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夜,西方叫做平安夜,流行吃苹果,以求来年平平安安。
学校里的小超市趁机大赚一笔,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售卖“平安果”。平时不过几元一斤的苹果用彩色包装纸一包、彩带蝴蝶结一扎,顿时就卖到十元钱一个。
白天的时候,班长陆瑶征得全班同意,用班费给每位任课老师都送了两个平安果。到了晚上,学生们之间纷纷相互送平安果,课间里打眼一看,教室里都在那里吃苹果。
宋莎莎也买了很多苹果,送给夏紫尹甜她们,另外还留了一个给季淮。
“师父,这是孝敬给你的,请笑纳。”宋莎莎把一只圆滚滚红彤彤、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大苹果放到他桌上,得意道,“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整个学校里的苹果数它最圆!”
季淮眼底含着笑意,问道:“我是不是也应该送你一个苹果?”
“那倒不用了。”宋莎莎盯着那个苹果,馋兮兮道,“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分给我一半吧,我还没吃过这么圆的苹果呢。”
季淮二话没说,拆开包装纸,去外面洗苹果。
回来以后,他用两手卡住苹果,看那架势,是要徒手掰开。
“你用刀子吧。”宋莎莎拿出她的小水果刀,“这种苹果很结实的,不可能掰……”
她话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季淮手里的苹果分裂成两半。
看到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的惊愕,季淮将比较红的那一半递给她,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宋莎莎接过苹果,幽幽道,“就是觉得以后一定不能招惹你,不然你力气这么大,我肯定打不过你。”
季淮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半晌,道:“我可以让着你。”
“你说的哦,说话要算数。”宋莎莎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美滋滋地咬着苹果,眼睛一亮,“好甜啊!”
季淮点头:“是很甜。”
“你还没吃呢,怎么知道是甜的?”
“我不用吃就知道很甜。”
……
圣诞节过后没几天,盼望已久的元旦晚会终于拉开序幕。
学生们吃过晚饭以后,纷纷提着零食袋子,热热闹闹地进入学校大礼堂,按照各班划分的区域入座。
看台下面第一排是校领导,后面几排是老师。
一班的位置在靠近走廊右边的三列,从前向后坐,女生在前,男生在后,季淮和邹玉涛坐在最后面。
班长陆瑶要指挥座次,还要分发荧光棒之类的,也坐在最后面,就在季淮旁边。
晚会快要开始的时候,宋莎莎也来了。只见她已经换好裙子,做好发型,只是还没化妆,肩上披着白色羽绒服御寒,看起来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烟紫色梧桐花一般美丽。
邹玉涛回头看着她,吹了声口哨:“宋莎莎,今晚很漂亮啊!”
季淮默默看着她,眼中亦是惊艳。
陆瑶回过头打量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去后台?”
“老师说我的节目是最后一个,时间还早,让我来礼堂等着,等过半以后再去后台。”宋莎莎在最后一排坐下,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感觉有些冷。
“那你看着点时间,别去晚了。”陆瑶叮嘱了一句,然后回过头去坐好。
晚上七点钟,元旦晚会正式开始了,首先是校长致辞。
只见宋爷爷满头华发,精神矍铄,一身端正的西装温文儒雅,讲话亦是十分有趣。
知道大家都不爱听那些照本宣科的场面话,宋爷爷也没怎么啰嗦。简单回顾一下过去一年的工作和成绩,瞻望一下来年的发展和期待,宋爷爷便笑眯眯地宣布节目开始了。
第一个节目是高一三班的青春舞台剧,连唱带跳,热热闹闹的,充分展示出高中学生们的青春活力和美好。
宋莎莎难得坐在台下看节目,一边拍手鼓掌,一边冻得打颤。
礼堂开着中央空调,里面人又很多,其实不算冷。只是她坐的位置不太好,最后排离门口很近,经常有人进进出出,门一开就有冷风灌进来。
虽然上身裹着羽绒服,可她下面只穿着一条薄薄的裙子,根本挡不住十二月的寒风。
季淮听到她在后面哈气的声音,回头看她一眼,察觉到她似乎很冷,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颤,他便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递给她。
宋莎莎一愣,连忙摇头:“不用了,你穿着吧,别冻感冒了。”
“我不冷。”季淮不由分说地把他的羽绒服盖到她腿上,然后回过头去继续看节目。
宋莎莎实在冻得受不了了,于是也没再推辞,用羽绒服把两条腿裹紧。季淮的羽绒服很暖和很厚实,上面似乎还带着他的温度,包在身上暖暖的,宋莎莎心里亦是暖暖的。
前面陆瑶默默咬紧嘴唇,垂下眼帘,忽然间对所有节目都没了兴趣。
终于看完七八个节目,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宋莎莎起身将羽绒服还给季淮,让他快点穿上,然后悄悄从后面穿廊去后台。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一时间很多学生频频侧目。
大家听说宋莎莎要在元旦晚会上跳舞,所以颇多期待,都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小郡主”到底跳得怎么样。
晚会的节目算不上多么精彩绝伦,但是胜在学生们青春蓬勃的朝气和鲜活生动的表现力,大家都看得挺开心的,热热闹闹,一派祥和。
终于等到最后一个节目,宋莎莎要上台了,音乐前奏响起的时候,全场顿时一静。
季淮关掉手机上的纯英文页面,抬头看向前面的舞台。
只见随着悠扬的乐曲声,宋莎莎好像一朵白云拖着烟紫色霞光,翻飞旋转在宽阔的舞台上。
不像平时那样憨憨笨笨、娇软呆萌的样子,舞台上的宋莎莎鲜艳而明亮,光彩又夺目。她的舞姿婀娜窈窕,跳跃的步伐轻巧欢快,翻飞的裙摆流光溢彩,顾盼的眼睛神采飞扬。
季淮默默盯着她看,不知不觉间连呼吸都屏住了。
雪肤花貌身姿淡雅,纤细的腰肢柔若无骨一般,宋莎莎向后连续三个下腰,然后在长袖甩起的一瞬间又翻身抬腿单脚立转。轻纱的袖子缠绕在身上,然后再快速甩出去,再缠再甩,翻飞不停,她整个人旋转成一朵层层绽放的紫薇花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满堂惊艳的喝彩声中,季淮眼睛亮亮的,也抬起手鼓掌。
穿越层层挥舞的荧光棒,他好像对上宋莎莎的目光。看着她甩起袖子落下收式,轻喘着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样明媚的笑容,几乎灼伤了他的眼睛。
季淮默默垂下眼帘,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乱不成行。
第25章
晚会结束的第二天就要放假了, 元旦三天假。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季淮听到前边那桌上的一群男生在那儿议论。
“宋莎莎是一班的吧?尖子生跳舞还那么好看, 简直了!”
“谁说不是呢, 长得还那么漂亮,真正点!”
“要我说,她直接出道就行了,还上什么学啊,简直是浪费青春浪费美貌。”
“追她的人肯定不少吧?不过听说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要是真没有的话,那我可就上了!”
“你可拉倒吧,不看看她爷爷是谁, 你也敢追?不用徐老师和宋校长出面,光她小叔就把你削得渣都不剩了。”
“艹,我把这茬忘了。”
“多少人盯着她呢,就没人敢下手,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先不说她同不同意,一旦被她家里发现,你还想不想上学了?每天三千字检讨书,写不死你!”
“艹, 要真能追上她,别说三千字检讨书, 天天写万字血书都没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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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口出狂言的男生——细眉细眼的小分头, 打扮得骚包又花哨,不像是宋莎莎能喜欢的类型, 没戏。
饭吃完了,他放下筷子,刚要走,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摸出来一看,是宋莎莎。
“季淮,你吃饭了吗?”电话里的声音甜甜的,软软的,听起来很舒服。
“吃过了,怎么了?”
“下午就放假了,我想问问你这周回不回渝北?”
因为元旦假期过后,还剩不到两周时间就是期末考试,所以虽然放了三天假,有很多同学都选择留在学校里学习。
季淮微微一顿,道:“不回去。”
“哎呀,太好了!”宋莎莎顿时很开心,“那我也不回家了,明天一起上自习吧?”
“好。”
挂了电话,季淮给他父亲发短信:爸,我这周有事先不回去了。已经描好的那些图样,我给你发快递。
第二天一早,宋莎莎和尹甜卡着闹钟起床,夏紫回家去了,江文晓上奥数辅导班去了,宿舍里只剩她们两个。
吃过早饭来到教室,里面同学不多,但是安安静静的,都在那里埋头学习。
看到宋莎莎来了,季淮有些意外:“来这么早?不是说要睡到自然醒?”
“要考试了,睡不着啊。”宋莎莎无奈地笑,垂头看到他好像在画画,好奇地问道,“你在画什么?”
“稍等。”季淮握着铅笔快速描了几笔,将最后的图形补充完整。
对照着手机上的图片检查一遍,确认数据都没问题,他把手机关掉,将那张画纸夹到一个厚厚的硬壳塑料夹子里,整理整齐。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宋莎莎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图画好像是一些陶罐、器物之类的,另外还有很多装饰和花纹,旁边标注着各种尺寸,“怎么还要标尺寸啊,这么奇怪,是考古用的吗?”
“嗯,这叫考古绘图。”季淮道,“我爸那边有个叔叔请假了,这几天人手不够,让我帮个忙。”
宋莎莎知道他爸那边的考古项目是保密的,于是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季淮起身道:“你先写作业吧,我去发个快递,回来帮你检查。”
假期里不用上课,教室里的自习也上的比较随意。
同学们有的自己坐在清净的角落里埋头苦学,也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互讨论问题。
季淮和宋莎莎解决完假期作业,然后又带着她重点突击数理化,仔细梳理每一科的知识点,从头到尾,查漏补缺。
宋莎莎学得很认真,也很拼命,有时候连季淮都劝她休息一下,可她却丝毫不敢懈怠。她怕在她休息的时候,别人都在进步,她怕一旦放松就被别人超过去。所以为了她的目标,不管再苦再累,都只能咬牙坚持。
不知不觉,两个星期很快过去,期末考试终于到来了。
所有考场的座次顺序是按照期中考试的名次排的,宋莎莎期中考试是全级第95名,在第四考场。
季淮在第一考场,也就是一班的教室。
教室里的课桌和书本杂物早已在前一天收拾干净,但是考试当天的早自习还是要上的。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宋莎莎又把需要背诵的文言文依次捋一遍。她默默背着课文,心里却十分没底,总觉得慌慌的,有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她有些害怕考试,怕考不好。
似乎感觉到她的焦虑,季淮放下课本,从便签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了两个字“加油”,后面还画了一个带笑脸的小女孩,看起来很像Q版的宋莎莎。
看到那页纸,还有纸上的小人,宋莎莎终于忍不住笑了,心情一瞬间轻松许多。
两天后,期末考试结束,第三天,成绩出来了。高一一班不论总分还是平均分,继续蝉联头名。全级第一还是季淮。
宋莎莎考了全班第23名,全级第44名。
看完贴在黑板旁边的成绩表,宋莎莎默默回到座位上,抬手捂住眼睛。
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讨论期末成绩,商量寒假去哪儿玩,要追什么动漫和番剧;各科课代表正在忙着发试卷,班长指挥着男生们去办公室搬下学期的新书,一边还强调着寒假实践报告的书写格式……似乎所有人都热热闹闹欢天喜地的,沉浸在寒假和春节即将到来的喜悦中。
宋莎莎想到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的那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季淮站在前面成绩表旁边,默默看着人群后面,那个躲在书架后面,捂着眼睛的小可怜。
发完试卷和新书,布置下每科的作业,班主任王老师又强调在假期里一定要注意安全,然后便放假了。
同学们欢呼一声,纷纷收拾起书包,相互道别,离开学校。
宋莎莎走出教学楼,准备回宿舍拿行李,刚到楼下,还不等进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是季淮。
宋莎莎眼角有些发红,默默走到他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淮两手揣在兜里,低声道:“我失言了,对不起,没能带你进前二十。”
宋莎莎垂下眼帘,默默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学的不好。”
季淮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水果布丁,递给她:“这是赔给你的果冻,答应要赔你一百个,以后慢慢给吧,这东西吃多了不好。”
“不用了。”宋莎莎不肯接,感觉又脸红又羞愧,“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怎么能还要你的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淮把果冻塞到她手里,淡淡道:“其实你这次进步真的很大,连我都很佩服。如果你家长当真那么严格,就是不允许你考舞蹈,那就考文化课吧。还有两年半时间,足够了,我带你上北大。”
“北大?”宋莎莎重复着这个她恐怕做梦都考不上的名校,一时间有些失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季淮看着她,“我是认真的。”
体会到其中的关怀与承诺,宋莎莎感动不已,原本糟糕到极点的心情忽然间被治愈了一样,感觉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不过是不能考舞蹈类的艺术生而已,又不是她的人生全都完了。一条路走不通,还会有别的路,人总是有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