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宁珘的彻底清查之下,发现霍灵铭是被人施术下药,动了手脚,上清宫的明虚也被清查了出来。
然而,明虚却是早就做好事迹败露的打算,早已逃往东乾。
霍灵铭最后被送往一处别庄养病,说是养病,其实也就是监禁。地位没了,连衣食也与农人无异,孤清枯寂,乏人问津,霍灵铭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落差,这下知道后悔了,却是为时已晚。
霍宁瑫则是以“通敌”等罪被关押在牢中,等待处刑。好歹经过审问,二房只有这么一个糊涂人,其他人并未参与。
经历这件事后,霍家的气氛也一度有些低迷,别说下人们都是谨言慎行,就连霍灵钧,也不敢如往日般像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笑闹。
直到三月初七,霍宁珘登基这一天的到来。
第130章
霍家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纷纷起了个大早。
今日,男人们都要进宫参加霍宁珘的登基大典,女眷们很快也要跟着搬进宫里。夫人、小姐们的行李资物,早就被婢女们收拾好。只等到了卜算的搬迁吉时,就要动身。
即将进宫的霍家女眷也不多,霍宁珘尚未婚配,进宫的便是霍老夫人,容夫人,霍灵钧。以及几个霍家二房,三房未出阁的小姐。这隔房的姑娘们是霍老夫人要带的,觉得宫里可能会冷清,带上陪自己解闷。
但萧慕微却要与陆莳兰分开了。
陆莳兰要跟着霍宁珘入宫,萧慕微则是留在国公府,跟在霍宁珩身边。
萧慕微本就与陆莳兰格外投缘,在得知画舫那一次,是陆莳兰及时通知霍宁珩,才救了自己之后,当然更觉与她亲近。
陆莳兰当然也很不舍,她便安慰对方说:“微微,你可以进宫,我也可以时常出宫来看你。”反正她还没有成亲,出宫应当是不受限制的。
萧慕微点点头,还好她如今也有个亲王妃的身份,经常进宫看看陆莳兰也不是难事。
要离开居住这样久的国公府,霍老夫人自然也是不舍的。
众女便陪着霍老夫人说话,这时倒是听说湖广来了消息,宋端在湖广出师大捷。大家闻讯都是高兴。
霍灵钧便回头看了看陆莳兰,在心里想,就是不知这位没有父兄家族支持的陆御史,以后怎么办?真还能靠她的美色承一辈子宠?
霍灵钧在宋情耳边低声道:“情姐姐,我总有一种预感,陆莳兰她最后是嫁不成我哥的,我觉得,还是你会做我的嫂子。”
宋情错愕片刻,慢慢道:“灵钧,就凭七哥为陆姑娘做的,我很难越到她前面。等我进了内察司,她还是我的上司。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陆莳兰的内察司,地方也设在外廷崇安门一带的修远斋。单独为陆莳兰从内廷开着个门,她从后宫出来办公很方便,又在皇宫之中,安全也能保证。
霍宁珘哪里是为女子花这样多心思的人,做的种种一切,都只能证明,他对陆莳兰的势在必得。
“那可说不准。” 霍灵钧不以为然,道:“等阿端哥哥回京,又立下战功。情姐姐,你的身份就会更高了。”宋家的地位会更高,宋情的砝码也就更重。
宋情这回不再说话。
·
现在才早上,女眷入宫吉时却是在下午,等得实在难挨,霍灵钧就提出,将之前约定的马球赛给比了,以免她往后出宫不方便。也好打发时间。
想着霍宁珘,参加马球赛的不少姑娘都有些心不在焉。霍宁珘是总算登基了,按照霍家老夫人给她们透露的讯息,接下来就是选秀。
陆莳兰自然就成为了众女关注的中心。许多少女都频频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既是因为她的容貌,也是因为她独得霍宁珘的亲近。有的姑娘顶多就是艳羡,但有些,却是难掩不甘与妒忌。
连萧檀君,都往陆莳兰看了好多遍。
萧慕微一看这情形,立即就不想再让陆莳兰参加比赛。马球比赛,说危险也有几分危险,而且赛中若是磕磕碰碰的,被人伤到,也属正常,不大好说别人是不是故意的。
她担心哪家的贵女借机对陆莳兰下手。便提出道:“莳兰,你学马球的时间太短,根基终究是打得不牢。你还是别参加比赛了。”
这个时候,容夫人却亲自过来了。她担忧的跟萧慕微一样,怕有人借机伤到这个小儿媳妇,她那儿子得心疼了。
见到容夫人,众女都是惊喜,纷纷上前行礼,乖巧地直接以“太后”相称。
容夫人则是特地强调,她不希望看到比赛中有人受伤,让大家都小心些,还特地将陆莳兰叫到自己面前,问了她几句。
有些蠢蠢欲动,有心想给陆莳兰使个小绊子的,看到容夫人这般行事,便都收了心思。
霍灵钧也是有些不满,如今娘亲简直是将陆莳兰当成女儿一般,对她的关心都少了,便愤愤跺跺脚。
宋情则看看容夫人,又看看陆莳兰,轻咬了咬下唇。萧檀君却是看着霍灵钧与宋情若有所思,垂下眼睛。
这一场马球赛,便十分友好谦让,不愠不火地过去了。
·
钦天监的日子,实在选得好。
这一日的天空,新蓝如洗,干净晴好,连一丝云絮也没有。
霍宁珘祭告天地宗庙后,百官在礼官引导下,自飞华桥入宫,文官在东,武将在西,沿着广场上的御道庄肃而立,静候圣驾。
钟鼓齐鸣,中和韶乐蔓延在整片广场上空,忽然间,所有乐声戛然而止,只听礼官终于高声唱道:“陛下至奉天殿——”
“恭迎圣驾。”百官便齐齐下跪,乌压压地伏成一片。
一道高大峻挺的男子身影下了乘舆,从御道迈步而过,正是霍宁珘。
十二旒玉藻下,是一张年轻而清冷的脸,如镌画般分明的五官,在晃动的玉珠后隐现,足以令所有人生出惊鸿一瞥的震撼。
上玄下纁的衮服,为男子高挑伟美的姿仪增添了庄肃之感。阳光流转而过时,令霍宁珘衮服上的日月龙章愈发熠熠生辉,然而,见过其人,才会知这世上一切华服锦饰,于他也不过是陪衬。
当然,此刻百官没有人抬头,不敢直视圣颜。只有礼官们需注视着他,掌控着整个大典进程。还有警戒的侍卫,注意着全场动向。
“恭请圣上升座——群臣跪拜。”随着霍宁珘先入奉天殿,升了御座,侍卫执鞭三鸣,礼官召唤,群臣才按品秩鱼贯而入,并齐身行礼。
随即又由鸿胪寺卿左光亲自宣读诏书,这左光握着由云盖呈送来的诏书,立在丹台上,开始宣读。
虽是人员密集,然而大殿里并无一丝杂音,沉稳浑厚的男音清晰入耳,从“钦若景运,以命于宁珘,匡扶萧乾之颓乱,征伐寇逆,除弊布清,数度拯民于浊流,安国济邦,寔为厥功,……”
一直念道:“敬择元日,升坛受禅,即皇帝位,祚于有齐,以弘民望,抚绥万方!……”
随着礼官话落,众臣再次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并称万岁。山呼之声,震耳如鸣,在深而阔的殿中回响。
这些官员中不乏世家领袖,三朝老臣,这些人选择了霍宁珘,自是真的相信霍宁珘能带着他们走向鼎盛。
全部的登基流程结束,已是傍晚。
绚丽的流霞照在层层殿顶,霍宁珘独自走上玉阶,目光越过重檐璃瓦,看向幽远连绵宫阙。
他第一次进这座皇城时,是为了萧冲邺,为了霍家。现在坐上这个位置,还是为了自己。有些人与事,必须站在最高处,才能守护得住。
难怪皇帝都自称“寡人”,自称“孤”,这样一览天下与宫群的时候,的确是有孤寂之感。
霍宁珘便问蔺深:“夫人她们都入宫了么?”
原本入宫之后,霍宁珘身边就该换成内侍伺候。
但内侍的存在,是为了避免有男人接触到皇帝后宫过多的女人。霍宁珘如今没有妃嫔,自是没有这个担忧。也因暂时没有找到能替代蔺深的人,便依旧是他在身边伺候着。
蔺深便纠正霍宁珘道:“太皇太后与太后皆入宫了。陆御史也入宫了。”
霍宁珘看蔺深一眼,道:“她是安置在月兆阁的罢?”月兆阁就在霍宁珘住的合熹殿一侧。
蔺深道:“太皇太后说怕冷清,坚持想要陆御史到她宫里住。所以,陆御史的东西现下倒是都进了如缘阁,但人却在太皇太后处。”
霍宁珘蹙了蹙眉,他当然是打算让陆莳兰跟自己住一起,便说:“去太皇太后宫里。”
走了几步,又问:“皇后的袍服与凤冠,做得怎样了?”
第131章
对于陆莳兰的凤袍和凤冠,霍宁珘要比对待自己的衮冕要上心得多。他的帝王衮冕是交给针工局全权操办,从未过问过。
但陆莳兰的凤袍和凤冠,则是他亲自参与设计,还提了不少修改建议,三五不时地,便要问一问。
他的姑娘,扮了那样多年男人,还没好好穿过几回裙子。成婚的礼服,自然是要做到最细致,最精美。
蔺深便答道:“针工局仍在加紧做着,娘娘的凤袍凤冠实在太复杂,尤其是娘娘的凤冠,为达到皇上要求的效果,还得再等等。”
对于蔺深这样懂事地直接称陆莳兰为“娘娘”,霍宁珘听起来倒是顺耳。他也深知慢工出细活,以陆莳兰那凤冠的工艺,太赶了也不成。便不再说话地往太皇太后的慈寿宫中去了。
·
真正住进这宫中来,还觉得当真是宫室浩繁。
慈寿宫里此时正热闹。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就喜欢看见有儿孙绕膝。进宫的几个孙女都住得近。
另外,太皇太后还召了几个姑娘进宫小住,要一直住到她即将到来的寿诞。
这些贵女个个都是有节目要表演的。宋情自然少不了,此外,还有萧檀君、郑阁老,镇西侯家的姑娘也在。
霍宁珘到的时候,一群姑娘们都去了湖边散步。连陆莳兰也去了。
屋里就只有太皇太后一个人,霍宁珘便给自己的祖母请安,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就提起陆莳兰,只道:“再过十日,便是祖母寿辰,宫宴事宜皆已准备好,就等着给祖母拜寿了。”
太皇太后便笑道:“过得真快,去年,哀家生辰之时,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大的莳兰,今年此时,她就已经快要是霍家的人了。”她主动提起陆莳兰。
霍宁珘颔首,道:“若非陆伯爷的缘故,原本还可以再快些。”
“是啊。”太皇太后看着自己孙儿的面容,又笑道:“哀家瞧着你过来,是为了看莳兰吧?她在回水廊那边赏景呢,你可以去找她。”
“也好。”霍宁珘也不推却,先离开了。
·
在宫人的指引下,霍宁珘未见到陆莳兰,倒是先看到了几位贵女,似乎在编祝寿的舞,几位姑娘一边舞,一边要写祝寿的词,跳得很是用心。
霍宁珘却没有跟那几人打招呼的意思,虽然自己的妹妹也在。他只问在此候值的宫人:“陆姑娘呢?”
立即便有宫人将霍宁珘往廊尾的亭子里领。
陆莳兰一个人趴在亭子栏杆看鱼,正丢着鱼食。太皇太后让她和这些姑娘一起出来的,但她却不大喜欢跟她们在一起。
“在做什么?”霍宁珘特地叫宫人不要通传,他悄然无声的出现,吓得陆莳兰险些将整带鱼食都掉进了水里。
陆莳兰便回过身,看到霍宁珘,愣了一会儿,才道:“皇上。”
霍宁珘此时当然已换了身衣裳,是一件缎地常服,胸前刺绣银丝团龙,站在水廊边,带着几分不理政后的慵懒,目光深深看着她。
陆莳兰也曾想象过,霍宁珘着上君王龙袍是什么样子,但看到真人的时候,实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引人注目。因此,她这“皇上”两个字的出口,便是自然而然,仿佛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身装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子威仪。
陆莳兰的神情显然取悦了霍宁珘,他笑了笑,坐到栏杆旁的横椅上,将陆莳兰直接搂进了怀里坐着,道:“陆御史这是什么意思,这样喜欢?”
陆莳兰顿时满面通红,赶紧转移话题问:“我爹他们还没有消息吗?”这又是数日过去了,她始终得不到陆连纬与陆槿若的消息,自是担心。
霍宁珘看着她,有两分自责道:“莳兰,我只能向你保证,你爹他们的确已不在萧隐宫中,如今只有陆伯爷还留在南京。
陆莳兰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再多问。她也知道,现在霍宁珘手上的事千头万绪,军务政务急需他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还要让他分心寻找她的父兄,她其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霍宁珘自是重视陆家父子的行踪,但他将南直隶的暗线都调用了,这陆家父子就像消失掉一般。茫茫天地,要找人有时说容易容易,有时却是大海捞针。
·
霍宁珘对这些姑娘视而不见,但每个姑娘却都看到了他的出现。
只是远远的没有靠近,但那一道修伟身影,已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萧檀君便来到霍灵钧身边,窃窃私语道:“公主,看皇上这个样子,以后怕是要独宠陆御史的。”
霍灵钧正享受着公主这个称谓,闻言不敢相信地瞪大眼,道:“怎么可能?独宠?”
连她一个女孩都知道,一个好的帝王,就是能将御人之道,制衡之道发挥到极致。霍宁珘身上,自然有一种引人追随的领袖魅力,也有这样的识人眼光,知人善任,将最合适的人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而前朝与后宫息息相连,正是制衡的重要手段之一。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更是一个皇帝的特权,恐怕没有哪个男子会轻易放弃。
萧檀君便说:“我也不敢相信。但公主看看,皇上根本连看都不看这边,直接就去找陆御史。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霍灵钧也意识到了,沉默下来。
“不过,公主,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皇上不会专宠一人。”萧檀君又道。
霍灵钧赶紧催促:“那你快说。”
“公主不是不会凫水么?你可以与宋情姑娘两人去湖心,然后装作不小心失足落水,宋情姑娘自然会救你。皇上是公主的亲兄长,在公主完全脱险之前,肯定不会离开。”萧檀君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