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奖——祈祷君
时间:2019-05-23 08:53:01

  霎时间,江静脑中突然闪过前天妈妈的气话。
  难道是她妈?
  江静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打开自己关闭已久的手机、拨出那通电话的。
  她做实验时火烧到眉毛都不会皱眉,可拿着那小小的手机时,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几乎是刚拨出去,那边就接通了,她的妈妈比她还迫不及待地开口:“静静啊!网上那些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有人说我们……喂?静静?静静?”
  江静挂断了电话,面色惨淡地跌坐在椅子上。
  不是她妈妈做的。
  江静很清楚自己母亲的性格,她脾气暴躁性格坦诚,有什么话当面就说了,有什么仇当面就报了,而且从不向小辈低头,哪怕是她的错,她也只接受顺毛摸。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戚朋友,平时就在她的小公寓里看看电视、偶尔出去买买菜,也没有什么可以“吐苦水”的人。
  她既然会在电话里反问她是“怎么回事”,那这件事就一定不是她透露出去的。
  除了她妈,知道那场买房矛盾的,就只有……
  她不愿相信这样的可能,可是如果不是,那会向媒体泄露这种事的人就只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他是这么看她和她的母亲的?
  嫌贫爱富?
  她一个补助金三千拿了几年的小助手,有什么资格嫌贫爱富?
  明明大部分人都比她要“富”吧?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也许不是仇复的问题。
  科研人员的思维模式都很直接,发现了问题,就去研究问题、解决问题。
  可以大胆猜想,但一定要小心求证。
  所以江静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摇了出去,拿起桌上的电话,给自己的直系领导打了个电话,请了假。
  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是没办法安下心来做研究的,与其现在这么折磨人,不如一次性快刀斩乱麻,将事情给解决了。
  冷战也该结束了,现在是“正面战”。
  她的导师大概也是看到了网上的风言风语,有些担忧地询问了几句,听说她要去找男朋友问点事,就很爽快了给了她一天假,又给她批了假条。
  毕竟是长时间相处过的,作为导师,他更了解江静的为人,不会轻易被网上那些流言迷惑,总希望得意门生能过的更好。
  从看到网上的评论,到江静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前后不过花了一刻钟而已。
  结束这一切准备,江静重新拿出手机,先打了仇复的电话,没人接,想了想,又拨通了仇复母亲的手机。
  这次,电话接通了。
  “喂?是静静啊!你好久都没来我们家玩儿了,是工作很忙吗?”
  为了给两个孩子留台阶,仇母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寒暄。
  “是啊,我最近工作很忙,之前还出差了。”
  仇母的态度依旧和以前一般热络,江静在电话这头嘴角微扬,回答了寒暄后直接问:“阿姨,仇复在家吗?我现在想去找他。”
  “在的在的,最近仇复请了假,都在家里的。”
  仇母高兴地连连回答,又问,“你知道我们家在哪儿吧?你还没来过我们家新房子呢,就在康居里的小区……”
  “我知道的,谢谢阿姨,我这就过去。”
  江静收起电话,从仇复以前发来的微信里翻找出小区的地址和那些拍着标志物的照片,大概估算了下位置和时间,便提着包走了出去。
  一踏入外间,各种担忧的、好奇的、窥探的视线遮遮掩掩地向她看来。
  她平静地与他/她们对视了一眼,颔了颔首。
  然后将那些视线都抛到脑后,大步地走了出去。
  **
  仇复原本已经鼓足了勇气,准备给江静的研究所打电话求“复合”了,可突如其来的“嫌贫爱富”新闻,彻底让仇复懵圈了。
  一夜之间,有关“女友嫌贫爱富,小伙一夜暴富”之类的新闻漫天飞舞,这种爆炸式的热度,甚至直逼仇复刚中奖时露了脸的那种耸动。
  事关女友,仇复费心查了一下,最开始的那篇报道是刊登在本地晚报上的,本地的晚报是严肃媒体,在本市居民心目中颇受信任,何况这篇报告中又有“从知情人士那里得知”、“本报记者走访售楼部”这样的词眼,完全不同于之前网上的胡编乱造。
  这个署名“李薇薇”的记者先用讲故事的方法,描述了一个年轻人好不容易凑够了买婚房的首付款,结果该楼盘附近被规划了一座学校,顿时房价水涨船高,开盘时本该买得起房的年轻人突然就买不起房了,在售楼部受到了轻视和怠慢后又被女朋友和丈母娘羞辱,最终不得不分手的故事。
  这原本是一个天天都能见到的故事,甚至都能发生在你我他身边,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也许看过后会感慨一声高房价害死人,第二天也就忘掉了。
  可谁能想到,故事末尾又突然峰回路转,这个买不起房的男青年买的彩票中了奖,一中就是几个亿,彻底呼应了开头“莫欺少年穷”的点题呢?
  平心而论,这篇报告还算客观专业,从头到尾没有提什么“嫌贫爱富”、“打脸丈母娘”之类过于激进的词汇,对于这种阴差阳错也只用“世事弄人”这样的形容,甚至用的只是“某青年”、“某女子”这样的代指,可架不住“中了几亿”这个特征太明显,一下子就被眼尖的人看了出来。
  这种狗血的八卦向来比时事新闻更容易让老百姓津津乐道,再加上这篇报道可谓集社会热点于一身,涵盖了“结婚要不要买房”、“学区房的溢价有没有必要”、“年轻人应不应当量力而行的买房”、“婚房女方该不该出钱”以及“从丈母娘经济看结婚风险”等等热点,再加上这个“李薇薇”的功力了得,明明没有一句是明确指责丈母娘与女友的,却又似乎句句都意有所指,让人先入为主的就对江静母女产生了恶感,于是新闻一下爆火。
  此稿一出,“李薇薇”一战成名。
  那些新闻媒体原本是想在仇复这里挖出个大新闻的,无奈仇复就如同章瑞说的,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的**根本不值钱,完全找不到黑点。
  他们苦心想要憋一个大招,却根本找不到可以切入的黑点,如今看到这出“莫欺少年穷”的狗血戏码,顿时全部跟打了鸡血一样,通宵达旦的蹲在电脑面前写通稿。
  李薇薇是严肃媒体的记者,写稿时还有所顾忌,可网上大多数撰稿人却没有这样的包袱,标题怎么耸动怎么来,内容怎么惊奇怎么来。
  譬如仇复在售楼部怎么“受到”侮辱那段,就自动演绎出了十七、八个版本,有挨耳光的,有被售楼人员热嘲冷讽的,恨不得让人感觉这些记者当时就在当场,就站在仇复旁边听着看着似的。
  至于后面两人分手,更是出现了“仇富跪地求不分”、“仇富原地撂狠话”、“仇富嚎啕大哭”等各种版本,真真假假,实难分清。
  仇复叉掉一个“嚎啕大哭”版本的,关上电脑就准备出门去研究所找江静,刚站起身,就听到背后房门被打开的动静。
  他妈进了屋。
  “仇复,快起来收拾收拾,把你那油头洗一下,等下静静要来!”
  仇母站在房门前,又对着客厅里喊:“老仇啊,快出去买点卤菜,咱们中午留静静在家吃,再加几个菜!”
  仇母这边声音轻快,那边仇复心里却是一沉。
  “坏了,她一定是看到网上的新闻了!”
 
 
第22章  心之所向
  江静颇费了一番波折, 才找到仇复的新住处。
  出租车司机说那里道路狭窄, 车过不去, 最后在最近的路口把她放了下来。
  江静不是本地人, 生活范围又小, 那个“最近的路口”对她来说就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路边看地图导航边问人, 才找到了那个小区。
  仇复家新的住处明显是上个世纪的老小区,和仇家的老房子不同, 这个小区是没有保安没有物业没有大门的开放式小区,外立面上还有漏水修补的痕迹,江静一路穿过好几个野猫野狗乱窜的大垃圾桶,期间还被一只野狗狂吠吓了一下, 才找到仇复居住的八号楼。
  站在仇复家楼下的单元门前,江静咬了咬下唇, 没有选择立刻上去, 脑子里一片混乱。
  仇复中了五亿的彩票, 而且不是刚刚才中的, 他明明不需要住在这里的, 为什么要买这里的房子?
  他搬家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那时候应该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奖了……
  教师新村的房子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是他与父母共同的心血和回忆, 后来她听说仇家家为了买新房卖了老房子, 心中十分内疚和自责。
  所以从一开始, 她就没有要求过仇复的房子写她的名字, 哪怕日后他们结婚了,一起共同还贷,她也不会这样要求。
  也是因为她有这样的想法,她的妈妈才格外对她恨铁不成钢,觉得她“思想幼稚”,处处担心她日后吃亏。
  这是仇家父母一生的积累,足以表示仇家父母对这段婚姻的态度。
  那栋老房子的分量太重,不仅仅成了仇复心中的负担,也成了江静心中的负担。
  就因为分量太重,两人私下里反而经常避开这个话题,为了掩饰双方的自尊和无能,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它。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男友在偶尔提到老房子时的难过和痛苦。
  所以……既然有彩票的奖金,为什么要卖房子?
  这个选择实在没有逻辑,哪怕是为了考验自己,也没有让父母受苦的道理,这让习惯于理性思维的江静头脑有些混乱,站在楼下死活思考不出答案。
  加之以前从未来过仇家的“新家”,没有想过这个小区的环境和仇家之前的差这么多,仇家父母这样的“牺牲”让江静越发觉得自惭形秽,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愣是鼓不起勇气进门,只站在原地发呆。
  还是一直不住在阳台上眺望“准儿媳”的仇母眼尖,对着楼下欣喜地招呼:
  “静静来了?快上来,我们在302!”
  仇母的招呼打断了江静的思绪,也让江静收起了羞惭,她抬起头对着仇母友好地挥了挥手,选择了勇敢面对。
  这个小区有单元门,但是门是坏的,一进门便是狭小逼仄的楼梯道,楼梯一侧的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印满了各种疏通下水道和开锁的小广告,一层又一层,其密集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在这里发病。
  “任谁猜,也猜不到会有个‘亿万富翁’住在这里吧?”
  江静想。
  不用她敲门,仇母早早打开了房门等着。
  因为仇复太扎眼,现在几乎只要上网的人都知道他这张脸,所以仇复基本不出门了,就连出门都带着墨镜口罩和帽子,所以这时候他也没有和以前一般在门口迎接女朋友,而是局促不安地在客厅里站着翘首盼望。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明明是这么尴尬羞耻的现状,可看到仇复焦急眺望的那一刻,江静之前既疑惑又躁动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不是仇复做的。
  她的心这么告诉她。
  他的眼睛里没有心虚,没有愤怒,没有怨怼,没有自责,有的只有满满的担心和关切。
  “先进来坐。”
  等江静进了屋、换了鞋,仇复如同以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上前将她揽到了身边,牵着她进了客厅。
  被重新拥在仇复的怀里,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他的气味太过熟悉,这一切如同在她的身边投下了一层立场,将刚刚踏入房门时的那些纷杂情绪全部隔绝在了外面。
  江静想过一万次他们再次相见时的情景,却唯独没有预料过会这样,呆愣愣地被仇复引进客厅,并肩坐在狭窄的双人沙发上。
  沙发前的茶几上面前摆放着新鲜的瓜果,仇复熟稔的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给她削皮。
  这都是他以前做惯了的,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不光是他递水是习惯,她接水也成了习惯,待她下意识地接过了水杯,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你。”
  “不是我。”
  两人在心里酝酿了半天,又同时抬起头来。
  听到仇复的话,江静松了一大口气。
  仇复又何尝不是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相处这么多年,早已经有了一种默契。
  江静没在他“发迹”的时候来找他,如今来找他,只会是因为网上乱七八糟的传闻。
  仇复很怕江静会误会这一切是他“抖”出来的,毕竟当时那场争执声音压得很低,绝不是售楼部员工和江母能听到的。
  记者也许能从售楼部的员工那里推断出他们买房不顺利,可能言之切切地说出他们“分手”的话,必然是有所倚仗。
  仇复不怕别的,就怕被人误会,听到江静的“推断”,仇复心里是高兴的。
  女朋友还相信他,比什么都强,被人误会又百口莫辩的憋屈感,他反正是不想再来一回了。
  看着儿子和女友气氛还算好,仇父仇母对了个眼色。
  “哎呀,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
  “我阳台上衣服还没收呢!我去收衣服去!”
  他们体贴的把客厅的空间留给小两口,但是一个在厨房里悄悄观望,一个在阳台上偷看动静,就怕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
  好在事实证明他们是多虑了。
  仇复和江静都不是脾气暴躁的,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有时候是“吵不起来”而不是“吵起来”了,在两人心照不宣的排除掉“仇复爆料”这个可能时,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推测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仇复好不容易见到了女朋友,要不是父母看着都恨不得抱着死皮赖脸求“和解”了,哪里舍得和她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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