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彧靠在椅子上,朝季悠的桌面望了一眼。
“还穿个屁的情侣装,差点媳妇儿就没了。”
宋一澜眨眨眼:“不是,怎么就没了,你是白素贞,见光就变大蟒蛇吓死季悠啊。”
祁彧从兜里取出糖盒,倒出一颗薄荷糖,放在嘴里,面沉似水的嚼碎了。
薄荷又辣又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但刺激的人清醒。
祁彧深吸一口气:“我现在觉得我这个家越来越操蛋了。”
宋一澜抿着唇,不敢说话了。
他发现祁彧是认真的。
祁彧一般不愿意多提家里面的糟心事,但是宋一澜以前偷听自己家大人叨念过几句。
反正祁彧能在这种环境中稳定生长,没有走上歪路,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比悬崖上长出颗千年灵芝都难得。
祁彧穿好衣服,把口中的糖沫咽下去,又恢复了平静。
“走吧。”
他站起身来,插着兜,迈步往教室外面走。
正是上课的时间,走廊里寂静无声。
只有几个保洁员在细心擦拭着玻璃,抹布浸泡在水里,顷刻间染黑了一盆水。
走到楼梯口,楼上隐约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祁彧本没在意,正欲往下走。
宋一澜拉了他一把,做了个口型:“宋青山。”
祁彧皱了皱眉。
他对班主任跟别人聊什么不感兴趣,他也不在意宋青山对他的评价。
但宋一澜停下了,他难免顺带听到点什么。
宋青山低声道:“什么,今年就给高一一个名额?”
他旁边的是三班班主任,一个老烟枪。
老烟枪道:“是啊,今年就是少。”
宋青山深吸一口气:“那一个怎么办,谁都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要是真拿了一等奖,高考还能加分呢。”
老烟枪苦笑着摇头:“听说是挑战杯作文大赛组委会那边要减少获奖人数,但是参赛学校增加了,所以每个学校分配到的名额少了。考虑到高一的学生还是小,获胜的几率不大,所以名额集中在高二高三。”
宋青山掐着腰,沉思了片刻:“黄主任说这个名额给谁了吗?”
老烟枪一笑:“呵呵,还能给谁啊,当然给她儿子了,中考第一。”
宋青山不干了,音量拔高了些:“那不能这么算啊,我们班的季悠也没比顾汤骅低几分。”
老烟枪撇撇嘴:“谁说不是呢,我班李幼好中考第三呢。”
宋青山抓了抓稀疏的头发,不甘心道:“校长也同意了?”
老烟枪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明面同意,这不是快期中考了吗,说要看期中考试成绩。”
宋青山一抬眼:“那黄主任就有信心她儿子一定能考第一?”
老烟枪补充道:“期中考试成绩外加中考作文分数,顾汤骅中考作文就扣两分,这还不十拿九稳了。”
宋青山心又沉了一点,谁不愿意加分出现在自己班呢。
“那我问问季悠中考作文多少分。”
老烟枪重重的拍了他一下,叹息道:“哎哟没用,别说顾汤骅的成绩很难超过,就算超过了,也总有别的法子刷下去。”
毕竟,那可是黄主任的亲儿子啊。
宋一澜看了看祁彧,朝他挤眉弄眼。
真没想到,随便听一耳朵还能挖出这么劲爆的事儿。
祁彧眯了下眼,慵懒的勾起一丝笑。
他抬起头朝楼上轻呵一声:“不一定能刷下去吧老师。”
老烟枪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偷听,他吓得一个激灵,脚下不稳,噼里噗通的从楼上滚了下去。
宋一澜惊道:“你他妈直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如果作者每天看到的评论都是——
“绿缇你写的好棒啊!”
“好甜,好可爱啊!”
那么作者本人也会非常甜蜜,写出来的东西就更甜~
所以你们懂......
第24章
语文课上, 贺炜民讲课讲了一半,又开始慷慨激昂的讲起了他曾经的光辉历史。
这玩意儿听一遍还好, 谁也没那个闲工夫陪着他每次唏嘘一遍。
裴南在后面长长的叹了口气, 往桌面上一趴, 准备睡一会儿。
就贺炜民这个架势,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连季悠也不免有些出神。
她桌面上摆着语文书,正准备拿着笔,记老师对文言文的拓展。
这么一来,她也把笔放下了。
祁彧扫了一眼她清秀的小字, 冷不丁问道:“你写作怎么样?”
季悠一愣, 看了看讲台上的贺炜民,正激动的满脸通红, 根本没有精力来管下面的窃窃私语。
“还行吧。”
她是谦虚内敛的个性,哪怕真的好, 也不会夸奖自己。
祁彧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笔,轻描淡写道:“中考作文多少分啊?”
季悠情不自禁的一笑:“你是不是傻了, 我怎么能看到自己中考卷子呢。”
祁彧挑挑眉, 朝季悠这边靠了靠, 轻声道:“现在胆子很大啊, 都敢骂我了。”
季悠脸颊发热, 攥紧了书角:“没...没骂你。”
“傻不是骂?”
“不算。”季悠有点固执的笃定。
祁彧眼含笑意,贴着季悠的肩膀道:“不是骂就是撒娇,季悠, 你在跟我撒娇吗?”
季悠咬着唇不说话,漆黑清澈的眼睛快臊出泪来了。
祁彧成功看见了她耳根红透,心满意足,也不打算再逗她,刚准备坐正身子。
“是......”一个又细又小的声音软绵绵的传过来。
要是不仔细听,差点听不见。
季悠说罢,立刻低下头,拿着笔,把自己埋在书里。
祁彧盯着她的侧脸,只觉得一股热流传遍全身,把他整个人都撩拨的坐立难安。
季悠竟然承认对他撒娇了。
她知不知道女孩对男人撒娇意味着什么?
就一个字而已。
但太他妈可爱了。
祁彧被萌的肝颤,连练方阵时的躁郁心情都不翼而飞。
贺炜民讲完这一遍,课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重重的敲了敲黑板,脸色阴沉道:“你们这一代,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都给我闭嘴,我看谁还说话!”
贺炜民就像遭遇了更年期,谁都不愿意惹他,课堂上瞬间安静下来了。
祁彧从笔记本上随意扯了一张纸,拿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轻折一下,扔到了季悠面前。
季悠眨眨眼,微微抬起身子来,迟疑的捏起了那张纸条。
台上的贺炜民还在讲大道理,她小心翼翼的用食指翻开纸条,里面只有一行字。
“以后多冲我撒娇。”
字写得又大又潇洒,行云流水,笔力劲挺。
季悠没想到,祁彧的字写得这么好。
不过也对,毕竟是从那样的家庭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培养个人素养。
至于多撒娇什么的,季悠选择性忽视了。
她把纸条捏在手心,默默揣进兜里。
课堂上的小动作谁也没有注意,那是只有她知道的小甜蜜。
可下课之后,祁彧又拉着她郑重的问了一遍:“认真的,你自己估计作文多少分?”
季悠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我中考语文145,前面选择题都对,但这届阅读比较难,我觉得多少会扣一点,所以作文就五分以内吧。”
祁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季悠想问他怎么关心起她作文成绩了。
但祁彧已经低头鼓弄起手机了,她只好把话收了回去。
晚自习铃响,一天的学习总算结束,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季悠收拾完东西,先去操场跑完了步,住校的人大多夜跑释放乏力,无形之中也给了她支持。
她这段时间一直坚持锻炼,一方面是想改善自己的弱项,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不能总是靠着祁彧,别人认为她不行的,她就偏要做好。
季悠好胜心一直很强,也多少有点跟夏依芮赌气。
索性她现在年轻,身体的适应能力很强。
最开始八百米都坚持不下来,但现在她已经可以慢速跑完一千五了。
回到宿舍,梳洗完毕,等她想拿出笔记回顾一下今天讲的知识点时,才发现笔记落在教室里了。
那还是听听英语课文吧。
毕竟听力也很重要,英语课堂上的时间远远不够。
季悠爬上床,准备去拿自己放在枕边的耳机。
可刚攥到耳机的时候,她顿了顿,又把手伸向了枕头下面。
她把那只断表拿了出来。
那是只很精致的电子表,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款式也很老旧了,但在当年还是很流行的。
季悠轻轻的抚摸着表身,神情有一刻的柔软。
这些年她一感到害怕或无助,就会抱着这只表睡觉。
妈妈刚受伤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无形之中,这已经是她的精神寄托了。
季悠轻叹一口气,回想起了阳光一闪而过时,祁彧手臂上的那道疤。
他为什么总是穿着运动服,天气那么热也不见他脱下来。
她真想再看看祁彧的手臂,然后问问他,那个伤是怎么弄得。
可她又不敢。
万一祁彧不是那个小男孩呢。
自己有多少希望,大概就会收获多少失望。
这个经历她太熟悉了,一点也不想再体验了。
季悠缩在床边,闭上眼睛,轻轻的吻了一下早已经没有显示的表盘,然后又把它放在了枕头底下。
午夜十二点,到了宿舍熄灯的时间。
宿舍里猝不及防的一片黑暗,浓稠的夜色和星点的亮光,透过窗帘缝隙漫了进来。
季悠倒在枕头上,按亮手机屏幕。
她给季立辉发了一条短信,问妈妈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隔了半个小时,季立辉才给她回:“很好,放心。”
转眼到了运动会。
操场已经全部布置好了,红色的横幅挂在主席台上,桌椅,水也已经备齐。
到时候会给所有参赛的选手每人发一瓶。
盛华的运动会两年才办一次,所以办的特别隆重,听说今年每项比赛一等奖是卡西欧字典,二等奖是登山棒,三等奖是帕丁顿熊玩偶。
学校要求早晨八点举行开幕仪式,所以学生们七点在指定位置集合。
每个班级的学生都换上了统一的服装,操场上五颜六色的什么都有。
那些聚集了有名美女的班级,当然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一班的夏依芮是一个,她穿着剪裁精致的英伦范校服,站在队伍前面举着牌子。
作为第一个出场的班级里的第一个人,夏依芮本就特别扎眼,受到的关注也多。
那些来凑热闹的人偷偷看了她几眼,没有不私底下说她漂亮的。
夏依芮表情高冷,但心里还是开心的。
她特别期待祁彧能看到她。
她打扮的这么精致,就是为了让所有人明白,她比任何女生都漂亮,尤其是比季悠漂亮。
她有钱可以买得起这么昂贵的衣服,季悠能么?
因为给她那个痴呆的妈看病,家底早就给掏空了,还不是处处受人接济。
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
夏依芮打听过,七班的队服才三百块钱。
这恐怕也是季悠能拿出来的最大额度了吧。
她班那个学习委员倒是真挺照顾她。
夏依芮翘了翘唇,她把班牌递给身后的男生,自己掏出唇蜜补了个妆。
凑热闹的这批人看够了她,转身又去找别的出名的美女。
沈樱芝从来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她正跟一群小太妹蹲在商店门口吸烟呢。
反正也没人敢管她。
那剩下的就是七班的季悠了。
可惜这个季悠太过低调,跟夏依芮和沈樱芝相比,存在感极低。
要不是她靠那个逆天的成绩博关注度,贴吧论坛早就把她给忘了。
果然。
一群人凑到七班队伍边上,愣是得伸长脖子在女生堆里面找季悠。
她既不是举牌的又不站在队伍前排,被密密麻麻的人一挡,基本看不太清楚。
丁洛转过头低声道:“又有别的班男生来看你了。”
现在还没开始走,季悠的拉拉队服外头裹着一件长长的外搭,几乎把露的所有地方都遮住了。
她当然也没有化妆,低着头,默默的看地上的蚂蚁搬石头。
“你别胡说,看我干吗。”
丁洛撇撇嘴:“运动会这么难得的场合,你就应该化点妆,然后艳压夏依芮。”
季悠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想跟夏依芮作对,再说,比好看有什么用,高中是要靠学习说话的。”
丁洛却冷不丁的问:“学习好有什么用,学习好就代表一切都好吗?”
季悠没想到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丁洛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小声道:“夏依芮学习也不错,但她目中无人,小肚鸡肠,处处针对你还总说你的坏话。有的人...学习不那么好,但是人特别善良。”
丁洛说着说着,抿着唇低下了头,眼角眉梢竟然带了些甜蜜的欢喜。
季悠心头一颤。
丁洛这副样子,跟她某些时候实在是太像了。
季悠小心问道:“特别善良的人...是谁啊?”
丁洛不安的猛眨眼,轻咳一声:“就是泛指,学习好的也有人品不好的,学习不好的也有人品特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