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看，这个孩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哥，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林惜缘凶巴巴的，小嘉和都被吓哭了，林惜月没办法只好抱着小嘉和背对着林惜缘。
“我再问一遍，你跟不跟我走？”，林惜缘听到孩子开始哭后更加不耐烦了。
“你为什么不能留下呢？留在林家村不好吗？我们林家祖祖辈辈的基业都扎根在这里，去了台湾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让林家的祖祖辈辈连个清明中元烧香扫墓的后人都没有吗？”，林惜月看着她爷爷的墓碑，想起了爷爷临死前那一晚对她说的话，“爷爷走的时候还在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到林家替他们上一炷香，可是你才回来就要走，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林家总是要留下一个血脉的，哥哥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就在这里替你做一个衣冠冢，嘉和以后就是林家唯一的血脉。”
第36章 质疑
“嘉和？林家唯一的血脉？你怎么敢这么说, 你可知道这个贱种是姓林还是姓陆。”，林惜缘对他妹妹林惜月的话嗤之以鼻，甚至想要抢过林惜月怀中的孩子。
李酬勤见他这个样子，似乎是脑子不太清醒, 怕他会伤害到林惜月和小嘉和, 便阻挡在他面前。
有李酬勤挡着, 林惜缘没有办法抢走孩子, 只好隔着李酬勤对林惜月骂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这个孩子进林家的门的，你知道他是谁的贱种吗, 他可是陆婉兮那个贱人跟她的好哥哥生下的不要脸的东西, 你怎么能留下他。”
李酬勤和林惜月两人听到他说的话, 一时也判断不了真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惜缘就越过李酬勤夺走了林惜月怀中的孩子，紧接着他就要将小嘉和摔打在地，幸好李酬勤眼疾手快接住了孩子。
“好, 很好，现在连我的亲妹妹都不肯听话我的话了。”, 林惜缘这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性子大变，早已没了当年离开林家村之前的风采。如今看来，已经有了几分崩溃的模样, 他紧握着双拳, 冷冷地看了林惜月一眼, 猛地一拳将李酬勤揍倒在地，然后就往山里面走去了。
李酬勤摔倒在地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小嘉和，即便他以身子托住了小嘉和，这个孩子也还是被刚刚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哭了。
林惜月看着她朝思暮想的哥哥又一次离她而去，想要追过去留下他，可是她的脚下还有她受了伤的丈夫和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她的目光从她哥哥的背影离开，然后伸手拉起了李酬勤。
“你还好吗？”，林惜月看着李酬勤脸上被她哥哥打的淤青，心里愧疚极了。
“没事，你不用管我，快去追你哥哥吧，他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李酬勤能看出林惜月对她哥哥的不舍，虽然刚刚才被她哥哥揍了一顿，可是他知道，她一直在等她哥哥回来，现在她哥哥回来了，她就该成全她。
“不用去追了，哥哥这副样子追过去了也没用，等他想通了自己会回来的。”，在李酬勤还没找到这之前，她哥哥跟了讲了一些他在外面经历的事，这一次回来他也是偷偷摸摸好不容易才回到家的，他现在的身份恐怕是不能堂堂正正出现在大家面前了，而这也是他要去台湾的理由之一。
此时林惜缘已经消失在了山里，林惜月也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只长叹一口气，跟着李酬勤回了家。
而李酬勤此刻还想着他身染顽疾命不久矣的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林惜月突然开口问了他小嘉和的事。
“你这次去医院还顺利吗？嘉和他的腿怎么样了？”
“嘉和的腿本来能治好的，但是，但是已经没钱交住院费了，我对不起他，这一次回来我，我，我……”，话到嘴边，李酬勤还是不敢讲出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
还是林惜月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回家再说吧。”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为什么要等到回家？”，见他这个样子，林惜月更加担心了。
“我可能染上病了，也许没几天活头了？”，李酬勤抱着嘉和，接着嘉和的身子挡住自己的脸，他不敢看林惜月的眼神，他怕自己看了会崩溃。以前还说要做她的希望呢，可是带着她才过了几个月的苦日子，连希望的光都没有让她看到，他就要离他而去了，以前他承诺过的话算是什么嘛！
林惜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再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听懂呢？”
“惜月，你听到了的，我没几天活头了，这次赶着回来就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李酬勤突然想起了刚刚在墓地里林惜缘说的话，他叫林惜月跟着她一起去台湾。这样也好，他死了，至少还有她哥哥在，她哥哥一定能照顾好她的。其实他这也算是自欺欺人了，刚刚林惜缘那个样子他也看到了，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照顾得好别人呢，可是林惜月就剩他一个亲人了啊！
“刚刚你哥哥不是叫你跟他一起去台湾吗，不然你就跟他一起去吧，这样等我死了也有一个人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说出这种话他的心里也难过，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啊！
“别说了，我们回家吧。”，林惜月一时不能接受李酬勤说的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她刚刚一定是听错了，对的，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是她太累了，脑子不好使，所以才听错了。
“惜月”，李酬勤见她精神恍惚，似乎是不能接受这件事，想要劝慰她，可刚叫了一句她的名字就被她截住了要说的话。
“我说了别说了，先回家好不好。”，说这话的时候林惜月很明显是在强颜欢笑，而且还带有几分愤怒，她一方面不想相信这件事，可是李酬勤是她最信任的人，她又不能不相信他的话。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连小嘉和也安静得很，李酬勤一只手抱着嘉和，一只手牵着林惜月的手，他能感受到她的手变得冰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毕竟是他辜负了她。
回了家他们也还是没有说话，两个人就静静地坐着，一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不敢说些什么，直到小嘉和饿了哭着要吃东西，他们才动身给嘉和做了一顿饭，不过两个人什么也没吃，只给嘉和喂了一些饭。
李酬勤不愿意看到林惜月这么消沉，便劝她吃一点，可是林惜月只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她这个样子，他手里的碗也不好给她。
直到天黑，他们之间的状态才有了好转，冷了一个下午，林惜月终于肯理他了。
林惜月坐了一下午，这一个下午她想了很多很多，从她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文质彬彬的哥哥，疼她的爹、娘，爷爷，还有家人离她而去后被那个当初万人嫌弃的李二狗带回家，到李二狗改头换面变成李酬勤处处迁就着自己的日子，一点一滴，都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早就离她而去了，文质彬彬的哥哥如今也变得歇斯底里无法理解了，疼她的爹、娘、爷爷也早已经离她而去了，现在唯一还没有变的就只有爱着她迁就她的李酬勤了。她实在无法再接受这个最后的依靠离她而去了，没了他的生活简直不敢想象。
李酬勤她自然是信任的，但是他可能也会犯错，或许根本就是一场误会，其实他还很好，他一点事也没有，他只是误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有这个猜想，只要弄明白了一切都会恢复到以前那样的。
抱着这个希望，林惜月又问了一遍李酬勤：“酬勤，你是染上什么病了？”，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激动，她希望李酬勤的回答跟她刚刚想的那样。
“可能是癌症。”，李酬勤也是猜测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既带着几分不确定也带着带有几分绝望。
“什么癌症？癌症也分很多种，有些也是能治得好的，你得的是哪种癌症啊？”，听李酬勤这么说，林惜月觉得有点希望了。
“好像是血癌。”
“好像？是医生亲自跟你说的吗？还是你自己瞎想的？”，李酬勤接连两个回答都是可能和好像这样不确定的词汇，林惜月越发觉得其实这只是一场误会了。
“我，唉，没有瞎想，我的身子真的不行了。”，李酬勤越想越确定自己就是得了血癌了，种种迹象表明，他没几天活头了。
“还说没有瞎想，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事一定是你想多了。”，林惜月几乎可以肯定李酬勤是误会了什么。
听到林惜月不愿意相信他，李酬勤逼不得已将他在城里卖血的事说了出来，“其实到城里就没钱了，白先生送的那块梅花表当了换来的钱在嘉和做手术的那天就花光了，住院的钱是我去卖血得来的，卖了几次血后我就明显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总是觉得走路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脑子也经常晕晕乎乎昏昏沉沉的，后来去工地上搬了一会儿东西就不行了，在医院里我看到一个跟我年纪一样大的人，他也到卖过血，现在他已经在后悔了，我跟他是一样的。”
李酬勤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林惜月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他的病和他说的命不久矣其实都是不确定的事情，林惜月稍微能松一口气了，但是这件事还是得弄清楚的，他会这么想，肯定是有原因的。
真是想不到他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林惜月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拍他的手背安慰道：“酬勤，你一定会没事的，不要担心这么多了。”
李酬勤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怕她伤心只好应下了她的话。
还是在家里好，虽然只有一间小小的房子，拥挤不堪，而且吃的穿的也都简陋，但是在家里，总是能够安心。
累了这么久，洗漱好后，李酬勤在林惜月哄小嘉和的童谣里睡过去了，等小嘉和也睡着了，林惜月坐在床头看了李酬勤一会儿，摸了摸他的脸，在他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吻就悄悄地出去了。
第37章 道别
林惜月知道她的哥哥一定会回祖宅看一眼, 白天他是不方便出现在人前的，所以只能在晚上偷溜进林家的祖宅。
林家的屋子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进人了，家具什么的也都被人搬空了，此时的林家大院空荡荡的, 地上落满了灰尘, 横梁上也结了许多蜘蛛网, 甚至还有鸟儿在屋檐下筑了巢, 林惜缘站在林家的大堂，背着手看着那一面空空如也的墙, 以前那里摆放着林家祖辈的牌位, 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他才离开家几年，再回来就落败成这个样子了。
“你来了，是决定了要跟我一起走吗？”，林惜缘听见大门被人打开吱呀的声音，头也不回就知道是他的妹妹来了, 他以为她是想好了要跟自己走了。
“哥，你一定要走吗？”, 林惜月知道他现在处境艰难，但是也许他们可以想想办法，换个身份或者换个地方生活的话，要留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林惜缘听到她这么说, 转过身子来一字一句对她说道：“留下来, 只有仇恨, 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不应该忘记林家的仇，林家村的所有人都是害死我们爹娘的帮凶，他们昨天能漠视林家的覆灭，明天也能冷血地以各种理由迫害你，你为什么还坚持要留下来呢？”
林惜月抓住她哥哥的手劝道：“林家会走到今天是林家村的百姓造成的吗？哥，时代变了，这不是他们的错，要怪只能怪我们生不逢时。”
“你还记得以前爹教过我们什么吗？‘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现在看来朱子讲的话也不是爹说的那么有道理嘛，我们林家做事向来循规蹈矩，做过的善事也不少，本不该消亡的却消亡了，这不该有灾殃竟也轮到我们头上了。好人总是没有好报，你说我们还要坚持什么呢？反正这个地方我是呆不下去了，你如果不想走就留下来吧，至于林家的祖坟，以后就拜托你了，我在台湾，逢忌日会朝家的方向拜祭的。”
“哥”
“我想你的日子并不好过，那个李二狗向来好吃懒做，跟着他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林惜缘打断了林惜月想说的话，或许是因为他今晚就要走了，也或许是到了晚上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又或许是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家，看着他在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他变得温和起来，至少比白天的态度要好很多。
“他早就改名了，他现在叫李酬勤，酬勤他很好，他很努力，哥，你不要再误会他了。”，林惜月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哥哥突然提到这个，但是见他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林惜缘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有件事情爹跟你说了吗？还是说是爷爷告诉你的？”
“什么？”，林惜月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回事，难道林家还有什么秘密要瞒着她吗？
“你跟我来。”，因为怕被人发现他们来了林家，不敢惊醒别人，他们没有点灯，只能摸黑行走，虽然林家少了很多东西，但是毕竟曾经生活过那么多年，如今摸黑行走也是熟练的很，只是心里不免有几分难过，物是人非、人走楼空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尤其想到以前幼时他们俩也会抹黑在院子里玩的情景，更添几分伤感。
因为有哥哥在，林惜月胆子也大了不少，她扯着她哥哥的衣角，略过时不时在头顶飞过的蝙蝠，完全信任地跟着他往前走，似乎回到了他们才几岁的时候在院子里抓萤火虫的样子。
林惜缘把林惜月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下，指着一堆砖瓦对林惜月说道：“你知道这里埋了什么吗？”
林惜月摇了摇头，反应过来现在是晚上，天这么黑他或许看不清自己的动作，又小声地回道：“不知道。”
“想来也是，有些东西是传男不传女的，可是林家都这样了，也不知道爷爷在坚持什么，竟然到死也不肯告诉你。反正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了，都留给你吧。”
听到哥哥这么说，林惜月更加好奇这堆砖瓦下面埋了些什么。
“假如以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你就一个人到这里来，搬开这堆砖瓦，挖地三尺就能看到里面埋的东西了。你要记住，晚上一个人来，小心点，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你的力气小，一次挖一点，等挖到了就带走藏起来。财不外露，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到时候你得了里面的东西拿去换钱，有了钱就离开这里，也离开李二狗，到外面去找一个好地方住下来，再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好男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不在你的身边，你自己要小心点，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在大陆过不下去日子，你就去台湾找我。”，林惜缘越说越惆怅，这里是他的家，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假如可以，他也想留下来，或许那些仇恨可以慢慢化解，可是他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情，他是不可能留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