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尴尬笑道:“殿下,是臣失仪了,臣实在是太惊讶了。”
就如十九皇子所言,他与元朔帝,先是君臣,后是父子。
若是元朔帝知道这个儿子的不凡,只怕第一反应,便是将他掌控手中,然后予取予求。
天家,无父子啊。
君睿赶紧扶起林海,“舅舅就是太谨慎了,对了,我还未拜见舅母,上次,睿实在是太失礼了,只怕惹得舅母生气了,还是先去跟舅母请罪吧。”这舅舅还好说,舅母可就难说了。外甥于舅母来说,那就一外人。更何况,他们这本就是被利益驱使到一处的‘亲人’呢。
看看《红楼梦》里王夫人怎么对林黛玉与薛宝钗就知道,你就知道这内外亲疏之别了。
要说那红楼,他一纯爷们之所以能坚持看下去,就是看到林黛玉入贾府,那叫一个刀光剑影啊。尤其是王夫人表现,还有她对林黛玉说的话。
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或者看不出什么机锋。可是对于一个像他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呵呵,就好像他面对萧庭轩的正室夫人时,人家不咸不淡的表现,既宣誓了主权,又敲打了你。他在萧夫人的手下吃了多少亏,才能从那些云淡风轻的话语中,看出其中的刀锋。
也就是因此,他才对林黛玉起了好奇心,或者代入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所以,他对于引起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贾敏,是非常之在意的,这得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王夫人足足恨了她这么多年?
不过从今天她的甩脸子来看,这个人倒也是个不掩饰自己爱憎的。毕竟,不管自己母子的出身如何的卑微,可是,终究还是天家血脉皇室贵胄。
她居然就可以因为自己上次做弄林黛玉一事,摆出自己的态度,不来迎接自己。
这脾气,可真是好大。
或者,也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在这位昔日国公府的娇女心目中,自己母子,只怕什么都不是。
据那些没事找事的探轶者们说,这林家三个人中,林海是那西方灵河的化身,灵河入海,为灌愁海,那绛珠仙子,就是渴饮灌愁海水的。
至于贾敏,则是绛珠仙子喜食的蜜青果树的化身,贾雨村不是曾经对冷子兴说过么,那林黛玉,每遇‘敏’字,必然改口称‘密’么。
君睿不无八卦的想,这贾敏倒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他那老娘可是号称大晋朝第一‘殊’色,可是在大了她将近六岁的贾敏身边,却也不能夺走她半点儿光彩。
他娘才多大年纪?!
不过二十四五!
那贾敏按这里的年纪算,可已经算得是步入中年了。
一家子都是仙人啊,他很想试探试探,看看他们究竟能否觉醒。
嗯,找几个仙人做帮手,应该很拉风了吧。
说不得,自己以后也能捞个神仙来做做?
第21章 说前尘
贾敏可不知道十九皇子打的如意算盘,对于君睿上次的无礼,她都还是余怒未消。你是皇子又怎么样?也不带你这样,翻进人家家里行那样荒唐事的。
二来么,她也实在是被君睿的不按常理出牌给吓怕了,一想到她看到浑身鲜红的黛玉,到现在她的脚都还是软的。
是以一听这小魔王又来了,便借口身体不舒服,避在上房,守着女儿是寸步不敢离开,生怕这小魔王这次又要换个什么花样来折腾人。
听到实在避不过了,她也只得赶紧换了衣服,出来迎接。
君睿见了贾敏,忙按小辈见长辈的礼大礼参拜,礼多人不怪么,更何况,自己上次的确也太过无礼。
贾敏慌忙用手搀起君睿,“殿下不可如此,臣妇当不得殿下如此大礼。”
君睿不肯起身,“舅母,是外甥太过不懂事,竟跟个小孩子使气,上次,是外甥的不是,还乞舅母见谅。”反正他的力气比较大,像贾敏这样的贵妇人是拿他没有办法的,他就逼着贾敏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一切就都是过去式了。
贾敏也是惊讶,这十九皇子才多大?
这力气可不小啊!
两臂微微使劲将他扶了起来,小子,你想跟我玩这一手,还嫩了点儿。
君睿也是一惊,这位看着美艳绝伦的贵夫人竟然力气不小,他都抵抗不住,他可是练家子啊,而且还是被他两个武教习奉为天才的练家子啊。
“殿下,您可别忘了,您也还是个小孩子呢。”见君睿礼数周到,贾敏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么,她若再坚持,那她比君睿当初的表现又能好到哪里去?
人家可是小孩子,她都多大了?
见君睿看着自己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贾敏抿嘴笑道:“殿下的力气不小,比之同龄人,不知道大了多少,平时也在练武?”
“啊?!”被贾敏一语揭穿的君睿险些儿没有跳起来,指着贾敏,“舅母,你、你……”他实在是被吓得够呛,林仙子的妈啊,居然懂武功?!
你不是贵女吗?
贵女不是都得仪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吗?贵女不是都得娇滴滴的,连走路都是有规矩的吗?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怜君睿实在被贾敏吓得不轻,仙子的妈怎么可能会武功?
贾敏得意洋洋,“臭小子,不知道吧,你舅妈我允文允武,文武双全来着,你舅舅外放,还得我给他保驾护航。”
劈叉!
君睿觉得自己重重一道雷劈在自己脑袋上,林仙子的妈居然还文武双全?!
而且听她的语气,武力值居然还不低?
他似乎有点儿明白贾敏为什么在红楼里非死不可了,有这样剽悍的一个妈在,林妹妹还怎么还泪啊?这是非死不可的节奏啊。
她不死贾家怎么能欺负林妹妹啊?
他同情的看了眼贾敏,“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开篇,就让你领盒饭了。”你不死那神瑛怎么享福,怎么泡林仙子?真是没天理啊。
你说顾惜那种,早死早好,可是像贾敏这种,凭什么让人家死那么早?就因为你神瑛侍者想要享受荣华富贵,想要泡人家的女儿?
太过分了,不行,既然这位现在是自己的长辈,他怎么也得搭把手吧。
好像这位也不喜欢她那个天命不凡的侄儿,贾老太想要把林黛玉跟贾宝玉凑一对儿,她一直都不答应来着。妙啊,自己就保她不死,啧,这红楼是不是会变得特别热闹?反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且这位的武力值不低是吧,如果那贾宝玉欺负林妹妹,她会不会揍得那块石头又蹦又跳?哎哟,这都是好戏啊。
君睿幸灾乐祸的想着充满了诗情画意风花雪月的名著,被自己给折腾成一部丈母娘收拾女婿的闹剧,他就特别可乐。
被一脚踹到这个没有丝毫娱乐可言的地方,他现在终于嗅到了一丝娱乐至死的气息,只是可惜,只有自己一人观赏,不然发到他的朋友圈,哈哈哈,肯定不亚于来了场十二级的大地震。
“舅母,我可以去给小妹妹陪个不是么?”他一指后面,“小德子,把东西拿过来。”
小德子赶紧捧了个紫檀大匣子过来,君睿揭开匣子,却是几个做工精美的布偶,有小兔子,有小老虎,有小金鱼,色彩都极为鲜艳,“我想上次对小妹妹不敬,就特意命她们做了这些,来给小妹妹玩。舅母,你可以先检查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妥的东西。”
看着君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只乞食的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看着自己。
贾敏的心一软,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哪怕明知道他具有欺骗性。拿起布偶细细摸过,“还真是可爱,好精致的想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以后也叫她们做一些,给玉儿挂在摇篮上玩儿。”
君睿提醒她,“舅母最好选择那些色泽鲜艳的布料,小孩子这个时候长眼睛,只对这些鲜艳的颜色感兴趣。”比如那贾宝玉别的不抓,怎么就奔着那盒胭脂去了?
“真的吗?”贾敏惊讶的问,“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林海上前笑道:“想是老嬷嬷们教的。”心下却是骇异,看来,这十九皇子有宿慧一事,多半是真的了,不然怎么可能连这些微末之事都懂。
进去看了黛玉,君睿想了想,笑道:“我曾经听过一个很奇怪的故事,一直没有想明白,舅舅与舅母都是见多识广,又是极聪明的人,且看看能不能为睿儿解惑?”
“不敢,不敢,我们愚钝,哪里能跟殿下比呢?”二人都谦辞。
君睿哪里管他们谦虚,绘声绘色的道:“却说昔日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来到这青埂峰下,席地坐谈。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且又缩成扇坠一般,甚属可爱。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只是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再镌上几个字,使人人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
贾敏听到这里,神情不由的一动,唇瓣翕合,这个,这个,明明是在说她那个声名远扬的侄子啊。
林海似乎也韵过味来,见贾敏想要说话,忙拉了她一把,他可不觉得十九皇子会莫名其妙的就真的只是想讲故事。
君睿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夫妇二人的互动,他也想看看,自己泄了天机,究竟会不会遭到报应?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老天别说打雷了,连丝风都吝啬于表现给他。看来,这个所谓的红楼世界,这些下来历劫的仙子仙人们分量显然不够,他这样泄露天机,老天爷连鸟都不鸟他。
心下大定的君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继续道:“那石头听了大喜,因问:“不知可镌何字携到何方望乞明示。”那僧笑道:“你且莫问,日后自然明白。”说毕,便袖了,同那道人飘然而去,竟不知投向何方。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块大石,上面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是无才补天、幻形入世,被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上面叙着堕落之乡、投胎之处,以及家庭琐事、闺阁闲情、诗词谜语,倒还全备。只是朝代年纪,失落无考。后面又有一偈云: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
第22章 天机
……
贾敏与林海面面相觑,这是啥意思?
看样子,关键就是在那石头身上镌刻的那些字迹了,二人看向君睿,目中均是带了求恳之色,希望他能将那些事说全。
君睿:艾玛,我这算不算是自找罪受?一部百多万字,要我说完?也得我有那记性啊!
他不过就是大略记得一些内容,如何能全部说完?
只是看着对面那两只,他不得不搜肠刮肚,继续搜寻脑海中的记忆:“这个,嗯,……,那空空道人看了一回,晓得这石头有些来历,遂向石头说道:“石兄,你这一段故事,据你自己说来,有些趣味,故镌写在此,意欲闻世传奇。据我看来:第一件,无朝代年纪可考;第二件,并无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其中只不过几个异样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我纵然抄去,也算不得一种奇书。”
石头果然答道:“我师何必太痴!我想历来野史的朝代,无非假借汉、唐的名色;莫如我这石头所记不借此套,只按自己的事体情理,反倒新鲜别致。况且那野史中,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奸、淫、凶、恶,不可胜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至于才子佳人等书,则又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终不能不涉、淫、滥。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如戏中的小丑一般。更可厌者,‘之乎者也’,非理即文,大不近情,自相矛盾。竟不如我这半世亲见亲闻的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但观其事迹原委,亦可消愁破闷;至于几首歪诗,也可以喷饭供酒。其间离合悲欢,兴衰际遇,俱是按迹循踪,不敢稍加穿凿,至失其真。只愿世人当那醉馀睡醒之时,或避事消愁之际,把此一玩,不但是洗旧翻新,却也省了些寿命筋力,不更去谋虚逐妄了。我师意为如何?”
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这《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大旨不过谈情,亦只是实录其事,绝无伤时诲淫之病,方从头至尾抄写回来,闻世传奇。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改名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东鲁孔梅溪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又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即此便是《石头记》的缘起。诗云: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见君睿住口,贾敏道:“这就完了?!”她听这故事似乎涉及到自己的娘家,正急于了解详情,却不想这样就完了。
不要说她,就是林海也有些受不住,“那石头经历了些什么事,殿下竟是不知道么?”石头经历的事,自然就是那贾宝玉经历的事了,这可都与他们息息相关,由不得他不关心。
君睿笑道:“这话说来就长了,只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舅舅舅母确定现在就要听?”
二人一惊,“竟然这么长?”
君睿笑道:“我约莫还记得一些内容,就说来与舅舅舅母听听,权当是解个闷儿吧,大约是这样的:只因当年这个石头,娲皇未用,那一僧一道,将这石头带到离恨天上,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处,那仙子知他有些来历,因留他在赤霞宫中,名他为赤霞宫神瑛侍者。他却也落得逍遥自在,各处去游玩。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看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十分娇娜可爱,遂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甘露滋养,遂脱了草木之胎,幻化人形,仅仅修成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餐蜜青果,渴饮灌愁海水。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甚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讲到这里,君睿心中一动,艾玛,原来那警幻仙子是知道那贾宝玉的底细的,那么,这出红楼,说不得,就是她为了讨好那补天石,或者是在补天石身上投资,特意安排出来的,不然谁那么无聊,堂堂一介仙人,跑去代人追债,她是讨债公司的么?也热情的过了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