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新赐紫罗裙——厘梨
时间:2019-05-25 08:44:24

  陆莳兰也不好直说自己得罪了首辅,便说:“打听这些做什么,告示出来,自然就知道了。”
  谢遇非便说:“你还真是缺乏好奇心。你们都察院的都御史一职空缺大半年,一直由副都御史代为掌管,现下毛方晋被拘,左佥都御史的位置又空出来了,怕是会调任新人来都察院了。你不想知道你的新上司是谁?”
  “急什么。”陆莳兰也想到都察院会来新上司了,便说:“上面自然会有合适的安排。”
  这时,沏茶的姑娘进来了,两人也不再谈论公事相关的,而是转而听谢遇非聊近来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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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家两兄弟此刻也正好在怀惠河。
  得知两人今晚要来梦琅嬛之前,这里负责管事的岳妈妈,便来到含璧的房间,朝着她道:
  “七爷原就来得少,现下连四爷也难得过来。你再不把握好机会,往后有得你哭的。你在梦琅嬛,我是将你当亲女儿一般看待。我就跟你这样说罢,七爷若是不挑你,你至少得将四爷抓住。知道么,傻姑娘?”
  “知道了,岳姨。”含璧又何尝需要这岳妈妈来说。
  上回在芙蓉园一曲箜篌之后,她的身价是更高,可她却也再没见过霍宁珩。这次霍家兄弟又过来,含璧心里何尝不紧张期盼。
  梦琅嬛的艺人,虽是卖艺不卖身,但若有贵客,楼里却也希望这些艺人施展全身解数笼络住对方。
  含璧让婢女将她的长发梳成飞仙髻,额心点了三瓣细萼,唇涂作浅淡的粉,挑了条在储华阁花重金新制的浅紫色绉纱裙,挽雪白泥金披帛,配上她高挑窈丽的身段,裙裾飘然。
  她的婢女自是夸赞:“储华阁的裙子实在太漂亮,姑娘穿在身上,人更美了。”
  含璧也对这条裙子很喜爱,勾唇一笑,没有说话。能不漂亮么?储华阁排名第一的师傅今年最得意之作,所花的银钱也是惊人。
  待来到雅室里,含璧却没见霍宁珘,她便走到主位前,与霍宁珩见了礼。
  “四爷好久没来梦琅嬛。”她试探着,有些担忧:“是不是,四爷认识了哪位乐艺更高之人,含璧的琴便不能再入您的耳?”
  霍宁珩微微一笑,他的确觉得陆莳兰的琴音更令他喜爱,但对方却不是能如含璧般随时可弹琴给他听的人。
  含璧与陆莳兰的琴艺其实也算各有千秋,若是论起技巧,含璧还是无人能出其右,无可挑剔的,且乐感极佳。陆莳兰天赋虽高,但毕竟练得太少,在技法处理上要逊一筹。
  霍宁珩便道:“阿璧何必妄自菲薄,这世上乐艺能超过你的,可不好找。”
  含璧便笑了,叫人取出她新得的月华琴。
  霍宁珘却是到楼下熟人处坐了一阵才上来,含璧看着推门而入的那道潇洒俊逸的身影,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是谁,便上前道:“七爷。”
  霍宁珘对研究曲乐本身没多大兴趣,也就偶尔赏赏歌舞,放松放松。
  看到含璧这如牡丹般迤逦而绽的飘逸裙幅,霍宁珘坐下后,倒是多看了那裙子两眼。
  含璧注意到霍宁珘的目光,心里则是突突直跳,以为霍宁珘看的是自己,便定下决心,今晚要将心意表出来。
  天色渐晚,趁着霍宁珘再次被蔺深叫出去时,含璧也跟出来,等蔺深汇报完毕,她便上前道:“七爷……”
  霍宁珘回过头,漫不经心看看她:“嗯?”
  含璧的目光不着痕迹在霍宁珘的腰线停留片刻,又看向他薄削的唇,脸上浮起娇色。她的声音本就极为清甜,此刻更是动听至极,道:“七爷……今晚,便留在梦琅嬛罢?”
  含璧还是头一回留人过夜,面对的又是霍宁珘,羞倒是真的,而不是装出来的。
  霍宁珘沉默看含璧片刻,神色淡漠,声音比之前冷了许多,道:“好好服侍四爷,该给你的不会少。旁的不该想的,便不要想。”
  该给她的不会少,当然是指好处了。含璧眼眶微红,她也并不缺那些金银财帛,只要她想,有的是富家公子愿意献上,她图的就是霍宁珘这个人。
  果然,在霍宁珘眼中,她全然就是能让四爷稍微解闷的存在,在他心里没有半分痕迹。为了不让霍宁珘反感,含璧忙道:“是,七爷。”
  含璧心里也是委屈的,七爷让她去服侍四爷,可四爷除了与她论琴,对她也没有半点暧昧。当然,这话她也不敢说。
  霍宁珘的确是不悦。
  在他看来,自己唯一强过兄长的,便是他是个完好的人,而霍宁珩如今有腿疾。这含璧便如此不懂事,搁着霍宁珩这“高山流水”的知音不知道去捧着,居然来留他过夜。含璧这般行为,在他眼里与嫌弃他四哥的腿无异。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看法,在含璧心中,纯粹只是因为见过身披战袍的霍宁珘,更为迷恋他的那张脸,还有他身上那股既冷又傲,不可一世的狂妄劲。第一眼,她就被他迷住了。
  实在与霍宁珩的腿没有关系。
  霍宁珘与含璧回到屋里,倒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霍宁珩每次来梦琅嬛都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今日也不例外,一切照旧的,时间差不多,兄弟两人便离开了。
  兄弟二人坐在马车里,经过折枝斋时,倒是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谢遇非与陆莳兰正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毕竟有谢遇非故意在逗,陆莳兰想不笑也很难。
  少女脸上笑容,如冬日红梅灼雪,春日百花破冰似的,实在是引人注目。
  霍宁珘略一恍神,随即眸色沉沉,挪开视线。
  霍宁珩自然也看到两人了,夏日马车窗棂都开得敞,倒是主动招呼道:“谢三,陆御史。”
  那两人看到霍家两兄弟,都是一怔,随即上前隔着车窗问礼:“四爷!七爷!”
 
 
第37章 
  听到那两人的问安,霍宁珘只略微点头,面上看不出情绪。
  霍宁珩见没有马车来接对方两人,道:“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谢遇非想了想,他晚些还跟人有约,正打安排陆莳兰乘车后去赴约,便说:“我就不用了,四爷若是方便,搭了槿若走罢!”
  陆莳兰飞快看看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霍宁珘,正想着如何婉拒……
  便听霍宁珩道:“自是方便。”
  陆莳兰这时推辞就显得不合适了,她就道谢说:“多谢四爷。”她也知道谢遇非还有事,便与对方道别。
  霍宁珩这辆马车着实宽大,连霍家两兄弟这样高大的身形坐着都不嫌挤,自然不差一个陆莳兰。
  京城里能这样造马车的,也没有几人。陆莳兰打量一下车内,左侧竟有放琴的木架,并没有供人坐的位置。右侧与后方的坐榻则很宽余。
  霍家两兄弟都在后面坐着,她当然就独自坐在右侧。依旧是很省地方的坐法。
  霍宁珩便道:“陆御史不必拘束。”他说完,倒是察觉到什么,又侧首看了看今晚偶遇陆莳兰后便一直沉默的弟弟。
  霍宁珘还真没想到自己这样快又会跟陆莳兰同乘一车,对方今日穿着月白的夏裳,从侧面看过去,鼻梁挺而秀美,睫毛垂下暗影,腰肢虽细,但坐得端直,即便她不施粉黛与钗环,穿着男子的衣物,用那双莹澈的眼睛看来时,也叫人有惊艳之感。
  陆莳兰察觉到霍宁珘在看自己,想了想,朝他翘起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她希望起码能与首辅保持正常的上下级关系,最少不要恶化。当然,霍宁珘没有追究陆家,她已经很感激。
  霍宁珘看她片刻,心知肚明,陆莳兰也就是瞧起来柔顺而已,心里的主意大得很。
  不过……想到这样密闭的空间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哪怕是自己的四哥,也令霍宁珘几不可察皱了皱眉。
  霍宁珘的神色却令陆莳兰以为是对她不悦,赶紧收敛笑意,转过头去。
  霍宁珩与霍宁珘一起长大,对弟弟极为了解。霍宁珘今晚的反常虽不明显,对他而言却不难发现。
  霍宁珩看看这两人,视线突然落在陆莳兰纤颈间,往那小结子,再次瞧了瞧。
  车厢里一时十分安静,霍家两兄弟没有找陆莳兰说话,她当然不会主动开口。
  直到马车渐渐驶入邕安巷,距离伯府已不远,周围都是深宅大院,极少有路人。
  霍宁珘正靠着车壁假寐,轻阖的双眼,忽然之间睁开。
  陆莳兰还在百无聊赖看着琴架的花纹,腰间突然被一只手臂缠住,随即被搂入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整个人都挪了地方。
  她的眼睛紧紧贴着对方的衣襟,不得不将眼帘闭拢,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同一时间,她却听到近在咫尺的铁器扎入木材的之声,暴雨般一迭地铿锵作响,这是车身的动静。紧接着便是马车外兵器相接的激烈厮杀声。
  而下一刻,她腰上的手便松开了。
  陆莳兰这才知道抱她的是霍宁珘,而她现在已置身在霍宁珘先前的位置,也就是马车后方的坐榻,身边则是霍宁珩。
  是什么人,居然胆子大到敢行刺霍家两兄弟?反应过来的陆莳兰心里怦怦跳如雷鼓。蓦然领悟,多半是与这江山天下的争夺有关。
  一柄寒光煊目的长剑,从马车窗户垂下的细竹帘间刺入,被霍宁珘将剑身夹在两指之间,“啪”一声竹帘已毁成残缺。
  也不知他的动作如何能做到这样快,霍宁珘下一瞬已探手夺下对方的剑,剑锋调转,朝窗外那人喉间不偏不倚透过,再猛然扯出。眼底冷酷至极。
  霍宁珘便提着尚在滴血的剑下了马车。
  霍宁珩亦是面容森冷,手中扣着两枚蓝光幽幽的细长铁镖,他看了看陆莳兰,神色才变缓,道:“不用害怕。”随即将一枚毒镖放到小几上,只留一枚查看。
  本是骇人的场面,却不知是否因为见霍家兄弟二人如此镇定,陆莳兰倒也没有太多慌张。她便点点头。
  辨认那毒镖片刻,霍宁珩才又道:“是冲着我来的,看来提前倒是不知我弟弟也在。因我的缘故,给陆御史添麻烦了。”
  “无事。”陆莳兰赶紧摇摇头,霍宁珩先前要载她,也是一番好意。
  马车外的蔺深与霍宁珩身边的霍斟已带人将偷袭之人制住,对方人不算太多,就五人,但的确个个身手不凡。
  陆莳兰透过车窗看出去,便见有两个刺客已死在血泊里,剩下两人似乎接连自尽,两个活人就像皮绳似的瞬间便软下去了,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些刺客事先也没有想到霍家兄弟两人都在。哪怕霍宁珩一人,也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得手的。大约也是知道,若是刺杀不成功,必将受到霍家制裁,生不如死,倒是自杀得干脆。
  霍宁珘捏住最后一人下颌,阻止对方自杀,随即将其点穴扔给蔺深,道:“审。”
  “是,七爷。”蔺深命人带走,又看着那刺客冷笑道:“这世上总有些不自量力不怕死的蠢货。”
  霍宁珘回到马车时,目光将陆莳兰从头到脚巡过,接着看向霍宁珩,道:“四哥,先送陆槿若回去吧。”
  霍宁珩已知行刺者是针对自己,倒是放心了,颔首:“好,的确有些晚了。”
  霍宁珘便朝陆莳兰道:“今晚之事,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她自是点头,知道这是为了保护她。
  陆莳兰到底只是个从国子监才念完书,入仕一年的姑娘,哪里见过今晚这阵势,回府后也难免一直在回想。
  而对于霍家两兄弟,今日的权力地位全是从沙场和诡局中挣出来的,曾见过的凶险远胜今晚,因此,压根不当一回事,只关心如何铲除幕后主使。
  ·
  陆莳兰这一晚后半夜才睡着,还是季嬷嬷叫她,早上才醒过来。
  她想着昨日接了旨,让她一早进宫,便赶紧梳洗出发。
  太液池的荷花开了,碧叶接天,卷舒开合,各色荷花争相竞放,摇曳出香风十顷,实是一片娟丽盛大的景象。
  被内侍带到太液池边的陆莳兰,倒是没想到皇帝会邀她赏荷,一时被这盎然之景所吸引。
  陆莳兰站在池边,晶莹的手指伸出纤纤一根,正在拨弄那荷叶上的水珠,雪色映翠绿,大夏天也叫人心里凉沁沁的。
  萧冲邺看着这画面,倒是站在殿前廊角没有做声,不忍心打断陆莳兰难得一见孩子气的动作,他的目光在那雪白柔荑不舍得移开,觉得上次在芙蓉园着实遗憾。
  若是他的计划成功,既是“英雄救美”,又识破陆莳兰女子的身份,仗着自己皇帝和知交的身份,还免了她的欺君之罪,那一晚,他们两个的关系自然不会再是君臣。
  就如他昨晚做的梦里,正是端午那晚在芙蓉园,在他的梦中,陆莳兰没有逃出那间屋子,惟恐随时有人进了屋,撞破她女子的身份,她便一整晚都焦急无助地躲在那屋子的纱帘后。
  而他用完膳后,才带着醉意,慢慢地进了那间屋里。
  陆莳兰见到他时,既惊讶,又害怕,还有些庆幸不是别人,那副无辜而诧异的神情,让萧冲邺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则似乎比陆莳兰还要惊讶,还有些愤怒,怪陆莳兰骗了他,随即又心疼她竟被歹人抢了鞋子。他质问陆莳兰为何要扮成男子欺君,然后顺理成章地佯怒吻上了他百般念想的红唇,在他的半强迫之下,她便在那榻上第一次承了欢……
  萧冲邺不敢再继续回想昨晚梦中场景,惟恐自己再度失态。
  不过,陆莳兰那天怎么可能躲得过看管她的人,不是霍宁珘,便是萧慈,不知是哪一个坏了他的事。一想到此,萧冲邺便面色阴沉。
  “槿若。”萧冲邺慢慢现身出来。
  “臣见过皇上。”陆莳兰见皇帝来了,立即上前行礼。眼前的少年才十八岁,清俊高挺,气质清华,她完全猜想不到对方心里,早将同龄的她视作不容他人染指的禁脔。
  她见到萧冲邺,却是莫名想起昨晚被霍宁珘那边处置的几个杀手。但四爷说是冲着他来的,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若是皇帝出手,感觉不应是先针对四爷,而是先针对……首辅罢?
  萧冲邺便一惯地先与陆莳兰讨论公事,道:“听说,刑部有人因三法司官员被害一案始终查不到凶手,便想把杀害三法司官员的罪名,尽数安到毛方晋头上。被槿若坚决地阻止了。”
  陆莳兰微诧:“这件事皇上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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