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新赐紫罗裙——厘梨
时间:2019-05-25 08:44:24

  陆莳兰在霍家,过的是与在陆家时完全不同的生活。
  以前在陆家,陆莳兰几乎是待在后院里,除了哥哥没有玩伴,也没有出门去过什么地方。
  在霍家,陆莳兰的朋友很多,随时可以和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们上街。霍宁珘也特地带她去山里打过猎,带她去看过关外纯净不染的多木湖。
  凭心而论,她是更喜欢待在霍家的。
  可是“孝”之一字,在大乾历来如崇山般压在所有人头顶,必须遵从。若是陆家坚持要她回去,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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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夫人知道,绝不能让陆莳兰被带走,否则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
  她自己精通医术,思来想去,便用了些障眼法,假装重病。再次厚颜请求陆家,不要带走陆莳兰,说是请大师掐算过,莳兰是她命中福星,若莳兰不在身边,她的命也难久矣。
  两家明面上还是世交,陆家听到这样的说法,也不好强求,反而只好让亲家母好生养病。
  陆伯爷为此开始骂陆连纬,都怪他那时让霍家带走陆莳兰,现下要回孩子这样难。
  陆连纬却是不吭声,他特地打听过容夫人对陆莳兰到底如何,还亲自去过关中,就守在霍府外,悄悄守着看陆莳兰进出。
  他看到容夫人对陆莳兰视若己出,看到陆莳兰格外粘着霍宁珘,见女儿的笑容比在陆家还要多,陆连纬便不是太想让陆莳兰回来。
  他终究还是想让女儿,以她自己的身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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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陆莳兰没有离开霍家,霍宁珘不久后却离开了。
  他只留下一封信,便从霍家消失。
  只因局势有变,孛儿勒部落攻占西域四国后,建立汗国,将原大黎国作为都城定居下来,奴役西域诸国进行耕种,或做各种劳苦力。
  容夫人明白,她的小儿子还是与前世一样,选择去最危险的敌营里,做斥候。
  在这之前,她找儿子谈了许久,还是没能打消掉他想要去做斥候的心思。
  甚至连那样可爱的小莳兰,霍宁珘平时那么宠着喜欢着的,也没有留得住他。只是在留下的信里,叮嘱照顾好陆莳兰。
  就像海东青,是关不住的,总要在广阔的天野中,才算有生命。
  容夫人知道,前世里,也是靠霍宁珘这次的深入敌营,在孛儿勒汗国王城刺探情报,掌握了诸多军情,最后又行刺当初杀掉连颂云的孛儿勒王子,才为霍家军的大胜打下根基。
  可是,可容夫人还是害怕,害怕这一世有变数。
  就在这时,善奈公主也再次来到大乾,带着亲信投靠霍家。
  面对容夫人,善奈没有了上次来时的笑容,而是哭得极为伤心,道:“师罗被孛儿勒灭国,还被抢走许多财物马匹,还有我的族姐们,也被抢走了。善奈请求夫人收留。”
  霍家治理关中时,向来兼收并蓄,开放经贸。善奈公主要留居大乾,霍家当然让他们留下,并且给善奈公主手下的人一个用武之地,让他们帮忙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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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宁珘一去便杳无音讯,虽然也有人往坏的方面猜测,说是霍宁珘已经不在了,但陆莳兰始终相信他会回来。
  她渐渐也看了些话本子,大概明白,她心里喜欢宁珘哥哥。依赖他,崇拜他。更是喜欢他,想嫁给他。
  可是,霍宁珘走的时候,事先没有告诉她。她觉得,她果然还是只是当她看作妹妹一样疼爱的。
  等霍家再次收到霍宁珘的消息,已是两年多后。
  老国公一收到霍宁珘的密报,立即按照孙儿画的图纸,召集军队,兵分三路,派出霍家军中最勇猛的将领,率兵奇袭孛儿勒汗国的三处屯营。
  霍宁珘则派人烧了孛儿勒数个粮仓,以绝顶的箭法暗中取了孛儿勒王子等数名猛将的性命,小小年纪,一战成名。
  霍宁珘回到关中的时候,京中特地来了圣旨,给予霍宁珘封赏。霍家军上下都为他的归来而欢呼,自是要为他接风洗尘。
  老国公这两年身体不大康健,见到最疼爱的孙儿回来,也不再追究他当初的自作主张,只提庆功。
  老国公亲自带着众人,在北门迎接霍宁珘。陆莳兰当然也去了。
  霍宁珘策马缓缓行来,远远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陆莳兰。
  小姑娘快十一岁了,个子长高不少,梳着双环,别素色桃尖对钗,长长的玉缕垂落轻晃,白净娇嫩的面庞,是少女初长成的绝丽。
  她身上是一袭雪白绣浅紫五萼梅的笼纱衣裙,细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站在秋风大起的凉河岸,裙带翻飞,有飘然若仙之感。
  让人害怕风再大些,能将她吹走一般。
  宋端站在陆莳兰身旁,瞧着倒是像保护者的态度。
  陆莳兰原本想大声招呼霍宁珘,但因为太久没有见面,多少是要生疏一些。加之今日迎接霍宁珘的人太多,她也不是小女孩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知羞。
  因此,她是朝他笑了笑。
  霍宁珘在陆莳兰身上定定看了片刻,收回目光。
  今天的人太多,霍宁珘是全场关注的中心,陆莳兰也没法离霍宁珘太近,两人自然没有机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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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奈公主也在众人中看着霍宁珘,她实在是喜欢这个少年。
  霍宁珘十六岁了,这两年他的身高抽得快,身形是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峻挺。
  她喜欢他神采秀澈的外表,有一种天生的风流自若。就连他下马的姿势,也比旁人要好看。
  善奈看着霍宁珘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庞,她至今没有嫁人,便是因对霍宁珘的感情越积越深,无法接受他人。她下定决心,趁着今晚的庆功宴,做一件她想了许久的事。
  善奈与霍宁珘还是有旧交的,宴后,她跟着连颂心等人将霍宁珘送回他的院子。连颂心走了,她却留下来,要与霍宁珘再叙叙旧。
  两人便单独说了会儿话,善奈的怅惘与感激都是真切的,她觉得霍宁珘也是给消失的师罗国报了仇。
  善奈突然道:“小七,我教你做一件会很快乐的事,好不好?”这一刻,善奈的声音既野性又娇柔,配上她完美的脸孔,深邃的眼睛,是一种属于少女的芬芳与妩媚。
  霍宁珘回过头,便见善奈已脱去纱袍,只穿着师罗国特有的里裙,是一种齐胸裙,露出光洁圆润的肩,纤细修长的手臂,雪白双足赤露地踩在地上,朝他走近。
  霍宁珘笑容敛去,神色冷下来,道:“善奈,我定亲了。”
  善奈却是微笑:“我不介意,小七,我只想把第一次交给你。”
  霍宁珘没有再说话,起身打算绕过少女,善奈赶紧去捉他即将擦过的手。可霍宁珘不想让人碰到的时候,对方又怎么碰得到他。她很快径自出门而去,并叫人不准再放善奈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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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莳兰今晚高兴,难得也喝了几杯果酒。
  回到屋里,她沐浴之后,便对容夫人道:“娘亲,我这几天胸前有些不舒服。”
  容夫人立即紧张道:“是心口疼?”
  “不是。”陆莳兰在胸前左右的位置都轻轻比划了一下,想了想,形容道:“这一片,都有点涨涨的,好像肿了一点点。”
  容夫人微怔了怔,她自己便懂医术,立即给陆莳兰把脉,发现陆莳兰身体健康得很,这才放了心。
  她随即想到,陆莳兰现在的年岁,也该是发育胸房的时候了。她接连养了两个小子,太久没有照顾姑娘,都险些忘记这一茬。
  容夫人随即将女孩搂进怀里,柔声道:“不用担心。我们莳兰这是开始长大,要成为真正的姑娘了。”
  她又叫婢女去找出一本画册子,开始与陆莳兰讲女子与男子的一些区别,又讲了需得注意的。
  陆莳兰看着画中女子丰满的胸脯,听得面红耳赤,愣了一阵后道:“娘亲,我喝醉了,那我便先去歇息。”
  容夫人笑起来,道:“傻孩子,跟娘还害羞,哪个姑娘都是这样过来了。”却也放过了她,到底还是个小丫头。
  陆莳兰就打算向容夫人告退。她还是与容夫人住一个院子,但是另一处单独的小楼。
  陆莳兰还没走出去,已见外面有婢女急急进来,笑着禀道:“夫人,公子过来了。”
 
 
第143章 番外 2 - 7
  容夫人一听,立即让霍宁珘进来。近三年没见面,她也想念自己的儿子。
  陆莳兰原本要走的,这会儿,当然是要等先见过霍宁珘再走。
  她顿时有些紧张,明明今天都见过了,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便捏着手,略微低下头。
  一道挺拔的身影很快进了屋里,看到儿子第一眼,容夫人就笑了。她又看看陆莳兰,觉得两个孩子实是天造地设,令她看了就欢喜。
  霍宁珘先给容夫人行礼,道:“母亲近来身体可好?”少年经历了变声期,声音已与离家之前完全不同,要低沉许多,多了男性特有的质感。
  “身体倒是很好,就是你与老四都不在身边,牵挂得很。”容夫人直言道。她又说:“多亏还有莳兰陪着我。”
  陆莳兰见被点了名,立即打着招呼道:“七哥。”
  “嗯。”霍宁珘看一眼陆莳兰。小时候,她不喜欢跟着人叫他“七哥”,总是叫“哥哥”,现在似乎是生疏了,倒是也跟着叫“七哥”。
  容夫人便继续问霍宁珘:“如今孛儿勒大势已去,仅余残部,你不会再如这般出去了罢?”
  “还会出去打仗,但不会再去这样久。”霍宁珘也知道母亲为他操了不知多少心。
  陆莳兰在一旁安静听着,不时拿眼偷偷打量少年。
  以前的宁珘哥哥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虽然脾气不大好,却是引人想靠近。
  现在的他,五官更加分明,样貌比过去还要耀眼,但或许是经历了孛儿勒汗国的诡云谲雨,或许是在战场上习惯杀戮,整个人要冰冷许多。
  尤其是那双墨色沉沉的眼睛,清明依旧,却叫人不敢轻易直视,即便不说话,也有一种摄人的气质。
  幸而与容夫人说话的时候,宁珘哥哥都含着笑意,语调也很温和,令他身上的压迫感和缓不少。
  陆莳兰还在走神,已听容夫人道:“天色晚了,你先送莳兰回去。”
  霍宁珘应了一声。
  容夫人想起什么,又低声嘱咐道:“不要留太久。”
  霍宁珘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容夫人什么意思,眼神复杂看看自己亲娘,不发一言地跟着陆莳兰离开。
  容夫人这自然是操着做养女儿的心。自己养大的姑娘,容夫人可清楚得很,陆莳兰这孩子有多招人。身条虽然还没发育,但那张脸庞,那如兰般脱俗的气质,已足够令少年们迷恋动心。
  容夫人敢打包票,若非陆莳兰的身份是霍宁珘的未婚妻,不知会引来多少男孩追求。想起前世儿子那强取豪夺的,容夫人多少有些不放心。
  霍宁珘腿长步子大,倒是一路放缓脚步,等着陆莳兰跟上自己。
  但两人中途都没有说话,太久未见,陆莳兰总觉得宁珘哥哥沉默了许多,她的小楼不远,很快就到了。
  “莳兰早些休息。”霍宁珘将陆莳兰送到就打算走。
  陆莳兰轻抿了抿唇角,看向他道:“要不七哥到我屋里坐坐?”
  她小的时候,几乎是看到霍宁珘,就伸手要他抱。
  分开几年,人也大了,开始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女有别”,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但进屋坐一坐总可以吧,陆莳兰望着对方。
  “好。”霍宁珘看向陆莳兰,沉默片刻后道。
  大家屋里明间的布置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看头。寝间又太私密,陆莳兰便带霍宁珘到自己的书房。
  霍宁珘还是第一次来陆莳兰的书房,看了看屋里雅致的陈设,等陆莳兰亲自去给他沏茶的时候,指尖随意拨了两下书案上的一把小箜篌。他自然地就想起,从前陆莳兰在他怀里,用肉肉的手指头拨弄箜篌的样子。
  现在……那白胖的小肉手已是玉指纤纤,他看一眼陆莳兰的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道:“这箜篌音色不错,哪里来的?”
  “这是四哥送的。”陆莳兰如实答。
  “四哥?”他还没想陆莳兰还接触过霍宁珩。
  她点头。原本霍宁珘每年秋天都要回京看看霍宁珩和霍老夫人,但因他这几年都在孛儿勒汗国,便是霍宁珩每年回来看望容夫人,自然就见到容夫人养在身边的陆莳兰。
  霍宁珩一听到陆莳兰的琴音,就很是喜欢,见她弹箜篌的天赋高,更是送了一柄给她作为见面礼。
  霍宁珘看看陆莳兰,又想起王奚今日说的,姑娘与六少年、端哥儿走得比较近,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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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陆莳兰一起床就打算去霍宁珘那边看看,岂料霍家发生一件大事。
  陆莳兰正陪容夫人用早膳,就有人来禀,说是老国公突然昏厥,大夫诊断后说,怕是时日无多。
  容夫人知道公公身体每况愈下,大概就是这半年,怕是就要撑不过去,却不料这天来得这样快。
  老国公生前早就留过话,只扶衣冠冢回京,人要葬在关中。因此,霍家老夫人闻讯,立即带着在京的霍家儿孙都往关中赶。
  霍宁珩更是日夜兼程,不停歇地换了几匹马,才赶上见祖父最后一面。
  老国公临终前见最器重的两个孙儿都在跟前,也算了却心愿,不算遗憾离世。老国公也清楚,他的儿子霍牧恩只能算中人之姿,这两个孙儿才是霍家夺揽荣光的关键。
  他叮嘱道:“霍家的前程,都在你们兄弟两人身上的,一定要同心合力,将霍家撑起来……”
  霍宁珩已快十九岁,看了看弟弟霍宁珘,道:“祖父放心。我与小七都记住了。”
  霍家老夫人等女眷赶到时,老国公已离世,霍家老夫人自是一番悲恸。
  老国公生前最疼爱的就是霍宁珘这个幺孙,若说最难过的,自然还是霍宁珘,比刚从孛儿勒汗国回来更加沉默。
  霍家子孙都披上了素服,跪在灵前,向前来吊唁的客人道谢。
  陆莳兰也披着白色麻衣,乌发梳成小小的发髻,簪着白色绒花,显得更加素净清灵。她跟在霍宁珘身后,两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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