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小官人来了！”
“小官人，人家说你家卖的草药有问题啊！”
“百草楼的招牌可不要被你给砸了！”
“楚百万那时候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闲汉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嘻嘻哈哈地吆喝起来。
楚天舒走到百草楼门口，对着周围举手行礼：“各位父老乡亲，百草楼从来没有假货，这点大家放心。今天我楚天舒把话撂在这儿，要是发现假货，假一赔十！”
“人家琼华郡主可都来找你了，难道郡主还能诬陷你？”有人在旁边人群里大声问。
楚天舒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哟，这不是仁心堂曹老板的小舅子于大哥吗？你倒是对人家郡主的事情很清楚啊，是郡主告诉你的不成？”
紫云看着这个容貌俊俏嘴巴伶俐就是有点轻浮的小官人，不由撅起嘴哼了一声，对身边的护卫说了句什么。
几个护卫就冲进人群中把那个叫喊的姓于的拽了出来：“言辞轻薄，随意用郡主的名讳说笑，掌嘴！”
刚才还跟着凑热闹的闲汉们吓得都不敢说话，却又不舍得离开，退了几步遥遥地看着事情发展。
楚天舒露出了最风流倜傥的笑容，上前对着紫云躬身抱拳：“这位小娘子，贵脚踏贱地，百草楼实在荣幸。不如请郡主下车，到小店中喝点茶，有什么话慢慢说？”
紫云哼了一声：“我家郡主才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车帘簌簌掀起，一个小丫头跳了下来，双手挑着帘子，两个胖大丫头抬着一张描金高背扶手交椅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脸上虽然涂着脂粉，仔细看去却还是难掩病容。她梳着三鬟髻，发间缠绕着粉色珍珠缎带，耳上垂着配套明珠坠饰。
蛾眉画的细长，眉间贴着珍珠花钿，高挺的鼻梁下一双微厚的唇，涂着红色唇脂。
身上的衣料十分华贵，明显是宫中贵人才能使用的。
厚厚的毯子搭在膝上，更显出她的孱弱。
紫云不由愣住了，他们小娘子可是很少见生人的。
也不知道昨天小娘子是怎么跟王妃娘娘商量的，好不容易让王妃娘娘同意让小娘子出门逛逛。小娘子望了一会儿，突然说要看看那比房顶还高的花山。看了之后还不走，说要叫那百草楼的主人来问话。
是有点任性，但是她家小娘子有这个资格任性！不过，紫云以为自家小娘子不过是在马车中坐着，让她在外面代问就行了，谁知道她家小娘子竟然罕见地下了马车！
楚天舒也愣住了。
她看着对面被人抬着的少女，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点不可置信，然后又揉了揉眼睛，再仔细打量着对方。
她莫不是想谢鲲想出毛病了，怎么看着这个琼华郡主的眼神这么像谢鲲啊！而且看得多了，就连那琼华郡主的脸，都有些和谢鲲的脸重合了！可怕可怕，才多久没有看见谢鲲，她就要出现幻觉了！
两个胖大丫头抬着琼华郡主进了百草楼的大堂，掌柜和伙计的都安静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这位堵着自家门口好半天的郡主想要干什么。
楚天舒再次眨眨眼睛，跟在郡主背后进了门，根本没法看见前面琼华郡主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门外闲汉们探头探脑，睁大眼睛看着，竖着耳朵听着，想要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充作谈资。
楚天舒只能上前行礼，恭敬地询问郡主来意。
琼华郡主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对着楚天舒招了招。
楚天舒愕然前行，停在距离琼华郡主十步之外。
琼华郡主还是不说话，仍旧对她招手。
楚天舒不得不再次向前，一步步走到了琼华郡主面前，距离不过两三步的时候，琼华郡主伸出手向着楚天舒的手抓去。
眉头一蹙，楚天舒刚准备躲开，就看见那琼华郡主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仙师……
楚天舒躲避的动作停了下来，被琼华郡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在了掌中。
哗！楚天舒的手下和琼华郡主的属下虽然讶异，却都识趣地闭紧了嘴巴，甚至有人还开始向后退。可是门口那些看热闹的却不管不顾，一个个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这是看上了小楚官人啦！”
“郡主眼光不错，小楚官人这副模样，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暗中恋慕呢。”
楚天舒含着笑，把头凑近了琼华郡主，看起来好像是在跟郡主说什么悄悄话，实际上她也确实是在问：“怎么回事？”
琼华郡主仰起头看她，在楚天舒耳边用气声问：“我为女儿，君为男子，可愿娶我？”
第89章 杨家将07
东市百草楼门前, 看热闹的一个叠着一个, 拼命把头往前伸, 想要看清楚这难得的一幕。
只闻其名从未见其人的琼华郡主，跑来堵着百草楼的门, 竟然是因为看上了百草楼的主人小楚官人！
看, 琼华郡主握着小楚官人的手, 仰着头凑在小楚官人的耳边说着什么。
小楚官人那张脸，真是俊俏得无法描述, 平时走在街上整个人都好像会发光一样, 现在听了琼华郡主的话, 竟然笑了！
哇！围观者几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讶赞叹的声音。不管是男是女, 看着小楚官人脸上这个灿烂而又温柔的笑容，都觉得自己一下子跳到了春日暖风、百花盛放的季节。难怪琼华郡主这样主动呢！
“郡主青眼, 不胜荣幸。”楚天舒握住了眼前“少女”的手, 听着辅助系统的报告，眸光幽深。难怪谢鲲不来找自己, 原来他这具身体这么多问题，怕是走路都走不了多远吧。
琼华郡主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傻了眼，互相看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紫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要是王妃娘娘知道她们把郡主弄到这里,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非要打她们板子不可！
这，这，这小楚官人是长得不错, 可是人家——人家是个男人啊！是，人家皮肤白，近了看又嫩又滑的，可是人家的喉结那么显眼！人家眼睛大睫毛长，说话声音也清亮悦耳，但是那也是好听的男声啊！人家是比郡主矮，可是这世间比郡主高的男子有几个？
难道是这些年一直把郡主当成女儿养，郡主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女儿了？所以才会对这俊俏的小楚官人一见钟情？紫云吓得打了个寒颤，这让她怎么跟王妃汇报？
紫云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一步，小声提醒：“郡主，该回去了。”
以郡主的身体，能在外面走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琼华郡主倒是不曾再让她为难，而是握着楚天舒的手，低声叮嘱：“记得来魏王府看我。”
楚天舒温柔地看着琼华郡主点头：“放心。”
就在紫云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就看见她们琼华郡主抬起手来，一把摸上了小楚官人的脸！
咝，门口响起一片吸气声。
缺乏血色的手指瘦削修长，骨节鲜明，在小楚官人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小楚官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轻轻地拍了拍那只手，语气温柔之极：“等着我。”
虽然听不到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可是门口的那些人猜也猜得到，这小楚官人很明显也对郡主一见钟情啊。啧啧啧，今天可是看了个大热闹，回去可有的吹嘘了。毕竟以前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话本上写的，别人编出来的，今天可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他们身边，就在他们眼前上演的，那感觉可大不相同！
看着琼华郡主的马车渐渐远去，而他们小官人还背着手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眺望，掌柜和伙计们对了对眼色，识趣地退到一边，谁也不来打扰他们刚刚坠入情网的小主子。
楚天舒却是在梳理所有关于琼华郡主的消息，和方才辅助系统扫描出来的谢鲲的身体状况结合起来，她确定谢鲲现在的处境还真是有危险。
若是琼华郡主真是女子，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但是谢鲲的身体，绝对百分百的是男人。
在赵光义当皇帝的时候，谢鲲这具身体作为宋太祖赵匡胤事实上的嫡长子所生的嫡长子，身份实在太敏感了。
赵光义此人，楚天舒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关于赵光义以弟弟的身份接掌帝位的事情，野史传闻有一个“烛影斧声”的故事。楚天舒虽然觉得金匮之盟的可信性更大一些，但是赵光义上位之后对于其兄赵匡胤一脉的做法，实在是令人无法对他有什么好印象。
也许后世有那么多人相信“烛影斧声”的传闻，就是因为他对赵匡胤后人、对赵廷美等的残忍无情，才会觉得他心虚，得位不正，倒推出赵光义害死了赵匡胤的可能。
即使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赵光义都深怀猜忌，更别说是在世俗观念里拥有合法继承权的太/祖嫡孙了。
难怪从一开始魏王妃王氏就声称自己早产生下的是一个女儿。那个时候魏王已经自尽，形势非常危险，如果她生下的是个儿子，赵光义肯定不会让这个孩子活下去。
所谓的天生不足、体弱多病，只能在山上庵堂中养着，怕也是王氏保护儿子的说法。
只可惜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赵光义突然开始封赏兄弟后人。但是假如他发现琼华郡主其实是个男儿，不用说，他肯定要把这个危险提前扼杀。
这么说来，谢鲲身体里的毒素其实是为了保护他，让赵光义以为他真的体弱多病活不长？做这件事的多半还是魏王妃王氏了。
就是不知道王氏是怎么做到蒙蔽太医，让太医都无法发现真相的。至少太医把脉的时候，分清楚男女总还是可以的吧？也许是王氏父亲的人脉？还是魏王生前的关系？
可怜的谢鲲。
楚天舒理清了这些，想起了身高将近一米九，在红楼世界威风凛凛的特务头子、在三国世界人人交口称赞的谢家猛将，现在居然天天穿着裙子、梳着高髻、戴着钗环、涂着脂粉……就有点忍不住要笑怎么办？
其实谢鲲来了之后，魏王妃真正应该做的就是给她清理毒素，让他早点恢复实力，那才是最好的保护他的办法。可是估计谢鲲就算是再能揣摩人心，魏王妃也不会听他的。这次能够出来找她，还不知道谢鲲都用了什么办法呢。同情他一秒钟。
谢鲲上了车，就靠在一堆软绵绵的迎枕上，闭上眼睛尽量放平呼吸，好让这具身体不至于喘息太过急促。自从他来了以后，就开始停止服用那些药，然后暗中修炼锻体术，这身体才算是好了一丁点。否则按照原来的那个破烂身子，他连句子都不能说长，生气都会晕倒……
真不知道那魏王妃王氏是怎么想的。若是他处在王氏的位置，直接就找个女婴顶替了原主，把原主放到外祖家里好生教养，学文习武，好歹日后离了家人也能自立啊。现在这样，倒是躲过了皇帝的注视，可是难道王氏就想要这样养着一个“女儿”一辈子？
回到魏王府，谢鲲完全就是被人抬到自己的闺房之中的。
紫云不见了，谢鲲知道，她又去找魏王妃汇报去了。想必听说了他今天的举动后，魏王妃很快就会来跟他谈谈。大概会说他今天太过冒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万一被皇帝注意就麻烦了。
可是没关系啊——谢鲲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他已经找到了仙师，就什么都不怕了。
魏王妃果然来了，依旧是一身灰突突的打扮，满头白发。只是和谢鲲预料的不同，她竟然没有批评谢鲲。
“听紫云说，那小楚官人容貌极为俊俏？”
一说起楚天舒，谢鲲的笑容就自己冒了出来：“再没有比她更美的人了。”
魏王妃看着儿子脸上从来没有过的喜悦，心中又是酸软又是难过。孩子终究是长大了，知道喜欢一个人了。可是——奈何他生在皇家，奈何他生为男子！
她轻轻摁了摁眼角，露出标准的微笑：“若是无事，请那小楚官人过来府中坐坐吧。”就儿子的身体，能跟那小楚官人说几句话就不错了，其他的事情什么都做不了。紫云担心他弄错了自己的性别，喜欢了男人，魏王妃却觉得儿子生来命苦，若是能有什么让他高兴的，只要没有危险，就让他玩一玩好了。
要是儿子真的很喜欢那个小楚官人——魏王妃垂下眼皮，遮住了眼中的寒光——就是把那小楚官人弄来给儿子当个玩物也没什么了不起。还能让儿子把心思放在府中，不出去惹人注意，也是值得的。
哪怕魏王府现在什么也不是，摆布一个小小商户还是轻而易举。
但那都是下下之策了，魏王妃伸出手来摸了摸儿子瘦削苍白的脸，神情怔忡。明明是这样一张硬朗的男子汉脸庞，却要过着闺中女子的生活，真是委屈他了。
既然开始有了这般情思，想来是身体长成了。当初王爷十四岁出阁，便有了第一个教导人事的宫女。如今儿子都已经快要十八岁了，也该是到时候了。
谢鲲看着魏王妃变幻不定的脸色，不知道她又想到哪里去了。
因为找到了楚天舒，谢鲲这些日子故意折腾的行动就告一段落。晚饭就好好地吃了一顿，把紫云乐得不轻。至于药嘛，当然还是不肯喝的。
晚上睡觉之前，照例要沐浴。谢鲲突然发现今天伺候的人换了，不是那两个身高力大的胖丫头，而是换了两个。
刚开始他还没多想，只以为是正常的人手安排。可是当他坐在温度适宜的浴桶之中，身后偎上来一个软软的身体时，谢鲲才突然明白过来。
感情是今天他去找了楚天舒，所以魏王妃担心他有断袖之癖，所以故意安排了两个丫头来给他纠正性向吗？
谢鲲怒极，反手一推，结果力气太小，竟然没有推开。那丫头不但不怕，反而像条蛇一样缠了上来，口中还娇滴滴地叫着“主子垂怜”——什么乱七八糟的，谢鲲目中闪过杀气，力气小就杀不了人吗？
手指卡住丫头脖子上的穴位，用力一捏！
谢鲲口中骂了一句。力气小还真杀不了人，只是把人捏晕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烛影斧声：野史传闻，说赵匡胤有一天召赵光义入宫喝酒谈事情，晚了就让赵光义留在宫中休息。之前赵匡胤身体一点儿事都没有，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赵匡胤就死了！然后赵光义就当了皇帝！据说有人远远地看见窗户上的影子，赵光义曾经离席行礼，还听见斧声铎铎，最后听见赵匡胤说“好为之，好为之”。所以就有很多人怀疑，是赵光义杀了赵匡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