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叼过了她递来的烟头,深深地地呼吸,吐了一口气。
尼古丁刺激着他的脑神经,令他感觉通体松懈畅快,而寂白却被烟味刺激得咳嗽了起来。
谢随眼角睨了睨她,打开了车窗,让凉风灌入车厢内,驱散了烟味。
“受不了?”
“嗯。”
谢随将手里不过抽了一口的烟头扔出了窗外,不再说什么。
超跑稳稳当当地抵达了终点,伙伴们围了上来,兴奋地说:“随哥,真行啊!又赢了!”
“小同学,第一次坐随哥的车,怕不怕?”
寂白脸颊漾着绯红,老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谢随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随口道:“怕个屁。”
寂白被他拍得身形往前面突了突,觉得这个动作有点亲昵了。
丛喻舟说:“甭害怕,你随哥开车稳,出事的概率比飞机事故还低呢。”
这话寂白是认同的,谢随开车虽然疯,但他技术真的很好,上一世的事故,寂白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像是意外,到更像是人为导致...
就在寂白愣神之际,谢随已经解开了手铐,过去和对面几个富家公子说话,然后相互摸出手机转账。
寂白环顾四周,不见寂绯绯的身影,蒋仲宁说:“她觉得无聊,已经回去了,看样子还不太高兴。”
“哦。”
寂白隐隐约约觉得,回去可能会面临一场风波。
几分钟后,谢随回来,对寂白说:“加个微信,给你分红。”
寂白乖乖摸出手机,扫了谢随的二维码。
谢随没有名字,正方形的头像块是一片漆黑,正如他崎岖坎坷的人生之路,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谢随给她转了五万,几乎对半砍。
寂白只觉得,他真大方,
几个男孩也跟着下注赢了钱,心情不错,准备要去酒吧玩。
“小同学,不跟我们去玩玩?”蒋仲宁问。
寂白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我要回家了。”
“这才九点啊,夜生活刚开始,回家多没意思。”
“回去晚了会被骂。”
谢随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知道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对于他们这群游荡在城市阴暗处的少年而言,夜晚是狂欢的开始;可是对于寂白这样温驯的乖乖女来说,夜晚便意味着危险。
“随哥,咱们送她回去吧。”
“送什么送。”谢随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凝视着川流不息的马路:“这里又不是打不到车。”
寂白当然不愿意让他们送了,这花花绿绿的超跑赛车把她送到家门口,让邻居和认识的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她走到谢随面前:“你帮我把手铐解了,我就回去了。”
之前谢随只用钥匙开了自己这一环,便下了车,她这一环还没有解开呢。
谢随摸出钥匙,在颀长的指尖兜了一圈:“我觉得它挺适合你。”
寂白一听他这话的意思,立刻预感到不妙,急切地说:“谢随,你快给我解开!”
他薄唇扯开一丝邪气横生的笑:“这样,明天下午放学,学校后山湖边来找我,我给你解开。”
“你现在就给我解开!”寂白瓷白的脸颊急得通红,迫切道:“会被同学看到...”
“嗖”地一声,谢随收了钥匙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就说谢随送你的礼物。”
第11章 后山
鱼龙混杂的地下酒吧。
丛喻舟点了瓶啤酒,递给谢随,劝道:“哎,随哥,你怎么想的,老是跟人家一小姑娘过不去,有意思么?落个欺负女孩的名声可不好听。”
谢随接过啤酒,一饮而尽。
澄黄的液体漫过他燥热的喉管,带来细密的清凉感,他又想到了女孩那白皙的肌肤,仿佛轻轻一掐便能落下印记。
谢随将酒瓶扔开,心头有点躁。
有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坐在谢随的身边,轻浮地拎起他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哥,难得过来玩,我敬你一杯啊。”
女孩声音娇软,喝了酒之后,在杯子上留下了殷红的唇印。
谢随眼角挑了挑,顿觉恶心,二话没说,抬腿蹬开了女孩斜倚着的高脚凳。
女孩重心不稳,险些跌倒,手里的酒全洒在了胸口,顷刻间单薄的衣料透出了肉色,狼藉不堪。
她捂着胸,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谢随望向丛喻舟,淡淡道:“看到了,这他妈才叫欺负,老子对她,只有温柔。”
丛喻舟咧咧嘴,无话可说。
**
寂白将手铐藏在了袖子里面,缓步走回了家。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父亲寂明志,母亲陶嘉芝以及姐姐寂绯绯,像开三方会谈似的,神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寂白刚进屋,便听到陶嘉芝拉长了调子问:“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寂白如实回答:“和同学去玩了。”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寂白望了望寂绯绯,猜测她肯定是添油加醋地跟父母告了状,因此,她只能老实交代:“男同学。”
“砰”的一声,寂明志将茶杯重重拍在茶几上:“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和男同学出去玩到现在才回来,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心!”
她没有廉耻心?也不知道是谁哭着喊着要跟谢随去赛车兜风,生拉硬拽地要把她拽上。
寂绯绯把弄着卷卷的头发,开口说:“爸爸,您不要生妹妹的气,我相信妹妹只是一时贪玩,没有别的事情,更不存在早恋的情况。”
“她还敢早恋!哼,要是让我知道了,肯定打断她的腿!”
陶嘉芝责备寂白道:“白白,你也太不懂事了,这么晚回来,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多担心你,还有姐姐,一整晚都在等你练习呢。”
寂绯绯望着寂白,本来以为她会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毕竟从前的寂白笨嘴拙舌,脑子也不太会转弯,一直都被她拿捏着,从不知道在父母面前辩解。
谁曾想,寂白坐到了寂绯绯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姐姐,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给那些人啊,你知不知道,我下车后看见你不在,我多害怕。”
“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寂白对陶嘉芝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些男孩,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姐姐和他们讲话,我本来是想和姐姐一起回家的,谁想姐姐居然要和那些男孩一起去赛车,怎么劝都不听,我担心姐姐会出事,只好陪着一起去了,谁想姐姐把我推给其中一个坏男孩,自己反而跑掉了。”
寂白说着,眼睛都红了。
父母疑惑地看了眼寂绯绯,显然是有些相信寂白的话了,因为寂绯绯的确回来得比较晚,而且寂白自小温厚老实,从不说谎。
“绯绯,怎么回事啊?”
“妹妹说的是实话吗?”
寂绯绯耐着性子解释:“爸妈,我相信妹妹她是害怕惩罚才这样说的。唉,谁让我是姐姐呢,我没有照顾好她,是我的不对,你们惩罚我好了。”
寂白摸出了手机,点开了相册,里面有一张照片,是寂绯绯站在赛车前,寂白顺手拍下来了。
“姐,你还让我给你拍了照呢。”
寂绯绯脸色骤变,一阵红一阵白,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寂白。
过去那个总是犯傻被她算计的小白兔,怎么会有这般心机,竟还偷拍了她的照片!
寂明志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彻底火了:“寂绯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您听我解释!”
陶嘉芝也急切地说:“你怎么能把妹妹单独留下来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妈妈,我没有!”
“刚刚你一个人回来,我就怀疑了,白白从小到大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她从来不会撒谎,更不会和那些坏男生有来往。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明白,绯绯,你心里在想什么了,为什么你要伤害妹妹?”
“妈妈,难道你是这样想我的吗?”寂绯绯眼圈通红,泪珠子“刷”地一下掉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还...还不是因为...因为...”
寂绯绯故作悲伤地掩面哭泣:“因为我嫉妒妹妹,你们那样疼爱她,这让我觉得难过,我害怕你们会不要我,我生了病,你们生下妹妹就不要我了,呜呜呜。”
眼泪是寂绯绯的终极武器,只要每次挨骂的时候,哭一哭,装装可怜,父母一定会心软,所有事情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果不其然,陶嘉芝的态度已经松动了:“绯绯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呢,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真的吗?”
“对啊,爸爸妈妈最疼你了。”
这时,寂白恰如其分地开口道:“姐姐,父母生下我,难道不是为了给你治病吗,你早就知道这一点,又何必说这样诛心的话。”
寂绯绯眼神凌厉地剜了寂白一眼。
寂明志听到寂白这样说,愧疚感更是溢于言表:“白白,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和绯绯都是我们的孩子,没有谁更重要,你们都重要。”
这样的话,上一世他们也讲过,却只是为了安抚寂白,听听便罢,寂白已经不会当真了。
寂明志严厉地对寂绯绯道:“做错了事,哭有什么用,快跟妹妹道歉,然后去琴房呆三个小时再出来!”
“爸!”
“道歉!”
寂绯绯咬牙切齿地看着寂白,非常不甘心地说了“对不起”三个字,然后噔噔噔地上楼,进琴房,用力关上了门。
陶嘉芝说:“这绯绯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寂明志神情复杂地看向寂白:“白白,真是委屈你了。”
寂白摇了摇头,也起身回了房间。
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以寂绯绯惨淡收场而告终。
**
德新高中每周五的下午最后两节课是大扫除日,不参与大扫除的同学都会提前离开,寂白也不例外,她匆匆忙忙收拾了书包,骑上自行车,朝着学校后山湖畔飞奔而去。
她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勉强遮住手上的手铐,这手铐是情趣的样式,还带着粉粉的绒毛。
寂白也是醉了。
每次抬手的时候,她袖子里都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引得殷夏夏不住地看她。
无论如何,寂白必须找谢随解开手铐了。
学校后山湖畔一片荒芜,野草丛生,人迹罕至,是学校里不良少年们经常聚集抽烟的地方。
今天有风,半人高的草笼随风飘摆着,谢随散了他的那帮兄弟,一个人蹲在湖畔,嘴里叼着根草芥,平静地凝望着湖畔。
其实好几次都想要离开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约她来有什么意思...…
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身体里那股…发了疯想见她的欲望。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块石子蓦然飞了过来,落在湖畔,冰凉的水花溅了他一身。
谢随回头,看到几个打扮非常杀马特的男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飞机头男孩身边倚靠的…正是昨日酒吧里讨好谢随吃了闷亏的女孩。
“谢哥,怎么落单了?”飞机头男孩率先开口了:“你那几个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兄弟呢?”
谢随吐掉了嘴里的草芥,稍稍活动了一下右手筋骨,不想和他们废话:“有事说事。”
“你昨天欺负我女人,这事怎么算啊。”
谢随睨了那女孩一眼,淡淡道:“你他妈自己头顶一片绿,干老子屁事。”
女孩立刻哭哭啼啼地辩解:“不是的,超哥,是他调戏我。”
谢随咧嘴:“老子眼睛不瞎,就你这样的,看不上。”
“你他妈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谢随嚣张跋扈惯了,对谁都没什么好脾气,几个男孩平日里没胆子惹他,此刻见他是一个人,也没带怕的。
“要打架速度点,老子今天还有事。”
杀马特男孩一哄而上,朝他扑了过去。
他们打架没有章法,大锅乱炖式,只会用蛮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谢随截然不同,他给人打//黑拳的,身手练过,一等一的好手,分分钟边撂倒了周围几人。
杀马特男孩被他揍得嗷嗷叫,飞机头身边的几个男孩见势不妙,纷纷从包里摸出了刀子,朝着谢随跑过来。
明晃晃的刀子带着锋锐的光芒,谢随只身肉搏,也知道应该避其锋芒,因此连连后退,闪身躲过了几刀。
少年们下手没有轻重,都是往肚子上划,一不小心就是要肠穿肚烂的。
这时,谢随听到了最不想听见的自行车铃铛声。
谢随回头,只见女孩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手里推着自行车,站在步道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唇都在哆嗦。
吓坏了。
谢随是亡命之徒,哪怕几次于死亡边缘擦过他都没有一刻感觉害怕,但现在,看着女孩那般惶恐的神情,他居然有点怕了。
冷锋般的刀子,手臂沾染的鲜血,还有丧失理智的暴戾...
这一切,足以吓退任何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孩。
谢随趁着躲避的间隙,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到寂白脚边,声嘶力竭地喊了声:“看什么,滚啊!”
寂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重新骑上自行车,歪歪斜斜地骑着跑掉了。
谢随松了一口气,也开始亡命奔逃。
身后的男孩们显然是杀红了眼,不让谢随血溅当场,他们决不罢休。
不知跑了多久,在灌木丛生的树林子里,众人听到了呼啦呼啦的警车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