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太多，从麻袋里掏出自己花了五块钱从文具店里淘来的废弃纸板，和一只黑色粗字笔，想了想之前在路边看过的广告，依葫芦学画瓢的在纸板上刷刷写字。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跳楼大甩卖，一个五块钱”“买二赠一”……迟意迟疑了一两秒，补了个“自杀式减价”。
半个小时后。
迟意撑着下巴，睁着酸涩的眼睛，有些无聊地盯着来来往往的鞋子。
百度百科没骗她，这里还真的热闹，和她没关系的热闹。
平均十分钟有五六个人经过，至少一个停在她旁边夫妻档的烧烤摊上，除了一开始买了两只玩偶的年轻妈妈，其他人连个眼风也没赏她，只带起了一阵凉嗖嗖的冷风。
“妹子，像你这么大的娃儿都在上课，你怎么……”烧烤摊现在没人，女人和迟意搭起了话。
“……在上学，国庆假期正好勤工俭学。”
出于礼貌，迟意回了句，烧烤摊正好又来了客人，谈话就此中断。
低头看着麻袋上歪七歪八的玩偶，迟意在心里盘算起要不要换个根据地。
麻袋一角被风吹起，而后被一双白色人字拖踩着。
她抬头，对上一张分外猥琐的脸，满嘴黄牙，“小妹妹，交保护费了么就在这摆摊?”
随着他的开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意总觉得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迟意站了起来，在台阶上保持着和他平视的状态，余光就看到他身后还有两个差不多年纪的人。
“什么保护费，我在这里这么久……”女人的声音隐隐传来。
“闭嘴，这里没你什么事。”
一句话，迟意弄懂了眼前的情况。
柿子拿软的捏，这几个应该是这块地方的小混混，看她年纪小又是一个人，便动起了歪心思。
见迟意盯着自己没说话，混混头子被她看得心痒难耐，用饱含深意的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她，在胸脯处逗留得格外久，抬手就要摸她的下巴。
“拿不出保护费也不要紧，你陪哥几个玩玩。”
在这里摆摊的小姑娘家境能好到哪里去，看这副软糯可欺的样子，估计胆子也小。
这样挺好，出事了也闹不开。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迟意想也没想地一把挥开。
猥琐男完全没料到迟意的动作，也没想到小姑娘看着小小个，打人的力气还挺大，啪的一声，手背红了一块，泛着疼。
“我看你们都二十几岁了吧？”迟意后退一步，冷不丁地开口。
“什么？”猥琐男不解迟意这个时候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那就不能享受《未成年保护法》了，你看骚扰这个罪名怎么样，还是强.奸未遂罪选一个吧，够你在局子里蹲个几天几年了。”
猥琐男被迟意的态度和轻飘飘的语气气笑了，“恐吓我，你当我是吓大的。”
迟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当面摁下了报警电话。
“你他妈想死吗？”看到迟意的动作，猥琐男上前一步就要夺过迟意的手机。
原本以为是个软柿子，谁知道还踢到了铁板。
“又多了项人身恐吓罪。”迟意摇了摇头，“每一项，都是要蹲个七八年，”她扬了扬手机，“我记得附近就有个派出所，信不信，电话一打下去，不出几分钟……”
话到为止，剩下的话迟意没再多说。
“哥，”猥琐男身后的小弟见迟意说得有板有眼的，有些被吓到了，拉着人就想走。
他们刚刚也只是见小姑娘孤身一人才起了歹意，可没想要蹲局子。
“你等着。”
大概觉得就这样跑掉有失混混威风，猥琐男对着迟意放了句狠话，这才带着两个小弟离开。
迟意对这情况有些无语。
蹲下低头，刚捡起了一个掉出麻袋的玩偶准备收拾回家，就见眼前又出现了一双鞋子。
亮白□□面的足球鞋，她之前逛专柜的时候见过，世面售价近两千。
迟意的视线从那双长腿上一扫而过，对上了那人居高临下的眉眼。
“你也是来收保护费的?”
下午电玩城的那个男生，眉尾和眉峰凌厉分明，线条流畅，嘴里还咬着根雪糕，垂着眸看她。
他站在光与暗的界限，仿佛逆光而来，连极具辨识度的五官都显出丁点模糊。
说实话，在迟意看来，这个男生和刚刚那几个差不多。虽然从他全身上下的行头来看，他不至于看上那么点保护费。
可有些大佬就是有种恶趣味，就图那点刺激。
“保护费?”肖止寒低声重复，眸子扫了眼纸板上磅礴大气的字体，歪头笑了下，鞋尖踢了下纸板，“我是来解救你的人。”
“哦。”迟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哦?”对于迟意的反应，肖止寒有些意外，挑眉看她，示意她解释。
想到下午这个男生出现制止了黄毛的动作，迟意耐心地开口，“就是你可以选择买，我也可以选择不卖的意思。”
肖止寒拿下雪糕，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这年头连卖东西的都有脾气了？”
“我是人，是个人都有脾气。”
“我可以选择卖给什么人，也可以分文不收地送给别人。”
迟意蹲着收拾麻袋上的玩偶，见男生还站在原地，偏头看她，眉头轻皱，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她突然来了解惑的兴趣，“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
“嗯?”
“要是能让店长喜欢你，整个店都可以送给你。”
肖止寒的嘴角翘了下，有点儿漫不经心，“喜欢我?”
迟意收玩偶的动作一顿，上下扫了肖止寒一眼。
眼底毫不遮掩的嫌弃和无语让肖止寒的眉心跳了跳，就听到她的声音。
“对不起，”迟意能屈能伸，“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错话，做了什么错事我让你有这样的错觉，我的锅，我道歉。”
肖止寒轻呵了一声。
迟意拉着装满玩偶的麻袋站了起来，将手里拎着的长耳兔递给肖止寒。
“我也觉得娃娃机挺没意思，轻轻松松就能钓上几只。”迟意话题一转，“感谢你下午的举动，喏，别和我客气，我这里还有好几只。”
肖止寒怎么会听不出来，那是他下午刚说过的话。
这会听在耳里，怎么就那么欠揍。
“对了。”
迟意走了几步，回头看他，“我建议你可以去看看腾格和坎贝尔的书，你应该深有体会。”
看着路灯下不断被拉长的背影，肖止寒鬼使神差地点开搜索栏，就看到了那本书。
《自恋时代:现代人，你为何这么爱自己》。
哪怕心里有预感，看到搜索结果的一刹那，肖止寒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他还没说她爱装逼，她倒说起他自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玩偶我全买了。”
肖止寒，一个财大气粗并且极度自恋的。
第4章 别看了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餐桌对面林珊母女喜不自胜，特别是张芳芳，眼底的喜气都快蔓延到布满皱纹的眼角了。
迟意的东西不多，晚饭过后几分钟便将自己的衣物和其他零碎的东西妥善收拾好，房间经过简单的打扫后恢复了先前空落干净的样子，仿佛抹去了这几天她存在的痕迹。
知道这家子里对自己真心的只有叔叔，迟意想着自己应该打电话说一声自己要先去学校的事情，林如山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
迟意接起电话，看了对面的张芳芳一眼，开口叫了一声叔叔。
“绒绒，我刚听你婶婶说你今晚就要过去学校了？你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不等明天我带你去。”
“明天直接就要上课了，我想先过去熟悉一下学校和同学。”
“你一个人可以吗？让你婶婶陪着你去学校，还是我现在马上回去带你去学校。”
“不用叔叔，”怕林如山多想，迟意顿了顿补充说道，“我之前初高中报名也都是一个人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低头盯着红色的桌布，嗓音冷静，面无表情。
电话两边彼此都静默了好几秒。还是迟意先开口，“叔叔记得吃晚饭，我准备去学校了。”
“嗯，”林如山还是有些不放心，“到了学校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迟意挂断电话，缓了几秒，拿起放在行李箱上的红色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的暗袋里拿出一叠整齐厚实的百元大钞，推向张芳芳。
“婶婶，这几天打扰了，这是我妈妈让我交给叔叔的，叔叔不在，我想给婶婶也是一样的。”
知道张芳芳私底下没少和叔叔唠叨她借助导致家庭花销增加了不少，甚至都快拿不出林珊的补习费，哪怕知道这是张芳芳夸张的说法，迟意还是不想让叔叔太为难。这才特意抽空去银行取了一些钱出来。
看着不下二三十张的纸钞，张芳芳喜笑颜开，笑意藏都藏不住，表面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样，“咱们是亲戚嘛，这……”
迟意没了和她假意推脱的心情，站起来拉过行李箱，万向轮擦过地板发出轱辘的声音，“那婶婶，我就先走了。”
没去看张芳芳和林珊的反应，迟意拉过行李箱快步走了出去。
晚班最后一辆公交安稳地在南城一中对面的，挤着不少人的站点停下。
后门一开，迟意拎起行李箱，等着公交载满客扬长而去后，才走到一旁的人行道上，准备过马路。
南城一中坐落在繁华的金湖大道中段上，道路两旁栽满绿植，路的右边就是大型连锁商场，左边一条下去都是餐饮店面，中间切割形成一片空地，空地一边是书店和日用品商店，一边是绿化区，往里走几步就是南城一中的大门口。
大门口的设计是半圆的拱门，横杆上镂空镶金写着“南城第一中学”几个大字，往下贴着一条“立德树人，兴我中华”的横幅，看上去淳朴又不失威严。
学生进出一中校门需要有校园卡，迟意是个生面孔，现在又是晚自习时间，只能给负责交接她的老师打电话。
迟意在校门口和保安站了几分钟，远远看到一个道身影走过来。
来人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刚刚三十岁出头，国字脸，长相儒雅，眼睛笑眯眯的，看上去温和好相处。
“你好迟意，我是你的新班主任，也是你的语文老师，我叫陈发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字。”
迟意完全没想到班主任会是这么一个儒雅的男人，对于他要帮忙提行李的行为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谢表示自己可以。
南城一中的校道建得宽阔，校道上方还挂着好几条横幅，写着今年高考本科各层次上线率，还有与大门口电子屏幕照相呼应的文理科状元。
作为南市人人皆知的公立高中，南城一中在一圈市高中可谓是一枝独秀，每年往全国各高校输送的人才不在少数，连续几十年斩获头角。
见迟意的目光在横幅上停了许久，陈发枝想了想开口，“我看了你的成绩，各科基础都很扎实，到了新环境也别太紧张，就是换了个地方学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老师。”
迟意嗯了一声，补充开口，“谢谢老师。”
陈发枝带着迟意穿过露天操场，往主席台旁走。
“那我先带你去寝室安顿好行李。”
五楼520寝室，迟意用舍管阿姨刚刚交给她的钥匙开了门。
她的舍友们都去班级晚自习了，宿舍一时有些安静。
上床下桌的四人寝，空间不算大，却很干净整洁。迟意很快地整理好自己的床位，拿过钥匙出了寝室。
陈发枝临时有事，只能口头交代迟意一些事情，考虑到迟意刚来第一天杂事只多不少，又怕影响了班级学生的晚自习，便让迟意自己安排今晚的时间，明天一早再去班级。
迟意跟着陈发枝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找了下小卖部的位置，刚好距离女生宿舍楼不远。
她晚上没吃多少，又忙活了一阵，不自觉有些饿。
随着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小卖部的人也多了起来。
除了一楼餐椅上，有几个穿着T恤的男生低头玩着手机，聚在一起吞云吐雾的，都是些穿校服的学生，看到穿着黑白条纹毛衣和半身裙的迟意，惊讶又好奇。
“这女生没穿校服诶，也是那个圈子的吗?”
“不知道，没见过啊。”
对于周围关于她的讨论声，迟意只当没听见，排队等着买杯速溶咖啡。
大概觉得等得无聊，站在迟意面前的两个女生窃窃私语了起来。
“听说了吗？六班的林倩倩和九班的苏佳打算同时向肖止寒表白。”
迟意本不想多听，可女孩似乎觉得她们的声音真的很小声，殊不知身后的迟意听得清清楚楚。
肖止寒。这名字有些耳熟，她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说过。
“啊？”另一个吃惊出声，“同时表白，怎么个表白法。”
“据说好像是同时给肖止寒发消息，就刚刚，两个人定在不同的地点，看肖止寒最终选择谁。”
“卧槽二选一啊，咋这么像偶像剧剧情，”女生停顿了下，满是好奇，“那肖止寒最后选谁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约在晚自习下课，我也是听人说的。”
另一个人哦了一声，看好戏的开口，“林倩倩和苏佳学习都不错，又都是班花……”
“得了吧，”声音不屑的，“那也得肖止寒喜欢才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