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确是有能力,将这天下治理得更好,让这些百姓更加富足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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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宁珘虽只从京畿大营带走五万兵马,但他早前在山东一线便布防颇多,驻防军与他带来的兵力加起来,亦有十万众。
霍宁珘刚抵达兖州,就收到平东卫发来的战报,说是东夷水师再度登陆。这次选的登陆地点是灵山卫。
霍宁珘却没有被东夷水师所干扰,而是依然决定进攻南京。
当然,霍宁珘也没有冒进去做前锋,而是暂时驻扎在兖州,看着案上的地图,道:“我刚南下,北边蒙古便袭击,这些信号,都意味着萧隐已与蒙古结盟。”
陆莳兰有些难以置信,她始终觉得,萧隐不是会与外族结盟的人。还是说……“萧隐真的是外族人吗?会不会是东夷假借了他之名,与蒙古私下勾结。”
霍宁珘看看陆莳兰,知道她心里的确为难,道:“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正在说话,蔺深便来禀:“皇上,刚刚收到一封信,信中人自称是陆姑娘的亲妹妹,陆二姑娘陆莳安。她说她就在兖州城外,希望能放她入城,与陆姑娘团结。”
霍宁珘与陆莳兰对视一眼,两日都很清楚,陆莳安的出现,绝不简单。凭陆莳安自己,怎么可能在兖州出现,不是萧隐的计策,就是陆伯爷派来的。
第133章
这字迹倒是陆莳安的,且送来的还有一枚信物,是女子贴身配戴的春水葫芦薄片玉坠。玉坠一角刻着陆莳安的小名。
陆莳兰拿来看了看,确认这的确是陆莳安的东西。
陆莳兰其实不想见陆莳安,她对这个妹妹,感情本就有限,现在更是被对方耗得无多。只不过是血缘摆在这里,她不能不管对方的死活。就道:“那便请皇上安排。”
“好。”霍宁珘见陆莳兰确认,道:“我与你一起去,探清她真正的来意。”或许还能利用一二。
陆莳兰点点头:“有劳皇上。”他一起去,她的确要安心一些。
霍宁珘心中十分欣悦,陆莳兰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如今却也慢慢在学着信任依赖他。
霍宁珘命人开了一道小小角门,让陆莳安入内。
陆莳安见到霍宁珘与陆莳兰两人时,不由怔了片刻。
她第一次看及笄的陆莳兰穿裙子。她这个姐姐今日穿的是一身米色的窄袖雾纨裙,层叠的纱纨如烟云般,衬得陆莳兰的面容更加柔嫩白皙,叫她一个女子,也看得目不转睛。
而陆莳安最关注的当然还是陆莳兰身边的男子。
霍宁珘刚从戍防营巡视回来,一身玄色软丝甲胄尚未脱下,比他平时轻衣缓袍时,整个人要冷峻许多。但这样的冷峻,偏偏又不能掩盖他身上那种总是掌控大局的闲适,尤其是在他漫不经心拿眼扫你的时候,就像过电一样。
陆莳安一瞬间便觉得,自己真心爱的人,始终还是霍宁珘。萧隐只是无奈离京,无法再见霍宁珘之下的选择。
她便娇声开口了:“姐夫!……”她见霍宁珘外出打仗都要带着陆莳兰,就算不娶陆莳兰,也肯定是要纳她的。自己随陆莳兰喊声姐夫,完全没有错。
蔺深看看陆莳安,连陆御史都还口称“皇上”,这陆莳安倒是好,不客气得很。
霍宁珘却没有与陆莳安攀亲戚的意思。看了看一旁的侍卫,对方立即上前,说着捉了陆莳安的手腕,随即向霍宁珘微微摇头,意思是的确没有武艺。
陆莳安惊慌地张大眼睛,收回自己被捏痛的手腕,她知道自己想要留下,还得靠陆莳兰。便不再看霍宁珘,而是对陆莳兰道:
“姐姐,救救我吧!我在南京实在待不下去了,那个弥宣公主,她总是私底下打骂我,还羞辱我,我告诉我娘,娘还叫我忍了便是,不要与弥宣计较。我觉得娘她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死活。”
陆莳兰便问:“那你怎么来的兖州?若我没有记错,从南京到兖州的路上,可是在交战。就凭你能来到这?”
这么一个漂亮姑娘独立行路,怎么可能还保持这样整洁干净的仪容,没有被人抢,也没有被人侵犯。
陆莳安点头,说了实话:“我也不瞒着你,姐姐,是殿下……也就是萧隐命人护送我来的。他想让我接近姐姐,说服姐姐回到他身边……”
陆莳兰闻言,自是尴尬,看了看霍宁珘。
霍宁珘唇角扯出一抹讥诮弧度,目光微冷。
陆莳安赶紧接着道:“当然,看到姐姐和姐夫这样要好,我才不要劝说姐姐回去。我也想留下,姐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陆莳兰尚未说话,霍宁珘已道:“给你一处安身立命之地,这不难,但你不能留在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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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宁珘先让人将陆莳安带下去,道:“莳兰,我今日刚收到你爹来的信,必须要告诉你一件往事。”
“我爹竟来信了?是什么事?”陆莳兰着实惊讶。她的直觉告诉她,霍宁珘说的事会与自己有关。
果然,她听他道:“你的母亲,并非是因与你爹相处不睦而和离,而是在发现你的继母林氏与你爹有了亲密关系之后,林氏已有身孕,才提出和离。”
“你与你哥那时被送去椋山避暑,并不知道,你母亲并非突发疾病而亡,而是离开陆家之后,被东夷人暗中加害。”
“那林氏,实则是东夷人。因你爹对萧隐的忠诚度始终不如陆伯爷,东夷担心他坏事,便想借助林氏来控制你爹,以便让他更死心地为东夷效命。谁知,你爹始终记挂的是还是你娘。”
陆莳兰闻言,整个人陷入中窒闷与愕然之中,这样炎热的初夏,她恁是感到手脚发寒。她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从林氏的故意爬床,到她母亲的离世,都是东夷一手所控。自然地病逝,与受到加害而亡,当然是不一样的。
霍宁珘道:“莳兰,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他将她拥入怀里,轻抚她的后心。
“陆伯爷之所以对东夷尽忠,并非他告诉你的是因萧隐的父辈对他有恩,而是因为他从年轻时,就十分偏执地迷恋着萧隐的外祖母,也就是当今东夷的大长公主。”
陆莳兰的手被霍宁珘握在掌中,才温热起来。
霍宁珘又道:“你爹也是不久前才借助弥宣透露的蛛丝马迹,查清楚你娘亡故的真相,这才是让你爹真正与东乾决裂的原因。所以,从今以后,你没有必要再将陆莳安看作妹妹。”
霍宁珘原本不想让陆莳兰母亲去世的真相告诉她,然而他担心陆莳兰会对陆莳安抱一线怜悯。陆莳安那样的个性,万一利用姐妹亲情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了。”陆莳兰点点头,她看着霍宁珘,心中忽然就生出一种感觉,为他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而感到幸运。她又问:“那我父亲和哥哥他们现在哪里?皇上可知晓?”
“他们正在帮我……”告知陆莳兰后,霍宁珘便安排人将陆莳安又往南边送。
至于陆莳安以后如何,却不是他们要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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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宁珘在兖州数日按捺不动,突然率着三千骑兵,如尖刀般划开南直隶边境的戍防,抢占凌峰山高地作为屏障,又与后方一万人的大部队互为犄角,令东乾的三万戍防军被剿灭的剿灭,投诚的投诚。
因为霍宁珘亲自率兵南下,两军胶着大半月的状态很快被打破。无论是士气的提升,还是其亲自指挥,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霍宁珘越过东乾的戍边军,直抵徐州,准备攻城的消息突然传来时,东乾的一干老臣都震惊了。
徐州的战略地位非比寻常,各大官道与运河在此交汇,堪称东乾真正的门户,穿过徐州,再至凤阳与滁州,继续往南,便是南京。徐州若是丢了,等于东乾的门户被人轰掉。
东乾宫中,对霍宁珘的主动南下,自是作为头一等大事对待。
萧隐也同样打算离开南京亲征,到徐州守城。
众臣对于萧隐的这个决定,有的同意,认为绝不能失掉徐州。有的却反对,觉得萧隐现在去守徐州,或许为时已晚,不利于萧隐的安危,还不如早早在凤阳布下天罗地网。
两派争执不下时,就见弥宣公主如一只花蝴蝶般进了屋来,笑道:“殿下,你猜猜谁来了!是叔父亲自来中土了!已经到了宫外。”
她口中的叔父,便是东夷连王,平靖纲。堪称东夷第一高手,在东夷更是负责掌军,东夷所有的作战计划,几乎都是此人谋划,是强势惯了的实权人物。
萧隐自然立即叫人将这平靖纲迎进来。他对这位平靖纲颇为礼遇,却是有礼而不亲近。
群臣都是怔愣,萧隐身边的核心圈中,都是中原人,陡然进来一名东夷人,还真是叫人有些不适应。
但这位平靖纲可没有半分不适应,一来就隐隐想压住所有中原臣子的势头。与这帮南京老臣闹得极不愉快。
平靖纲在离开萧隐房中之后,脸色垮了下来,道:“弥宣,殿下对你我,可都还是一如既往清冷得很啊。咱们东夷才是支持他最多的,但你看看他,却总是去亲近这帮中土人。”
弥宣生怕平靖纲怪罪萧隐,忙道:“叔父,这其实也不能全怪表哥。你也别生气,别跟那帮老东西计较,都怪那霍宁珘太为强悍,表哥也还要依靠那群老东西帮衬呢。”
平靖纲道:“是啊,霍宁珘那小子……我曾经在柳城遇到过他,当时他才十四岁,那个时候,我就对他印象十分深刻,早知今日,那时我就该杀了他。”
平靖纲回想着他那次看到的霍宁珘,年少轻狂,看着就知骨子里的不驯,但现在,恐怕已是帝王的深沉冷静了。
平靖纲道:“要想个办法,怎样才能除掉霍宁珘。”
弥宣便说:“叔父,其实要除掉霍宁珘,真的要从陆莳兰下手。利用陆莳兰将霍宁珘诱入埋伏,再一举击杀霍宁珘,是最有用的。只可惜,表哥一直舍不得伤了陆莳兰的心呢。”
平靖纲眉目冷沉,冷哼道:“既然你表哥舍不得,那就让我们来做吧。”
“好。”弥宣知道这位叔父最是好色,又笑道:“叔父,您不是一直说陆槿若是顶顶的美少年,要是你见了这陆莳兰,肯定喜欢。你想想,能让表哥和霍宁珘都不再端着他们那副傲慢架子,主动去争夺的女人,会美成什么样。”
平靖纲一听这话,立即对陆莳兰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想要看一看这个女子。
弥宣则道:“叔父,我来负责抓陆莳兰,我让人捉到了江照英的女儿阿眸,用她来让陆莳兰就范,陆莳兰不得不从。您就按照计划,随表哥到徐州守城时,暗中布局刺杀霍宁珘。”
原来,东乾知道江照英已被霍宁珘策反,趁着江照英去帮助宋端攻打湖广时,将阿眸掠了出来,打算作为人质,此刻正是在弥宣手中。
“好。”平靖纲也清楚,要先对付霍宁珘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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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这样坚固的城池,比普通城池更加易守难攻,即便是霍宁珘,也不可能轻易攻打下来。加之萧隐、平靖纲等人带兵迅速到来,令徐州的战场,成为一场恶斗,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斗。
霍宁珘身后有援军不断到来,东乾的军队也不断前来徐州支援。
身为双方主帅的霍宁珘、萧隐都不敢离开徐州战场。
而依旧在兖州的陆莳兰,却接到弥宣递来的信,大意是——让她出城,跟着弥宣走,否则,就杀了阿眸。
陆莳兰紧紧皱起眉,她起初还以为是弥宣诈她,直到弥宣让人将阿眸押出来,陆莳兰则藏在城头的箭垛后,看到了阿眸。
阿眸一声不吭,且深深低着头,生怕被陆莳兰看到。被弥宣抽了两鞭子,才闷哼两声。直到被一名女侍卫捏着下巴抬起,才叫陆莳兰看清楚她的脸。
其实不看脸,只从那少女的小动作,陆莳兰已认出那是阿眸。
陆莳兰看到这样的阿眸,心里难受极了,但她没有任何反应,下了城楼。她知道,弥宣的目标是自己,只要她不现身,弥宣目的没有达成,阿眸虽然会受点苦,却不会受到真正不可逆转的伤害。
水影一脸紧张看着陆莳兰,生怕她冲动地出城。
陆莳兰当然没有,她这城中如今来了一个人,她当然要与对方商议。
很快,陆莳兰让人给弥宣也去了一封信,说她愿意跟弥宣公主走,并去了弥宣指定的地点。
弥宣打算走水路,经运河从兖州南下,这样要快些,霍宁珘的人也没法追。
弥宣与阿眸站在船头,果然看到陆莳兰准时出现。
阿眸看着身穿一袭宝蓝衣裙的陆莳兰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眼泪流个不止,她突然大喊道:“不——我不要换人。你们杀了我吧!”
阿眸惟恐陆莳兰落到弥宣手中受折磨,宁可自己去死,用头猛地撞向身旁一名女侍卫的尖刀。
但阿眸的自尽失败了,她压根挣脱不了身后钳制她的女侍卫,反而别那女侍卫点了穴道,完全不能再动弹,连咬舌也不能。
那女侍卫将阿眸抛给对方的水影,而陆莳兰也被另一人带上了弥宣的船。
“开船!”弥宣立即下令。水影等人再想追过来,已被弥宣的侍卫们放箭阻拦。
弥宣的心终于放下来,发出畅快大笑,不会武艺的陆莳兰在她看来,完全像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她便用马鞭勾起她的下巴,啧啧道:
“真个难得的美人。若是我抽花你这张脸,不知我表哥和霍宁珘还喜不喜欢?”
陆莳兰看着弥宣,并不说话,弥宣却是又道:“算了,抽花有什么意思。还是要看你顶着这张脸,被我的叔父肆意糟蹋,那样才叫一个痛快。”
然而,弥宣还在笑,突然就瞪大了眼,她都没有注意到陆莳兰何时抬起了手,胸前已有一柄细刃穿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莳兰,像是不相信她会这样死在对方手里。
“公主!”弥宣的侍卫们一个个都被震惊,纷纷朝陆莳兰扑过来。
“陆莳兰“却是已夺过一名女侍卫的长刀,大开杀戒。水影等人也借机飞身上前,上船相助。
阿眸则是看着船上那个打斗正酣的“陆莳兰”,再看向眼前这个被护卫簇拥而出的陆莳兰,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道:“兰兰,哪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