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白一直陪奶奶守在医院的vip病房,同时也宽慰着意志消沉的姐姐。
她挡住了源源不断赶过来探望的亲戚,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但她并没有透露姐姐的伤势,只说没有生命危险,让他们放心。
寂老太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默默地看着她,眼底似有波澜。
秦助理观察着老夫人复杂的神情,同时又看着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的寂静。
他知道,从今天以后,寂白不会再是寂二家那个被人轻视的“代替品”了,她会发光发亮,成为所有人眼中不可忽视的焦点。
在寂静住院十五天以后,寂老太终于让寂白拟了短信,发到家族群里,沉痛地向家里人说明了寂静截肢的伤情。
全家哗然,纷纷表示了惋惜,同时他们心里也都明白,这条通告信息意味着...寂家最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寂静大小姐,game out。
无论寂老太多么疼爱孙女,她都不可能让失去双腿的寂静担任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了寂白的身上。
五天后,寂白离开医院,回到了家里。
寂明志和陶嘉芝知道她要回来,早早地在客厅里等着她了,看到她进门,他们赶紧走上来,想要拥抱她。
寂白却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他们。
陶嘉芝擦擦眼角的泪花,说道:“白白,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爸妈多么担心你呢,出事后,我们差点就连夜坐飞机过来看你了!”
寂白看着她伪善的面孔,也不想再和他们虚与委蛇,顺口问道:“为什么差点?”
谢随是在看到新闻的下一刻便赶了过来,甚至奶奶都不顾年迈的身体,亲自过来,所以她这对身体健全又如此“关心”她的父母,到底是差了哪点,才没能赶过来?
陶嘉芝本来也是顺口这么一嘴,没想到寂白会顺势问下去,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寂明志为妻子解围道:“你妈看新闻,说灾区随时都可能有发生余震的危险,专家都建议热心的志愿者不要一窝蜂地前往灾区,我们也是也担心过来会影响救灾。还有,单独把你姐姐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们也不放心啊。”
“哦。”原来还是不放心寂绯绯。
寂绯绯此刻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寂白回来,眼底划过一丝恶毒之色。
当然,寂白明白她是多么恨她不能死在地震中。
父母知道了寂静的事情,陶嘉芝自然毫不掩饰地说:“这下子没了脚,怕是蹦哒不起什么水花了,白白最大的竞争对手就这么没了,以后前途自然是顺风顺水。”
寂绯绯望了寂白一眼,轻蔑地说:“当时只有她和寂静两个人被困在一起,天知道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绯绯,不许胡说。”寂明志立刻喝止寂绯绯:“这话绝不能出去乱说!”
寂绯绯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寂白平静地说:“不管我和她之间有多深的利益牵扯,但姐妹就是姐妹,该救我还是要救...”
“白白这话说得好,你和绯绯也是姐妹,不管闹什么矛盾,你对她...”
陶嘉芝话音未落,寂白打断道:“当姐妹,有今生没来世。寂静是我的姐妹,但寂绯绯不是,哪怕街上一条饿死的流浪小狗,能救我都会救,全世界只有寂绯绯,她要死,我绝不会拦着!”
这是寂白第一次如此斩钉截铁地表明自己的强硬的态度和立场,陶嘉芝和寂绯绯都傻了。
“白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
“知道。”
“你不是疯了!”
只有寂明志明白,寂白不是疯了,寂白的翅膀是真的硬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寂明志连忙打圆场:“白白好不容易回家,寂静又折了,这是好事啊。老太太看重白白,以后咱们家也跟着飞黄腾达了,一家人,哪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呢,白白也别说气话了,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寂白冷冷望着他,心里寒凉似铁。
他是寂静的二叔,他说寂静折了,这是好事,还要庆祝一下...
这样的父母,让寂白感觉不寒而栗。
“没什么值得庆祝的,我以后如何,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寂明志愣住了:“白白,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你们很清楚,不好意思,要让你们的希冀落空了。”
她今天回来,就是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这时,院子里的车喇叭响了响,寂明志不解地望了望窗外:“外面怎么有辆车?”
“秦助理是来接我的。”寂白面无表情道:“奶奶让我搬到老宅去,陪她住。”
寂绯绯突然慌了:“爸妈,你们不能让她走啊!她走了我怎么办,万一我又住院了...”
“绯绯,你别担心,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见寂白久久未出来,秦助理走进门,说道:“寂白小姐,董事长打电话询问您怎么还没到,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寂明志眼见着寂白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了,急切道:“寂白!你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吗!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是啊,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走就走,太没有良心了吧!要是你姐姐出了什么事,就是你害死了她!”
秦助理适时开口:“董事长说过了,寂白小姐的‘责任’早就已经卸下了,从今天开始,她的肩头会扛起另外的重担,希望二位不要影响她。”
言尽于此,陶嘉芝和寂明志也知道,无力回天了。
在她上楼收拾东西的时候,寂明志沉声威胁道:“你真的以为,脱离了我们这个家,你能够飞多高。”
寂白回头睨他一眼,沉声道:“你最好祈祷我不要飞太高,否则你们自身难保。”
高三的下学期,寂白搬到了奶奶家的老宅住,彻底和寂明志家里断绝了关系。
王府大宅的环境清幽宁静,寂白单独住在一出四合的院落里。那段时间,家里不少亲戚提着昂贵的礼物,说是要来探望寂白。
这些人是打量着现在的情势,寂氏集团的继承人位置指日可待,他们都想要和寂白搭上关系,将来分得一杯羹。
不过他们想要进老宅也是不易的,老夫人特意叮嘱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寂白的学习,同时也没有再让她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只专心备考。
寂静出院的那一天,寂白提着礼物去看看望她。
她办理了休学,准备出国进行一段时间的康复疗养。
家里的姐妹亲戚因她性格高傲,都不太喜欢她,过去是不得不奉承巴结,而今见她大势已去,都离她远远的。
寂白是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宴宾客,也眼见她楼塌了。过去有多么花团锦簇,而今便是多么的门庭冷落。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洁白的vip病房里,微风撩动着轻柔的纱帘,寂静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窗外的四月春景,怔怔地发呆。
“小白,你看外面的风景多好。”
寂静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寂白走到她的身边,推起了她的轮椅。阳光落在寂静那柔和的脸蛋上,照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格外通透。
“以前我的眼里,除了那一堆冷冰冰的业务数据,什么都没有,就连走路,都是不自觉地加快步伐,生怕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你看,我错过了多少东西。”她微笑着抬头,望向寂白:“我错过了我的整个青春,错过了全世界的美好,我今年22岁了,我甚至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寂白的手落到她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按:“姐,你现在可以休息了,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小白,你看柜子上的那些礼物,是之前我们在平凉村留宿的那家人送来的,我以前挺看不上他们,但是我住院之后,也只有他们,坐了两天两夜的硬座火车,提着熏干的肉和一袋土鸡蛋来看望我。他们说,寂家对他们的大恩大德,永远不会忘记。”
“他们把集团里那些装点门面的所谓‘慈善’,当做恩惠,铭记于心。”寂静脸上浮现一丝苍凉之色:“你说可笑吗。”
“姐,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你也是。”
寂静忽然笑了,可是寂白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小白,你记住我的话。”
寂静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地说:“当你的脚踏进这潭污浊泥淖的那一刻起,永远不要善良。”
寂白的心颤栗了,她望着寂静那决绝而坚定的目光,只觉得后背一片寒凉。
第63章 谁是你嫂子
周末下午, 谢随拎着一杯奶茶从店里出来,看见厉小意站在甜品店门口, 定定地望着店门边支起来的鸡蛋仔招牌。
招牌里的鸡蛋仔裹着五颜六色的冰淇淋, 浇着黑色的巧克力汁和奥利奥粉末。
厉小意咽了口唾沫, 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
谢随目不斜视, 从他身边经过,没看他一眼。
厉小意扬着调子说:“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这么这么地想吃鸡蛋仔,某些人居然还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真是太无情啦!”
谢随嘴角扬起冷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真想一脚踹飞!”
厉小意双手叉腰, 鼓起了腮帮子:“残暴!”
谢随没有停下来脚步, 继续往前走, 懒得搭理他。
厉小意冲他背影大喊着:“哎, 我没钱, 你就不能请我吃个鸡蛋仔吗!”
“富二代小少爷搁我这里装穷, 很欠扁。”
厉小意攥住他的衣角:“我真的没带钱,大不了我下次还你, 好不好?谢随哥。”
谢随压低嗓子,不耐地喃了声:“你真的...很烦。”
十分钟后,厉小意和谢随一起走出甜品店,他心满意足地捧着鸡蛋仔,大口大口嚼咽,满脸洋溢着幸福之色。
谢随回到篮球场, 将奶茶递给盘腿坐在篮筐下写作业的寂白。
寂白穿着白t恤休闲打底衫配牛仔裤,倚靠着篮球架,专注地演算习题。
她周末休闲放松的方式,就是陪谢随到篮球场运动。不过在谢随看来,她也就是换个地方学习罢了。
他蹲在女孩身前,将吸管插.入奶茶盖子,然后递到她嘴边。
“张嘴。”
寂白正和一道数学题焦灼着,头也没抬,张开嘴,吸了一口温热甜腻的奶茶。
谢随耐心地坐在她身畔,时不时地喂她喝水,眉眼温柔得就像春日早晨的暮霭。
寂静觉得累了,便靠着谢随的肩膀小憩。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她仿佛能听见岁月流走的声音,像沙漏里流沙滑落发出的簌簌声,时间也变得很慢很慢。
蒋仲宁望了望远处,对谢随说:“你小跟班,又来了。”
谢随偏头,看到厉小意坐在球场边的横椅上,冲他齐齿笑。
他的嘴角还沾着鸡蛋仔的碎屑。
谢随皱眉,这家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啊。
寂白倒是冲厉小意扬了扬手:“小孩,过来。”
厉小意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寂白身边坐下来:“还是我嫂子好。”
“谁你嫂子。”
谢随揪着他的衣领想将他拉开:“你哥是厉琛王八蛋,你敢叫她嫂子,信不信我揍得你爹妈都认不住来。”
寂白连忙拦住谢随:“你凶人家小孩有劲儿吗。”
厉小意躲在寂白身后,冲谢随吐舌头扮鬼脸。谢随点着头,说行,你有靠山,老子惹不起还不行吗。
他起身去和蒋仲宁他们打篮球了,厉小意连忙跑过去,也想和谢随一起打篮球,不过谢随压根不带他玩。
厉小意跟着他跑了半场,几位少年都没有把篮球传给他的意思,小孩站在线边,颇为失落地望着他们。
寂白真的很不懂,问道:“小孩,你干嘛一定要和谢随玩啊?”
他压根就不认他这个弟弟,何必这样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
阳光下,厉小意那深褐色的眸子显得干净而清澈。
他望着谢随,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他当我哥哥,一定棒极了。”
相比于待人克制礼貌而冷淡疏离的厉琛而言,谢随这种洒脱不羁、百无禁忌的性情,更让厉小意这样的天真小男孩的着迷。
别说小男孩,就算是同龄的男生,都没有不想和谢随当朋友的,譬如戴星冶一流。
“小孩,人家不带你玩,你自己玩呗。”
寂白捡起了身边的一颗篮球,朝厉小意丢了过去。
厉小意捡起篮球,走到旁边没有人的篮球架下,试着投篮,不过篮球偏离了很远。
寂白嫌弃地笑话他:“你这技术,不行啊。”
“谁说不行,我可以的。”
厉小意一个人抱着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投篮。
谢随远远地望着这小孩一个人打球,有点可怜。
心里莫名感觉涩涩的,他犹豫片刻,溜达过去,顺过了厉小意手里的篮球,挑剔道:“不是你这样玩的。”
“那你教我啊。”
“看好了。”
他站在三分线边,起跳投篮,篮球稳稳落进了篮筐中。
的厉小意崇拜地看着他:“谢随哥好厉害啊。”
“这就厉害了。”
“对呀。”
“少见多怪。”
寂白抬起头,远远地望着谢随,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纵使不甘纵使委屈,但他不会把母亲的过错真的归咎在小孩子身上。
他装得凶狠而不近人情,但他本性善良。
谢随撸着厉小意的脑袋说:“你太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