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艘船来跟他们比比,元朔帝一准儿发现,他们的船一柱香的时间都要不到,就把别人远远抛后面,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王焕章兀自痛心疾首,“正是,王爷若肯把心思花在正道上,只怕就没有这场祸事了。”在他看来,君睿沉溺于那些奇技淫巧实在是不务正业上不得台面。
似君睿那般出身的人,关心的应该是国计民生那样的大事才是,那样才对得起他的出身。
“你说什么?王卿,”
元朔帝跳了起来,指着锅炉道:“这玩意儿是十九弄出来的?”
王焕章翻了个白眼,“不是么,陛下,您得好好劝劝王爷,把心思收回来,别去搞这些奇技淫巧了,好好的一个天潢贵胄,弄得跟个商人差不多,都掉钱眼里去了,以后可怎么见人哦。”
“钻钱眼里去了?啥意思?一个锅炉值多少钱啊?”
元朔帝的眼睛都成蚊香了。
实在是闹不明白,怎么一个锅炉他家君睿就又钻钱眼里去了?
永泰公闷笑,给元朔帝解释,“陛下,是这样的,王爷给这锅炉申请了专利,说以后旁人不管是生产这锅炉,或者是卖他的锅炉,用他的锅炉,都得给他钱,就是这个意思。”
元朔帝奇怪的问:“哦,那意思是这玩意儿很值钱吗?”
永泰公点头,“是挺值钱的,就这船上安的这个,大约就要几千俩银子吧。反正得看大小,越大的越值钱。王爷是按个数收费的,越新的越贵,唉,这个我也不大懂,反正挺复杂的。”
“那这东西卖得多吗?”元朔帝顺口问道,反正他也不懂,就是问问,当散散心了。
“多,怎么不多?”王焕章激动的叫了起来,“那些什么火车,汽车,轮船,包括工厂,都在用,所以微臣才觉得,这样重要的东西,应该无偿的提供给社会,王爷这样,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多?火车?汽车?轮船我知道(咱现在就坐上面呢,能不知道吗),那些又是什么玩意儿?”元朔帝听得云里雾里的。
王焕章忙给元朔帝解释:“火车,就是一个火车头,拖了很多车厢,在铁轨上跑,一次就可以大量的运输很多的人或者货物。陛下,这个对于国家发展,真的很有用啊,臣建议,这铁路公司,应该收归国有,而不是由私人运作。”
“等等,等等,王卿,你说这火车是什么来着?”元朔帝对这些简直是闻所未闻,一下子大量接触到这些,他的头能不晕吗?
“唉,”王焕章叹气,“说来,这些都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东西,只不过,荣王殿下居然允许私人资本介入,微臣觉得难以接受,这些都应该是由朝廷来接手的啊。”
元朔帝听得晕头转向,“王卿你究竟要说什么?”
永泰公窃笑,“陛下,这老倌儿在这上面吃了无限大亏,咽不下这口气啊。”
“究竟怎么回事?”元朔帝真是叫他们给闹懵了。
嗯哼
永泰公清了清嗓子,勉强忍住笑意,“王大人觉得,这些都是好东西,要求王爷无偿让朝廷使用,后来见王爷不让步,他老倌儿又说,意思意思即可,还是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嘛。”
因为事涉君睿,元朔帝就不肯明确表态,催促道:“后来呢?”
“王爷拒绝了王老倌儿所请,问他:王大人你确定朝廷那些人无偿拿了我的东西去,会如你所愿,也无偿给百姓使用?”
元朔帝不待永泰公说完,便摇头道:“我想那火车不可能没有投入,既然有投入,那怎么可能无偿给人使用?王卿,”他摇了摇头,“福州能有如今的局面,多半是十九在推动,王卿最多就是个被动服从而已。”
不得不说,元朔帝的眼睛还是挺毒,这评论的,当真是一针见血。
王焕章的脸立即就红了。
永泰公大为感激,“陛下英明,可不就是如此么。而且荣王的许多措施还被王老倌儿以为民请命的理由阻挡,不然王爷为何会一怒组建焱华,为的就是自己行事不再掣肘。”
说着,顺带附送老大一枚白眼儿给王焕章,“如果不是他老倌儿附和,那些乡民如何会闹得如此起劲?医院,铁路,火车,……”他说一句,就对着王焕章冷笑一声,也不管王焕章难看到极点的脸色,“都是因为王大人从中作梗,这才被移到婆罗洲那边去的。”
王焕章捂住胸口,大声抗辩,“那个不怪我,实在是荣王没有大局观,小肚鸡肠,掉钱眼里去的原因。而且,作为一个君王,他如何能与民争利?”
“我呸,”永泰公当面啐了他一口,“呵,你高尚,你有本事你去发明那些啊?明明就是见荣王赚钱太多,得了红眼病。奉献?!说得轻巧,也不想想,为了研发这些东西,荣王投入了多少?见人研究出来的东西有用,又给不起那个钱,就想占着道德高点夺过来无偿使用。就你这德性,跟那些仗着权势巧取豪夺的人有什么区别,呸,穷酸,一辈子都只能当穷酸。”
王焕章被永泰公说中了心事,又因理亏无法反驳,气得红了眼,挽起袖子,对着永泰公就要饱以老拳。
想打架?!
王焕章你脑子没进水吧?
永泰公一撸袖子,开始秀肌肉,“王老倌儿,就你那几两肉,还想跟我拼?你脑子都被你气到离家出走了?”
元朔帝:……
王焕章眼睛都红了:……
打人不打脸,莽夫,我跟你拼了。
元朔帝掩面,看着瘦瘦小小的王焕章,你那纯粹是就给人永泰公送菜的啊。
他都不忍心看下去了,王焕章这是妥妥的自寻死路啊。
戴权也不敢真让他们打起来,赶紧拦在中间,“诶,诶,二位,二位大人,息怒,息怒,君子动口不动手么。”
心下也是大惭,哎哟我的个王大人欸,你是文官,人家永泰公是武官,而且还是在东南杀倭寇杀出来的武官,你去跟人打,这不舍长取短么。
元朔帝也叫道:“住手,住手,成何体统?”
你们两个真当朕是死人啊,君前失仪,你们还记得不?
第210章 同仇敌忾
永泰公满不在乎:“陛下, 没事, 荣王殿下手下干活都这样,实在说不拢, 就打。”谁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他看那些文官们动起手来一点儿都不慢,还有口脚手并用的。
他们武将就算是力气大,也未必就能稳占到上风。
元朔帝:“我……”
感情你们是常打的。
戴权瞪眼:哟,长见识了。
原来这东南这边的成绩,还真就是打出来的。
不过……
元朔帝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贺楠, 我说你再怎么也是武将出身, 不至于连王卿这样的都打不过吧?你们是怎么让那医院,铁路,火车都飞到婆罗洲去的?”
这个问题他真的很好奇。
既然你们说谈不拢就打,最后结果看谁的拳头大。
可是他左看右看,这王焕章怎么看也不是什么高手吧,他究竟是怎么打倒贺楠等人, 逼得君睿放弃的?
元朔帝不问还好, 一问永泰公当真是红了眼, 指着王焕章大叫,“都是这厮不要脸, 他居然挟裹民意, 与那些刁民一起闹事。我们怎么打?那些刁民那么多, 怎么打得赢?真打了就暴动了, 就因为我们不敢动手,这才逼得这些项目转投到婆罗洲那边去的。而且,人家焱华那边已经开始普及了,据微臣所知,焱华下面的各加盟国都在修铁路,陛下啊,想想那时多大的工程量啊,带动了多少人去做工?……”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的给元朔帝算了笔经济账,“那么多人拿了工钱,他们必然是置办东西的,这样,不是又可以帮了一批人?大家有了钱,按照国人的习性,不外乎就是修房取媳妇,陛下且想想,这要花多少钱?又要请多少人?”
元朔帝摸着下巴,这不说不觉得,这么一说,哎哟这大工程似乎好像的确可以解决许多人的吃饭问题。
“不过,这些不是该用劳役来抵么?”
永泰公与王焕章一齐摇头,异口同声的道:“陛下,在东南这边,赋税劳役什么的,都是各归各,不能相抵的。”
王焕章还加了一句,“这边的农业本就不行,老百姓种粮连吃口饱饭都难,自荣王到此,那赋税就连年减免,已然低无可低,再低都免税了,如何能用劳役那边来抵?”
“免税?!”
元朔帝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如大晋这样大的一个帝国,如果没有老百姓的赋税,它靠什么来运行?
王焕章在这方面比较了解,给元朔帝详细解释,“荣王推行的是田越少的人,赋税越少,因为他们差不多都是为了自己的肚子在劳作。荣王觉得,向他们收税,那简直就是不人道。”
“可是,这样的人,在大晋却是最多的啊!”元朔帝叫了起来,“不向他们收税,向谁收税?”
“自然是向富人收税!”
在这方面,王焕章还是比较佩服君睿的,“殿下到了这边,就开始进行土地测量,按照产出,将那些地少只够温饱的农人都减了税。而对那些地多的富户,都是科以重税,以惩罚他们兼并土地。”
元朔帝胡子都快被他给拽下来了,“那些人肯干?”
“当然不肯干,”王焕章冷笑,“他们联起手来,想要与荣王对抗,不过后来的结果,咳咳,”他干巴巴的咳了几声,“陛下您是知道的。”
永泰公闷笑,“那些可是吃了无限大亏,就是荣王利用海盗清洗的那次,那些大户十停死了八停,还怎么闹?”
王焕章冷笑:“他们也是蠢的,许多人原本是并没有那么多地的,只不过是一些人想要逃税,这才挂在他们名下的,荣王如此做,结果他们反而落不着好了,羊肉没吃着,反落了一身的骚,还得往外倒赔钱,他们怎么肯干?”
永泰公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那些挂在他们名下的人,一算之下,觉得自己还是把地拿回去的好,反正朝廷现在的赋税也不重,”他呵呵笑了两声,“那些允他们挂靠的,其实也没安好心,吃他们的田租不说,还打着吞了他们田的主意,这世上,哪儿有哪么多好心人?”他忍不住感喟了一句,“现在那些主家一看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急了眼,这才纠集起人来闹的。”
元朔帝听懂了,“东南如此,那大晋岂非……?”
王焕章笑了,“陛下,天下乌鸦一般黑,大晋,内陆还不是一样,”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咕咕的一笑,“说他们是乌鸦都还算是抬举他们了,其实应该说他们都是吸血鬼才对。一开始,他们只是意思意思收点儿人家的地租,可是等到后面,那租就越来越重,比朝廷的可重多了。可是这个时候,那些的田地已然写在他名下,想要反悔却又害怕担了欺瞒朝廷的罪名,只能任人鱼肉。”
“活该!”
元朔帝愤愤的骂了一句,嫌朝廷的赋税重了,难道那些人又有哪个是肯吃亏的。
不过,对于这些帝国供养的寄生虫,他到底还是不高兴了,“那东南这边呢,难道他们对这些有功名的人也不放过?”
“不放过,谁都不放过,大家都一视同仁,荣王实施的是摊丁入亩制,是按田收税,不是按人收税。只认田,不认人,呵呵,这下那些什么秀才举人们都傻眼了,都闹呢,可惜他们才多少人?荣王又不卖他们的账,这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他们能闹出什么事来?”说到这里,永泰公对着王焕章一竖大拇哥,“老倌儿这点儿我服你,那些秀才举人闹事你也是一视同仁,没有看在都是读书人的份上包庇他们。”
呵呵
王焕章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贺楠你个王八蛋,你在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元朔帝都懵了,“贺楠你是武将吧?”咋比朕的户部尚书都还懂行?
他是不是也识人不明了,把个可以当户部尚书的人弄出去打仗?
果然自己是老糊涂了,耽搁了大好人才啊。
嗯,决定了,回头就让户部尚书滚蛋,让贺楠去主持户部。
王焕章面无表情,“在荣王爷手下,一切都得给经济让路,遇到那些百姓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出动军队解决,所以东南一带的办事效率才那么高……”
说到这里,他也是一阵痛心疾首,痛斥起大晋内官吏们办事效率的低下,“一个个的素质简直低得令人发指,一个小吏都能摆官架子,把人支使得晕头转向,换到荣王手下,马上就能革了他们的职,永不叙用。”
元朔帝与戴权看着唾沫四溅的二人,都有些懵圈,你们刚刚不是还想打架么。
第211章 姜还是老的辣
元朔帝与戴权看着唾沫四溅的二人, 都有些懵圈, 你们刚刚不是还想打架么。
对面那两个说到大晋衙门的办事效率低下,同仇敌忾的一顿损, 只骂得口吐白沫, 这才罢休。
然后看着对面的元朔帝与戴权,这才想起,他们刚刚在争论的问题,永泰公一拍大腿,“我后悔了,这次要是再见到荣王, 我得问他还要人么, 我不走了。”
他觉得大晋就没有他用武之地,他是水军的将领啊,回到大晋能有什么前途?就在洞庭湖打转么?
王焕章苦笑:“我是没指望了。”他早将君睿得罪透了,“不过我想我还是留着东南算了,在这儿生活得太久,回到长安反倒不适应了。”
永泰公撇嘴, “你确定这边的人就欢迎你, 没准儿他们现在回过神来, 抱怨你还来不及呢。如果不是你,这边估计早就大变样了。”他巴不得福州那些人逮着王焕章暴揍一顿, 才能解了他心头之气。
他自己虽然表现得凶, 可是说实话, 他是不敢对王焕章动手的, 谁叫他是N代,人家是清官,王焕章打他没问题,他要打了王焕章,看吧,福州那些老百姓还不用口水烂菜叶子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