2在秋天又有点干。”
吴一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木然地看着李艳手上的两个盒子，魂已经不知道游离到了哪里。
“我还是买死磕兔吧，”李艳最后做出了决定，“我听说莫总的女朋友喜欢用死磕兔。”
吴一芒的魂突然间又飘了回来：“莫总的女朋友？”
“是啊，”李艳拿着东西去结账，“我听说莫总让程助理买了死磕兔的高端线回来，应该是要送他女朋友吧。”
吴一芒想起柴小遥那张明媚的脸，心里霎时间又沉了几分。
莫总的女朋友不是她也会是别的人，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她心里忽然间有种期盼。
如果莫芮麒的女朋友是她也没什么不好。
她也不是不喜欢他。
如果再相处试试的话，说不定——
吴一芒猛得甩头，将这种奇怪的想法甩到脑子外面去。
一定是她太困了，才会有种危险的想法。
莫芮麒和她注定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算他们有了交集，最后受伤的也一定是她。
无论莫芮麒做了什么他都可以全身而退，而她呢，说不定工作都有可能丢掉。
下班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吴一芒是个常备雨伞的人，下雨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就是趟着雨水去地铁站让她有些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