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刚刚开灵智,对自己的物种产生了剧烈怀疑,所以才会做出思考人生这么哲学的事情。这种时候正需要同类的抚慰,让它可以短暂地逃避人生。
寥寥云看不见崽崽的脸,无奈道:“没有办法,那我就纵容你一次吧。山哥啊。”
小山参跑出圈,吹了声口哨,对着外面喊道:“回家睡觉啦!”
声音随着云山上的清风,穿过每一个角落,紧跟着就是“哒哒”的奔跑声。一群猪循着熟悉的路线,冲回自己圈里睡觉。
不消多久,各猪顺利归位。
一个猪圈寥寥云只养五只猪,保证给它们足够宽敞的空间和干净的环境。他们现在站的是一只专门养猪崽的栏。另外几只小崽进来后,就吭哧吭哧朝着忧郁猪靠近,似乎想跟他一起玩耍。
寥寥云也放开手,让崽崽去融入它们的生活。
结果崽崽被松开禁锢后,一个弹跳,急速冲出了圈子,跑到另外一面。两只前蹄高高立起,死命将自己挂到栏上,显然是想要越狱的姿势。
寥寥云靠近,发现他眼角还挂着一朵晶莹的泪花,真是我见犹怜。
“怎么回事你这小猪!”寥寥云惊了,又把它抱起来。
崽崽一改先前的冷漠,四只脚拼命往她怀里钻,用自己能用的四肢死死抱住她。
寥寥云恍然大悟道:“你是不喜欢猪圈的生活吗?”
轮到小山参怀疑人生:“唔……”
它怎么能忘了自己的同类呢?
寥寥云干脆将它抱出去,回自己建在附近的家。
离开猪圈,这只浑身紧绷的小猪崽果然放松了下来。它耷拉着耳朵,晃晃悠悠地吊在寥寥云手臂上。
寥寥云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他的套路。她把猪崽放到厨房的餐桌上,然后当着它的面去洗了一篮子的白菜跟萝卜,再重新拿过来,放在它嘴巴。
猪猪闻着一股淡雅的清香,迟疑了一下,果然张开嘴。它尝试地咬了一口,可能发现味道还不错,开始加快进食速度,主动在篮子里刨食。
破案了。
它就是洁癖。
小山参如遭雷劈,又委屈又难过,气得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一只猪为什么嫌弃我的白菜脏!”
猪崽回过身要去扑他报仇,被寥寥云眼疾手快地抱住。
寥寥云叫停道:“好了,大家不要互相欺负!”
她吓唬手里的猪道:“一只瞎讲究玩洁癖的猪,我要把它……做成猪肉汤!”
猪崽愤怒地扭动身躯,桀桀大叫。
寥寥云惊讶道:“它已经能听得懂我说话了吗?可它不是刚出生没多久?还刚开灵智?为什么?……难道山哥你每天都跑来跟他说悄悄话吗?”
小山参怒道:“我没有!”
“咦……”寥寥云说,“那这只猪很聪明嘛?”
反正就是确定没毛病了。
寥寥云松了口气,又给他喂了些水,准备在房间里帮他造个床铺。
小山参问:“他要叫什么名字?”
寥寥云想到这茬,就叹道:“唉,虽然大家都这么穷,但好歹还沾了年纪大的光,以前存的一些垃圾,现在也成了古董宝贝。他就不一样了,出生在这么贫瘠的现代社会,实在是太可怜了。就叫他阿穷好了。”
这是多少不靠谱的名字?
小山参本来还以为这位暴躁老哥要继续暴起反抗,结果对方竟然很乖顺地接受了。
小山参等待了片刻无果,不由失望。
这只猪才不聪明。
寥寥云那边很快高兴起来,拿出手机道:“我现在就告诉大家,我们又有新朋友了,还是我亲自养出来的!哎呀,这事儿值得庆贺啊,需要摆个酒席,就当是我们穷哥的出生宴……人类那玩意儿叫啥?哦,满月酒来着。”
小山参还是第一次看见比自己小的妖灵,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危机。他淡淡瞥了一眼,哼道:“他太丑了。”
穷哥对小山参的嘲笑特别敏感,准备跟他正面battle,又被寥寥云一把扑住。
寥寥云说:“别闹。”
群里的小伙伴们很快出来。
不能榨油的金龙鱼:就是那只会望天的猪吗?我当年开灵智的时候可开心了,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燕雀安知鸿鹄:我觉得有关部门应该好好关注一下我们幼妖的心理健康。可以申请补贴跟奶粉钱吗?你看我们穷哥多可怜。
怎么老封我帐号:怎么能叫穷哥?名字可重要,寥寥云你别开玩笑。我算了算,你可以给他改成美玉琼,以后大家叫他琼哥。改天我送点灵药过去,他现在看起来还有点虚弱,需要补补。
燕雀安知鸿鹄:我上次看见小妖灵,还是山哥出世的时候呢。差点没被人给吃了。
寥寥云想想“琼”字也不错,叫“穷”的确太儿戏了。顺手就在后台给琼哥注册了一个私人账号,给他加到群里,等着他以后能玩儿了自己接管。
大家对新生妖灵都比较偏爱,就像人类会关照小朋友一样。当然没人类那么关注,基本上养得糙。
现在有不少妖灵都是开完灵智之后,没能适应,结果半路夭折的,实在令人心疼。这只直接投在寥寥云圈里,还被火速发现,是真的运气好。大家虽然都穷,也乐意抠出一点宝贝去帮忙养他。
再出一个小山参,多可爱不是?
叫他们小一辈“哥”也是“怎么老封我帐号”这神棍的说法。他说把辈分叫上去了,小妖或许可以活得久一点。只是大妖们唯一能接受的辈分就是屈就成弟弟,所以越晚出生的妖灵,反而是圈里“大哥”。
精算师:呵呵鱼妖你那脑子,记得住不开心的事情吗?
不能榨油的金龙鱼:狐狸你怎么一出来就扫兴?没看见大家正高兴吗?
精算师:我只是比较克制而已。高兴得很委婉。我明天送件狐皮衣过去,当是见面礼。
精算师:@云帝,你不是说赚钱了吗?现在怎么样?
精算师:我说的没错吧?有竞争才有机遇。去食堂是对的。
云帝:……(¬_¬)
她低下头悄悄声对小山参道:“山哥,不要信他。我们的客户群根本不一样。我赚钱才不是因为食堂。凡人们告诉我的,是因为噱头!”
燕雀安知鸿鹄:@云帝,那你需要送外卖的了吗?!
云帝:暂时不要。要了再喊你。
燕雀安知鸿鹄:我美丽的云!
第8章 活动
小山参对这只猪崽有点特别的感觉。
他从自己头上拔了根头发,在手里搓了搓,搓成一根野山参。然后过去扒开琼哥的嘴,把山参暴力地塞进去。
琼哥倒也没嫌弃,嚼吧嚼吧地吞了下去,
小山参松了口气,还怕他敢吐出来。
琼哥吃饱之后就在房间里乱逛,看起来尤为亢奋,对各种电器很感兴趣。
小山参在后面追着他,怕他的猪蹄碰坏了屋里的东西,然后捞起他去卧室洗澡。
琼哥就是输在体型太小,竟然挣扎不过一个小孩儿。
折腾一个晚上,眼看着天都要亮了。琼哥抵挡不住本能,在沙发上睡去。
寥寥云扯着小山参道:“山哥山哥,我带你去我的店里看一看。要是我能赚到很多钱,你就不用每天泡自己去种白菜了!”
小山参有些意动,还是矜持道:“那云山上的猪怎么办?”
寥寥云:“如果有钱了,我就让鸿鹄天天帮我送快递,每天四次,来云山给我送饲料放猪。再不行,还有琼哥帮我号令群猪。”
小山参雀跃道:“哇,那我们这就是产业链了!白凤要高兴了,我总觉得他最近有点难过呢。”
“鸿鹄”一词在神话中原是指白凤。
凤鸟有五种颜色。大红色的,后世最熟悉的,就叫凤。青色的叫鸾鸟或青鸟,黄色的叫鹓鶵(音同渊雏),紫色的叫鸑鷟(音同越卓),再有就是白色的鸿鹄(音同红胡)了。
可是后来鸿鹄渐渐被指代成天鹅大雁之类。
“燕雀安知鸿鹄”的祖先,的确是一只白凤。但在血统渐渐稀释之后,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啥,总之是一只大龄单身穷鸟就对了。
可就是一只大龄穷鸟,老被人认成白天鹅也是会有脾气的。
以前见到妖怪,他的介绍都是:“你好,我是鸿鹄。”
后来见到现代的新妖怪了,他的介绍是:“你好,我是白凤,对,就是个见则天下大安的神鸟凤皇。什么?你说不像?那是因为你瞎哦。”
要带着他们这群人发家致富,寥寥云压力真的有点大的。
·
琼哥还要继续在云山呆两天,等身体好转一点,才能出山。寥寥云摸不定这妖灵的智商,走前给他反锁在家里,留了一桌子的饭菜,同时把窗户也给闭上了。
两人跑回A大旁边的小店,将卷帘门拉开。在隔壁A大学生们忙着做晨练的时候,就正式营业。
“好小的店。”小山参说,“你这家店就叫‘猪’?这名字好难听,像是在骂人。”
寥寥云叉腰道:“你等着。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客似云来!”
寥寥云是放下狠话,可结果一整个早上,也就来了不到十个人。
虽然不至于过于惨淡,但也绝对跟好扯不上任何关系。
小山参坐在柜台后面,客人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他观察了一个上午,从信心爆棚到彻底麻木。
“这就是你说的生意很好吗?”
寥寥云迷惘道:“没有,昨天还挺好的啊。是因为没到中午吧。”
小山参:“是客似云来了。不过是似寥寥云。”
寥寥云之所以叫寥寥云,就是因为她是世上唯一一片云,寂寂寥寥。
寥寥云:“……山哥你这么说我好难过的。”
“昨天人最多的时候店里都没坐下。”寥寥云不服气,把自己账号上的钱翻给小山参看:“你看,钱是不会骗人的!”
小山参瞥了一眼账户余额,也不陷入苦思。
“是你做的不好吃,所以没有回头客了吗?”
“不可能!我的肉没有不好吃的!”寥寥云觉得自己被琼哥传染了抑郁,“怎么又没人了?”
这时老太爷走进来。他标志性的拐杖在地上哒哒地敲着,闻言“啧”了一声。
“你这孩子,就这样还来开店。”他为寥寥云操碎了心,“那是当然的啊。就算是有钱的学生,也不能天天来吃你这里的肉。可能一星期一次,可能一个月一次。你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贵了。”
寥寥云悄声对小山参道:“还是人类知道怎么坑人类。他说得都特别有道理。”
老太爷当自己听不到,继续道:“你昨天打了广告,但那是即时性的,范围还是不够广。你今天生意已经比开始好很多了,开始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想继续跟昨天一样,那就得继续打广告啊。”
寥寥云知道再去食堂打广告是不行的,相同的套路走两遍,只会过犹不及,引人反感。可是那种玄只又玄的营销方案,她又根本捉摸不透。
她哪知道人类究竟喜欢什么啊?
那普通的硬广呢?
她没有钱。
老太爷见她苦思冥想,说道:“你不用每次都用那么多肉。你去看看外面的餐馆,一碗面就里就两片削薄的肉,一碗面照样卖个二十来块。你就学学,多放点菜什么的。”
寥寥云:“卖面?”
“炒面拌面门面,那么多吃的东西。还可以卖炒饭,什么都行。”老太爷指着外面的价格牌说,“收了吧,那玩意儿就是看着吓人用的。你这肉质量比一些上千块的牛肉还要好,空占了一个贵的名头,赶客。谁会把成本实打实地标出来?你标就算了,还不算自己的人力费。小姑娘你的做法全是毛病。”
寥寥云觉得是有点道理,她其实也考虑过。但是一来,这世界上的面会拉低她肉的档次,她怕砸自己的招牌。二来,小山参种的食物产量有限,还特别贵,如果用他种的面粉,成本又会飙升,分分钟一碗面售价破百,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
最重要的是,她最大的一批成猪已经快三岁了,再不快点卖完肉质就要老了,而单纯卖面根本没法保证足够的销量呀。
……但是,现在好像是钱比较重要?
小山参举手说:“我可以,寥寥云。我可以帮你和面!”
老太爷只听得见声音,终于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寥寥云说:“我山哥。”
老太爷砸吧了下嘴说:“别打电话了,你今天准备做什么肉?”
寥寥云把小山参从料理台后面抱了出来,让他坐到前排的位置上。
小山参穿的是白色的古风袍,整张脸上写满了“我要帮忙”式的乖巧。老太爷看见瞬间就不行了,他捂着心口道:“哎哟我的小宝贝儿,你是哪里来的小宝贝儿?”
他激动对着寥寥云说:“你就……你就把他放外面去……哦不对,这是童工。宝贝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山参可以这么受欢迎的吗?
寥寥云跟小山参四目相对。
那矮幼的身躯映在寥寥云眼中,在金钱跟人参之间来回变化,最后忽然统一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头顶上写着硕大的“噱头”两个字。
“山哥!”寥寥云拍手道,“我想到了!噱头啊!我真是一个天才!”
老太爷被她吓了一跳:“不要这么一惊一乍。我的午饭呢?”
“爷爷!”寥寥云说,“你觉得千年野山参泡水和面这个话题怎么样?”
这样面卖得贵又不好吃的话,就是野山参的锅了。
她还是对得起她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