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脸色沉了沉,三两口扒了饭,拎起书包便要离开了。
寒凉的风,湿漉漉的街头,谢随站在人行道前等了三个红绿灯。
路面的水滩映着行人的倒影,呼啸而过的轿车溅起水花,弄湿了他的裤脚,而他浑然不觉。
谢随握着手机,思忖了很久,给寂白发送了一条短信:我出来了,不用担心。
考虑了片刻,他将“不用担心”删掉,只保留了前面四个字,点击发送。
寂白盘腿坐在床边,看着他发送过来的那四个字,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很快,谢随又发了几个字过来——
“能不能见一面。”
寂白:“嗯?”
“身上现在没钱,肚子有点饿了。”
寂白放下手机,低头继续写作业,但是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两分钟后,她又瞄了眼那条短信,终于还是心软了。
“你现在在哪里?”
**
街尽头,谢随远远地望见了寂白,她穿着一件宽阔的棉服,扎着马尾,还戴着毛茸茸的白手套。
她望见了他,朝着他加快步伐走来。
“咔嚓”一声,谢随按灭了打火机的火苗,正面迎上了她。
她的黑眼睛明亮清澈,唇瓣红润,卷翘的睫毛上仿佛缀着水雾。
谢随见着她,心都快抽搐了。
“你想吃什么?”寂白柔声问他:“这个时间,很多饭店也关门了,你想吃烧烤吗,这附近有一家...”
她话音未落,谢随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某种铁锈质的味道,有点像鲜血,又好像不是...寂白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息,但那是属于谢随独有的味道,她并不排斥。
他穿着夹克,衣服质地很硬,硌着她脸蛋娇嫩的肌肤,隐隐有些难受。
寂白沉声问:“谢随,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嗓音沙哑:“老子就是...关了三天,想你,想疯了。”
寂白将手挡在胸前,推了推他,可是没有推动,男人的拥抱箍得更紧了,紧得身体肌肉都在发抖,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寂白被他抱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呛了呛,剧烈咳嗽了起来。
谢随无可奈何地松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替她抚着后背,顺顺气。
“你能不能...别这么粗暴。”
“对不起。”
对待这柔花一般的女孩,轻了不解渴,重了又怕弄坏,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寂白取出钱夹,从里面摸出两百块钱塞到谢随的裤子口袋里:“你先拿去吃晚饭,我就先回去了。”
在她抽身离开的一瞬间,谢随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寂白垂着眼睑,淡淡道:“什么事。”
“我自作主张的事。”
敢情他还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了。
其实寂白心里已经想来一千条一万条骂他的话,可是只要一想到他被拘留了三天,寂白真的不忍心再责怪他一个字。
“你...你自己反省。”她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别来问我。”
谢随不依不饶道:“我已经反省好了,我会补偿你的。”
听到这话,寂白回头,好奇地望向他:“你要怎么补偿?”
谢随嘴角淡淡扬了扬,趁她不备间,捧着她的脸蛋,附身用力吻了吻她的额头。
“混蛋!”寂白退后了两步,骂道:“下流!”
谢随耸了耸肩,掏出兜里的两百块钱扬了扬,故意拉长调子说:“谢谢你请我吃~饭,饱了,回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霓虹璀璨的街道尽头,寂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肌肤见还残留着他他唇间的干燥的质感。
“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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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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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摔屁股墩儿了(营养液继续求!”
寂绯绯出院已经是寒假了。
住院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 因为忙于期末考,寂白一直没有去医院看望过她。
当然, 期末考也不过只是借口罢了, 寂白不会假惺惺地对她嘘寒问暖, 她对寂绯绯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血债血偿听起来有点瘆人, 但未尝没有道理。否则,她又为何重生呢?
当然, 寂白不会要寂绯绯的命,因为她的命对她来说毫无价值。
寂白只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只是听父母说, 寂绯绯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经历了这样的事, 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寂白并没有理解母亲所说的——寂绯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那日寂绯绯回家, 见到寂白的时候, 竟然微笑着走上前来, 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寂白本能地往后退, 避开了。
她有些诧异地望着寂绯绯。
寂绯绯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挥着翅膀、全身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的天使。
陶嘉芝劝道:“白白, 这件事呢,过去也就过去了,绯绯在医院里已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道歉了,你也不要揪着不放,不管怎么说, 她还是你的姐姐,你们之间的姐妹亲情是斩不断的。”
“是啊,你姐姐把微博都卸载了。”寂明志也帮腔道:“她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今天还特意提出来,要亲自向你道歉。”
寂白看着寂绯绯脸上伪善的微笑,疏忽间明白了什么。
寂绯绯在医院养伤的这一个月,不仅已经恢复元气,而且好像...已经脱胎换骨,功力更上一层楼了。
过去那个沉不住气,经常被逼得口不择言胡乱发疯的寂绯绯已经不见了,现在这个总是以友善微笑示人的寂绯绯,进化了。
寂白在她那深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也感受到寂绯绯心底深处对她那刻骨的恨意。
上一世,寂绯绯有能力可以让父母彻底抛弃寂白,这就说明了她的本事。
这次,寂白几乎折断了寂绯绯的手臂,令她失去了粉丝舆论这一利器,可是要想彻底击垮她,恐怕并不容易。
寂白也挺佩服寂绯绯的,若是换了心理素质稍稍薄弱一些的人,遭遇这样的重创,在网络上被人疯狂谩骂,不死也抑郁了,譬如之前被寂绯绯算计的安可柔。
寂绯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并且卷土从来,挺厉害。
她越是这样,反倒激起了寂白的斗志。
如果她一蹶不振地消沉下去,寂白也会觉得没意思。
寂白曾经付出了性命的代价,她可不想让寂绯绯就这么轻松地退场了。
她望向寂绯绯,率先开口道:“姐姐,不是说道歉吗?”
迫切希望姐妹赶紧和好的陶嘉芝帮腔道:“是啊是啊,绯绯,你快给白白道歉。”
寂绯绯咬了咬舌尖的唇肉,望着寂白,诚恳地说:“白白,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总是针对你。”
“既然是道歉的话,那就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说明白吧,你是怎么针对我的,当着爸爸妈妈的面,都讲清楚。”
寂绯绯委屈地望向自己的父母,可是他们并没有会意,寂明志道:“绯绯,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吧,之前在医院怎么跟我们保证的,也给白白说一说。”
寂绯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首先,我不应该偷妹妹的琴,但我这样做是因为担心她给别人伴奏,我那天亲耳听见她答应了别人...”
“姐姐。”寂白打断了她:“就算有一千一万条理由,但是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道歉,而且我也不想听你的理由。”
寂绯绯眉宇间的怨毒之色一晃而过,她继续说:“还有,答应了妹妹的高考加分,因为我的自私自利而食言,我错了,希望妹妹原谅我。”
寂白淡淡道:“继续。”
寂绯绯委屈地说:“我不知道我还做错了什么?”
“既然姐姐不清楚,那么我说一句,姐姐就重复一句吧。”
寂白清了清嗓子,朗声说:“我寂绯绯,不应该对寂白进行肆意的掠夺和压榨;不应该对她进行道德绑架,逼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不应该利用自己的疾病,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我自私自利,且泯灭人性,我疯狂且无知,我应该感谢寂白,而不是把这一切当作是理所当然。”
寂绯绯惊愕地看着寂白,让她亲口承认这些事,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
陶嘉芝和寂明志同样讶异,但是仔细反思寂白的话,虽然有点偏激,好像也没有说错。
的确,这些年若不是寂白,寂绯绯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难道是她欠她的吗。不,她不欠任何人。
难道寂绯绯不该对她说一声感谢吗?
寂明志有些羞愧,提醒寂绯绯:“绯绯,既然做错了就要勇于承认错误。”
“难道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寂绯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然而,她还是克制住了内心愤怒的情绪。
是的,现在父母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地从她这边挪开了,她和寂白势均力敌,谁能争取到父母的偏爱,谁就能赢。
于是寂绯绯强忍着屈辱,按照寂白的话,一字不漏地向她道歉,并且道谢。
寂白知道寂绯绯心里的不甘,但是有生之年能从她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寂白挺爽的。
**
寒假,陈哲阳组织了一次西鹭岭雪山之行,邀请了寂家两姐妹参加,同时还请了不少他的朋友。
他说是要借助这次滑雪之行,让寂家两姐妹出来散散心,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在现在结果还算不错,高考的加分重新回到了寂白的档案里,寂绯绯也走出了网络暴力的阴霾。
寂白其实对滑雪不太感兴趣,当然,她对于这次活动的发起人陈哲阳,更加无感。
寂家父母对这次雪山之行活动表现出了兴趣,或许是想借此机会,缓和与陈家的关系吧。
毕竟两家人是世交,生意上也有不少的往来,且自家两个女儿现在都还在德新高中念书呢,关系闹得太僵,实在不好看。
寂家父母执意让寂白也去滑雪,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套滑雪服。
无奈之下,寂白答应了下来。
西鹭岭雪山是冬日里的热门旅游景点,景区不仅有滑雪场地,还有天然的温泉池,早起去山上可以看到日照金山的胜景。
陈哲阳组织的这次雪山之行,朋友们也都是家境富裕的公子小姐,开着几辆豪车驶入西鹭岭景区。
这一路上,寂绯绯和几个女孩子聊天说地,谈笑风生,从名牌包包聊到护肤产品。寂白没有加入她们,一个人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风景发呆。
轿车呼啸着奔驰在盘山公路上,有几个背包少年,骑着山地自行车出现在山路边。
轿车速度很快,拐过弯道一闪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惚间,寂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些背包客大多戴着护目镜和口罩,遮挡强烈的紫外线,因此寂白也不太确定,觉得身形有点像,那辆山地车好像也...有点像。
当她再回头的时候,身后那群背包少年已经远去了。
陈哲阳订的酒店是整个景区最高端的五星级温泉酒店,视野极好,每间房的落地窗都能看到绵延不绝的雪山山脉,房间里装了地暖,非常温暖,每个房间的阳台都有温泉池。
这样的房间,一夜四位数。
这些钱对于同行的少爷小姐而言,并不算什么。
陈哲阳为了缓和寂家两姐妹的关系,给寂绯绯和寂白订的是同一个房间。
不过他不会知道,两姐妹的关系早已在寂白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无可挽回...…
寂绯绯对寂白也还算客气,在人前装样子,对她很亲热,不过她眼神中不时而透出的锋芒,令寂白感觉不寒而栗。
寂白对她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她并不畏惧寂绯绯,哪怕她心里在酝酿坏点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重生回来,最该害怕的人,绝对不是寂白。
西鹭岭景区有一片开发的滑雪坡,几位少爷小姐带着各自价格不菲的滑雪装备,早早地过去滑雪。
雪坡有很多游客,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分布在雪坡各个角落,笑声阵阵。
寂白换好了滑雪服,蹬踩着雪橇,在稍缓的坡地边一个人练习。
陈哲阳走到她身边,知道她不会滑雪,因此自告奋勇说要教她。
寂白冷淡地拒绝:“不需要,我自己学一会儿就会了。”
反正她自己一个人闹着玩,也不是正二八经地学滑雪。
“你这样的初学者,如果没有人带着,很容易摔跤,到时候摔得鼻青脸肿,可不要哭鼻子啊。”
陈哲阳的调子里带了些许暧昧,令寂白感觉有些不舒服。
她没搭理他。
不远处,几个模样英俊的少年走进了滑雪场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谢随换上了黑色的滑雪服走出来,站在坡地之上,阳光倾洒在他的眉弓之上,将他的眼睛埋入了深邃的阴影中。
“随哥,一起去滑雪啊。”
“嗯。”
谢随转身,望见不远处的女孩,站在反光的雪地里,肌肤通透,黑漆漆的眸子里盛满了阳光,剔透水亮,美好得宛如纯白的雪。
她笨拙地撑着滑雪杆,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他嘴角一扬,正要走上前去,恰是这时,陈哲阳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