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投了一个三分,手心还沾着篮球上的灰。
他就这么垂着手,从场上退了下来。
和其他人相比,祁彧的练球时间少的多,往往他去吃饭了,其他人还在场上练。
但因为他实力太强,所以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祁彧往篮筐边的椅子上一坐,伸手去够自己的水瓶。
晃了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空了。
他一皱眉,不觉得自己上次喝水的时候喝完了。
但汗出的多,嗓子干涩的厉害,他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要不今天就提前结束吧,去买瓶水,然后找季悠,他想。
季悠又往前挤了挤,看祁彧皱着眉的样子,就知道他渴了。
可是篮球场上还在激烈的练,她又不能贸然跨过去。
而祁彧坐的地方,人又太多。
她捏紧手里的矿泉水,有些心疼的看了看祁彧身上流的汗。
丁洛拉住季悠的胳膊:“来,我带你从他后面挤过去。”
还没等她俩换个地方,夏依芮就已经察觉到了季悠的存在。
她原本站在最佳的位置,默默的欣赏祁彧打球,心情颇好。
但一看见季悠,她立刻没了兴致。
心里像是被倒了一整碗酸涩的柠檬水,汁水接触到皮肉,瞬间刺痛了她。
她闭了闭眼,扯了一把身边的闺蜜。
自从孟逸亓离开后,她身边又换了不少人。
但是换成谁夏依芮都不在乎,只要她们听她的,恭维着她,和她一致对外就够了。
“你,去把这瓶水给祁彧送过去。”
闺蜜吓了一跳:“啊,给给给祁彧送水?”
她知道夏依芮喜欢祁彧,这个送水的好事怎么能落到她身上。
夏依芮不耐烦道:“你磨蹭什么啊,让你送你就送。”
闺蜜指了指场上奔跑着的徐烈,膀大腰圆的,把篮筐砸的咣咣响。
“这还打着球呢,我怎么过去啊?”
堂而皇之的从人家场地上过去,不太合适吧。
夏依芮硬是把水塞到了她的怀里:“你去不去,篮球场那么大,过个人怎么了。”
闺蜜嘟了嘟嘴,不敢违背夏依芮的意思。
她皱眉看了看祁彧的位置,见他的确嘴唇发干,好像真的特别渴的样子。
于是她咬了咬牙,快步越过场地,朝祁彧的方向跑去。
“祁彧,这个水给你喝吧。”闺蜜的脸红透,喃喃的说道。
祁彧感觉到面前站了个女生,于是抬起头看了看。
闺蜜近距离看见了祁彧那张脸,心里不由得漏跳一拍。
怪不得夏依芮对他念念不忘的,长得真是太帅了。
尤其是运动之后,他的脸上带着健康的潮红,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狭长的眼睛清亮又深邃。
说实话,谁不想跟这样的男生谈恋爱呢。
闺蜜的脸更红了,连手指尖都有些发麻,她觉得自己捏的不是一瓶水,而是可以跟祁彧建立联系的机会。
祁彧的目光落到面前的脉动上。
满满的一瓶,折射着阳光,散发着迷人的光晕。
他现在本就干渴的厉害,骤然有瓶水放在眼前,的确挺想喝。
但......
三班的邱子明打趣:“哎哟,我们怎么就没人送水呢,还是祁哥厉害啊。”
徐烈瞪了他一眼:“知道人家厉害就好好练,光耍嘴炮有什么用。”
邱子明撇了撇嘴:“你当我说什么呢,我当然说的是长得厉害啊,不然打球再好又屁用啊。”
高二的付定礼抱着球,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祁彧你就接了呗,怎么也是人家妹子一片好心啊。”
祁彧没理他们,把目光从脉动上移开,淡淡道:“抱歉,我只喝我女朋友送的水。”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的说出来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人都听了个真切。
徐烈的动作一顿,胳膊立刻软了下来,眼神有点虚。
他知道祁彧指着女朋友是季悠,他跟季悠还有点过节。
其实自从篮球队开始训练,知道队友里有祁彧之后,徐烈一直挺别扭的。
虽然他平时又虎又彪,但挺重义气,既然在一个队伍里打球就是队友,然而他竟然欺负过对方的女朋友。
徐烈也想找机会跟祁彧道个歉,但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所以就这么一直僵着,他们训练上有什么话,都是让付定礼代为转达。
徐烈难受的抓了抓头发,抹了一把脸,顿时打不下去了。
徐烈一停下来,场上的其他人也都停下来了。
付定礼不了解高一的事,还一脸兴奋的问:“卧槽你都有女友了啊!”
夏依芮也听到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猛地跺了下脚,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那么深情的话,偏偏不是对着她说。
站在篮球场上的闺蜜则更尴尬,她举着水,走也不是,给也不是,反而转过脸来无措的看向夏依芮。
她这一看,大家都明白水到底是谁送的了。
夏依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季悠原本都快退出去了,听到了祁彧的声音,她定了定神,又转回了身。
还好现在场上已经没人打球了。
她抬起眼,慢慢的朝祁彧走了过去,声音虽然柔软,却不卑不亢。
“女朋友给你送水来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刻意忽略场外投来的炙热的目光,静静的蹲在了祁彧身旁。
祁彧一勾唇,露出一丝惊喜的笑意。
他之前的确是没看到季悠,所以才那么明目张胆的称呼她为女朋友。
不然以季悠一惯的个性,大概要羞的缩起来了。
谁想她没有,反而还乖巧的走了进来。
祁彧想摸摸她的脑袋,但是手脏,黑漆漆的一片,于是他又僵硬的把手放下了。
季悠其实是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
但是夏依芮太过分了,让她有点生气。
她也不想一直忍让夏依芮了。
对有的人来说,你越是退缩,她越是得寸进尺。
所以她一鼓气就走出来了。
但虽然表面上装的镇定,可心跳早就乱成一团了。
她垂下眼眸,替祁彧把瓶盖拧开,然后把水递给他。
“我吃完饭了,顺便来看你打球。”季悠低声解释道。
祁彧深吸一口气,眼底含着笑,晃了晃脏兮兮的手心:“脏,喝不了,你喂我。”
季悠的动作一顿,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她低声喃道:“你...你别得寸进尺了。”
祁彧像个大爷似的悠然自得:“都承认是我女朋友了,还不给男朋友喂口水,喝死我了都。”
他的确渴坏了,嘴唇已经干的有些发白。
就是仗着季悠心疼他。
季悠不得已,抬起水瓶,慢慢喂到他的嘴边。
清澈甘甜的水滑入干涩的口腔,瞬间滋润了发疼的喉咙。
祁彧借着力大喝了几口,这才恢复了身体的水分。
季悠连忙把手缩回来,拧上盖子:“我回去了。”
祁彧一伸腿拦住她:“别着急,有人还想跟你说话呢?”
季悠站在原地,微蹙眉,不解的看着他。
祁彧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朝徐烈看了一眼。
付定礼在一边看呆了,他伸手捅了捅徐烈:“卧槽,祁彧女朋友这么美的吗,我们学校有这种档次的美女吗?”
徐烈皱眉:“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关心高一的事?”
付定礼摇摇头:“不啊,我这不是不愿意向学妹们下手吗,简直是损失了一片海洋啊!”
徐烈懒得搭理他,祁彧的目光扫过来,简直像朝他身上开了一枪。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朝季悠走过去。
高高壮壮的身板竟然被他走出了小碎步。
徐烈又擦了一把脸,手上的灰抹的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的,但是他一点儿都没察觉。
他咽了咽吐沫,润了润僵硬的喉咙。
“咳,季悠啊,上次那事儿挺不好意思的,我太浑了,想跟你道个歉。”
徐烈说完,低头看着白花花的水泥地。
要不是他长得黑,估计浑身都红透了。
季悠甚至比他还尴尬。
她捏的水瓶嗒嗒响。
阳光刺的她的眼睛有些发痛,好像有点挣不开。
从没想过有一天徐烈会当面跟她道歉,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你别这样......”
季悠无助的看向祁彧。
祁彧静静的听着,反问季悠:“你觉得能原谅他吗?”
都这样了,季悠还怎么不原谅。
她本来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要别人对她释放一点善意,她就能全心全意的对人家好。
“能啊。”
祁彧站起身,用胳膊揽住季悠,担心弄脏她的衣服,所以手还举着。
他似笑非笑道:“我女朋友既然同意算了,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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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十一月中旬, 总算下了第一场雪。
轻飘飘的雪花在盛华的砖红色楼前坠下来,红白映衬, 恍惚一道古典的布景。
稀疏来往的人, 秃了头的树杈, 微微裂缝的地砖,都成了布景的一部分,让这个有几十年校史的学校更沉静深邃了些。
只可惜地面的温度不够高,所以雪落在地上,半化成了水。
塑胶操场像是被刷上了一层深漆, 脚踩在地上, 一踩就是一个泥印。
挑战杯参赛群开始了第一次集中培训,说是从省作协请来的老作家给培训, 来之不易。
季悠吃完晚饭,裹紧羽绒服, 把围脖系好,拿着本子和笔去了阶梯教室。
阶梯教室果然要比七班冷一些。
到场的只有他们几个参赛的学生,和一个负责联系省作协的老师。
在作家没来之前, 陈聪俨然成了全体瞩目的对象。
他们所有人里, 只有陈聪参加过两次挑战杯, 两次分别都是全国二等奖。
虽然和一等奖无缘, 但成绩如此稳定也证明了他的实力, 所以已经有重点大学的文学系投来了橄榄枝。
高二的徐沫沫一早就挤到了陈聪身边,软软的问:“学长,你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跟我们分享啊, 我们都是第一次参加。”
陈聪被围的太挤,季悠只能坐在最边上的位置,安静的听着。
陈聪微微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皱着眉道:“也没什么,就是现场给一个主题,然后让三个小时创作出一篇文章来,手写机打都可以,要求有深度,有内容,题材不限,字数不限。”
徐沫沫睁大眼睛,轻叹一声:“啊,这么宽松啊。”
陈聪眼中有点不屑的冷笑:“你觉得很简单吗,事实上很多人到了场上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三个小时只能憋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鬼东西。”
徐沫沫抿着唇,左右看了看,犹豫道:“可不是字数不限吗,那就还好啊,学长你上次考的是什么啊?”
陈聪往椅子上一靠,拇指不断按着中性笔的笔帽,发出啪啪的轻响。
“初赛太简单不记得了,决赛吗两个字,泡沫。”
徐沫沫咽了咽口水,左右看了看:“泡沫......泡沫能写啥啊?”
陈聪扫了她一眼,大概是既嫌弃她没本事,又享受她在一旁的恭维,所以难得多说了几句。
“笨啊,比赛之前谁不会在心里准备几个故事,到考场上根据主题往里套呗。”
身边的人纷纷附和:“哦哦哦我们都没想到。”
季悠用下巴拄着笔记本想了想,没说话。
很快,那个老作家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概是写东西久了,老作家身上弥漫着浓浓的书卷气。
他带着一副眼镜,身材有些许的发福,头发白了大半,但看起来还是挺慈祥的。
他也没站在讲台后面,而是直接坐在了这帮学生的附近,把本子一翻,笑呵呵道:“我就是来讲一些我写作多年的经验,但是创作这个事呢,见仁见智,你们也不一定非要听我的。”
说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列的提纲,然后开始侃侃而谈。
季悠倒是没记什么东西,只是托腮认真听着。
“......写作呢,是有很多技巧的,尤其是老手,对技巧运用的相当纯熟,但是我们内行一看就能看出来,所以我反倒还是喜欢年轻人的青涩,这种青涩有时候能写出特别真挚的东西,没有一点技术的加工,就是实实在在的,很迷人。”
陈聪的脸色沉了一些,他举起手,有些不服道:“老师,我认为那不应该算是技巧,那只是一种艺术加工事件的能力,不都说艺术高于生活吗,没有加工怎么高于生活呢。”
他自己就是纯粹的学院派。
家里妈妈是做编辑的,每天都要审大量稿件,而他又去了小作家班进修,创作方式简直跟某些作家一脉相承。
季悠歪过头打量陈聪,抿起唇认真听着。
她倒是喜欢这种激烈讨论的氛围,只有碰撞才能出新的东西。
老作家见别人反驳他的观点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道:“当然,但你也不能否认天赋的存在,像我这种天赋有限的,才需要用技巧来延长创作的寿命,可总有些人不用,但永远让人觉得惊喜。创作就是这么没道理的事情,各行各业都一样。”
陈聪默默的攥紧了拳头,目光黯淡了些。
他每次比赛前,都会准备大量的故事,查阅大量的资料。
他的写作功底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挑战杯的赛制太活了。
如果比赛规定,让所有人描述一起车祸,讲述一场浩大的王朝成败,那陈聪敢保证,没有几个人能比他写的更震撼更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