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爱春娇(种田)——陈云深
时间:2019-05-27 09:55:13

  两兄弟说着话,秦春娇在里面听见动静,便出来收拾茶碗。
  她弯着腰,将桌上的碗一只只叠放起来。
  易嶟看着她那娟秀的侧脸,眼眸里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迷恋。
  易峋看在眼中,那不舒服的感觉再度回来了。弟弟喜欢春娇,这事他是知道的。但当初春娇是应了他的,她是他的,他也不会将她让给别人,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行。
  想到方才的事情,易峋心念微动,问道:“赵家姑娘,你当真一点儿也不中意?”
  易嶟脸色一僵,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秦春娇,说道:“我压根就不喜欢她,是她自己一定要粘着我。赵家打的算盘,和我没什么相干。”
  秦春娇听着,心里倒也没觉得怎样。赵秀茹她也认识,这姑娘喜欢易嶟,她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赵秀茹竟然为了等易嶟,熬到了现下还没嫁人。
  她收好了茶碗,抱到了厨房去洗。
  易峋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又问易嶟道;“你不喜欢她,那也罢了。但你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该说门亲事了。今年不能办,但明年也就行了。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哥托人给你说去。”
  易嶟不知不觉攥紧了双手,他低了头,闷闷说道:“哥就别管我的事了!”
  他中意的姑娘?易峋明知道他中意谁,还问他什么,他又不会给他!
  易峋脸色微沉,同在一个屋檐下头,他当然想断了弟弟的心思。
  易峋是自私的,但在这种事上,又有谁是大方的?
  他沉声说道:“我是你大哥,爹娘不在了,你的事我当然要管。”
  易嶟将手握得紧紧的,手指关节泛出了些青白,他闷闷说了一句:“爹娘在世的时候,原本是打算……是打算……”他话说到这里,却没说下去。
  易峋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原来,易母在世的时候,曾有过打算去秦家提亲,但不是替易峋,而是替易嶟。按说一般来讲,都是先替大的说亲,大的定下了,再说小的。易母也情知自家两个儿子都喜欢隔壁老秦家的丫头,她倒也不是不待见春娇,私下里却打算将她说给易嶟。至于易峋,她想都没想。
  这心事,她曾悄悄透露过些许给易嶟,也就让易嶟心里存了些格外的期待。可惜,还没等到易家张口,秦老二就把女儿卖了。
  其实也不只秦春娇,易母在世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替易峋说亲。这倒不是说易家待长子不好,恰巧相反,易家夫妇可谓是极度溺爱这个长子。旁人家都是哥哥让弟弟,易家却是弟弟让哥哥。自小到大,家中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易嶟未必能得着,易峋却一定会有。易家夫妻,哪怕自己不吃不用,也一定要把最好的给易峋。
  只是不知为何,易母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易峋的亲事。
  易峋私底下大约知道有这么回事,只是易母已经不在了,这些事当然不能算数。何况,春娇答应的人是他。但这件事,却也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易嶟提起这些旧事,兄弟两个就有些不大愉快了,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里屋里一片静谧。
  少顷功夫,易峋打破了这僵局,他不再提这事,只是说起了农事:“家里那二十亩地,我想好了。十亩的水田,当然还是种稻谷。那十亩坡地,我今年倒不打算都种了麦子。”
  易嶟这才说道:“哥之前不是说了,要做五亩的菜地。这倒是挺好,菜这东西长得快,一茬一茬的。咱们地里打的粮食,每年都吃不完,就种菜也好。”
  易峋接口道:“我昨天夜里仔细想了一下,全种了菜意思也不大。五亩地都种了菜,咱们吃不完,卖也卖不了几个钱。我想着把南山上的三亩地,种了油菜和芝麻。”
  易嶟反问道:“油菜和芝麻?”
  易峋点头,接着说道:“这两样东西下的籽儿,都能榨油。卖油,可比卖菜强百倍。咱们左近这些村落,也就宋家集子上有个油坊,要打油只能去那儿,生意红火的很。我想着,不如咱们自己也开个油坊。再者说了,这油菜和芝麻叶,都是能当菜吃的东西,可比单种菜强的多。”
  易嶟听着,嘴张了几张,最终说道:“哥想的倒是周到,但一来咱们在哪儿开这油坊?二来,咱们也不会啊。这榨油算是个手艺活,咱们既没有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弄,这钱怕是没那么好挣。”
  易峋说道:“这我想好了,隔壁秦家那三间老房子一直空着,油坊开在那儿就好。至于家伙,你不用操心,我已想办法去了。”
  这家中经营的事,向来是易峋拿主意。他眼界广阔,想法门路也多。易嶟见大哥这样说,当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易峋早就想另外找个赚钱的营生,卖皮子的生意是不错,却不是个长久之事。一来这生意极有时令性,到了夏天是真卖不上价了;二来,山里的野兽也经不起人使劲儿的打,还要定期的封山养山,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猎物。还有一则,盛源货行已开始有意拿捏他了。如今虽还好说,但谁知道将来又会生出什么变故。这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还是另外生个来钱的门路为好,何况如今他还有个女人要养。
  秦春娇立在板壁后面有些怔了,南山坡上的那三亩地,之前是她家的。
 
 
第14章 
  下河村背后靠着一座山,山势虽不甚高也不大陡峭,但绵延的极长。因这山在南边,左近都叫做南山。
  这山上植被茂密,物产也丰,又常有野物出没,下河村的人常上山去采野菜野果,村里的猎人也上那儿打猎。
  而南山坡上的三亩地,就是老秦家的。
  坡地到底是不大好的,每年产粮也是有限。秦老二又好吃懒作,地里的活计只是对付。秦春娇没走时,家里的农活大多是她和秦母搭着手的做。但秦母身子不好,时常生病,秦春娇又是个没有大力气的姑娘,这活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
  秦老二别的没有,倒是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待秦春娇到了青春妙龄,村里那自愿替秦家当劳力的小伙子很有那么几个。秦家田地所在的山坡,下去是七柳河,易家的水田就在这河边。两家地挨的近,易家这兄弟俩没少帮衬秦家的农事。
  但后来秦春娇进了城,秦老二没了招揽劳力的招牌,农活自然干不下去,为了填赌坊的窟窿,这三亩地想必也是跟着老房子一起卖给了易家。
  秦春娇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她也知道自己爹的秉性,家财都落了旁人手里,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易峋买了她家的房子和地,现在连她自己也在易家,她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她站在墙壁后面发了会儿怔,听那哥俩仔细商议着这一年的活计安排,便抱着茶碗走到了厨房。
  适才易峋说起易嶟的亲事,那他自己不也如此么?二十一了,甚至已经是当爹的年纪了。他也、也该说门亲事了。
  想到这里,秦春娇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像被什么重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来了林香莲那双如小鹿般惊闪的眼睛,赵秀茹等着易嶟不肯嫁人,林香莲也是么?
  易峋对于林香莲,真的毫不动心么?她走了三年,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她只是易家买回来的人,说到底,这些不是她能过问的事情。
  至于易峋今天上午的行径,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幼女。男人想要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易峋正当气血方刚的年纪。相府里二房三房的几个爷,只比他大上几岁,都养着一院子的女人。
  她也只是易峋买回来、养着的女人,易峋想对她干什么都是可以的。她不能、也没有权力去拒绝。
  秦春娇想了一会儿,便将这些烦心事都摁了下去,她长出了一口气,把碗都洗了,重新走出来。
  走到大堂上,易嶟似乎已经回房了,只剩易峋还在桌边坐着。
  看着易峋那厚实宽阔的背脊,她抿了抿嘴,却也没什么话想说。
  低了头想回房,易峋却忽然叫住了她。
  易峋看着她,狭长的眸子里,微有光芒闪烁,他低声问道:“春娇,你想系春绳么?”
  秦春娇有些茫然,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易峋眼神微黯,顿了顿,说了一句:“没什么,去歇息罢。”
  秦春娇没有多想什么,回房去了。
  赵桐生才踏进自家院门,就听见赵秀茹那高一声低一声如同唱歌一般的哭叫声。
  他皱了皱眉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进屋中。
  进到屋里,果然见女儿赵秀茹散着头发,盘膝坐在炕上,满脸是泪,正抹着眼睛。
  他浑家赵太太坐在炕沿儿上,没好气的骂道:“瞅瞅你那出息,一个秦春娇就把你唬成这样!见天儿的就知道跟在易嶟屁股后头,那易嶟给你吃**汤了!老娘真是看不上你那成色,也不知道随谁!”
  一旁赵家大儿子赵有余劝道:“娘少说两句,妹子正难过呢。”
  赵太太今年三十五岁,正是徐娘未老的时候,一张圆盘脸,一双杏核眼,眼角高高吊起,透着精明干练。她青年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一家女百家求,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爹看上了下河村里正儿子,把她嫁了过来。这些年了,只有男人看她的脸色求着她的,还从来没有她倒追着男人屁股跑的。所以赵太太看着自家女儿如今这不成器的样子,恨铁不成钢,气的不得了,却又无可奈何。
  她听了儿子的话,一口啐在地下,正想骂,一眼瞥见她家男人回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张口道:“把你那猫尿擦了去,你爹回来了,问明白了再哭不晚!”
  赵桐生一见这情形,心里已大致明白了,心中虽烦恼,但看着爱女哭成这样,还是宽慰道:“秀茹怎么了?有什么话,对爹说,别揉坏了眼睛。”
  赵秀茹抽抽噎噎的问道:“爹,你才从易家回来,秦春娇真个在易家吗?”
  赵桐生嗯了一声,说道:“我是在易家见着她了。”
  赵秀茹嘴一瘪,又要哭,却被赵太太暴喝了一声:“憋回去!”赵秀茹当即闭了嘴,还真的就憋回去了。
  赵太太便向赵桐生说道:“这老秦家的丫头,不是说卖到城里什么大户人家去了?怎么隔了这几年,忽剌八的又回来了?”
  赵秀茹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桐生。立在一边,正要给赵桐生倒水的赵有余,也停了下来,都在等赵桐生的下文。
  赵桐生清了清喉咙,说道:“我也不晓得,我问了来着,易峋嘴里说的倒且是含糊。只知道,秦春娇现下就住在易家。”
  赵有余面色微改,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赵太太满脸疑惑道:“这当初秦老二满村子里嚷嚷,说他女儿进城当姨太太去了。且不说她当了个啥吧,我倒不知道这富贵人家的女眷,能随随便便就出来了?她莫不是逃出来的吧?”
  赵秀茹听了她母亲的话,两眼一亮,抓着她爹的衣袖,撒娇道:“爹,村里怎好收容这不明来历的人口?没得给村子招灾惹祸呢!你把她撵走好不好?”
  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赵有余,这会儿忽然插口道:“妹子别胡闹,爹怎么能随便就去撵别人家的人?”
  赵秀茹不服气:“爹是里正,村子里的事当然说了算!何况,她进城的时候,已经不算下河村的人了。”
  赵桐生想说些什么,脸却阴沉了下来,只对着赵有余说了一句:“今年打春的事儿定了,这次你当打春的人,叫宋家姑娘来系春绳!”
  赵有余应了一声,却一脸平静,仿佛全不放在心上。
  赵太太看着男人的脸色,想到了什么,便对一双儿女说道:“厨房的碗泡了多久了,我叫你去洗,你就是躲懒!外头怕有人来打水,老大瞧瞧去。”
  赵有余没说什么,提脚就出去了。
  赵秀茹虽有些不情愿,却不敢违抗母亲的吩咐,一咕噜下了炕,踏着鞋也出去了。
  支走了这兄妹两个,赵太太才问道:“在易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桐生便将在易家的情形讲了一遍,又阴沉着脸说道:“我本想着借着打春,把他和秀茹的事儿挑明了,也是给他个脸面。谁知道易嶟竟然不识抬举,既然这样,那咱就别抬举了!到时候叫老大打春,长咱自家的脸面!”
  赵太太骂女儿时虽骂的凶,心里到底是疼自家姑娘的,不由愁道:“可这样一来,咱家秀茹可咋办?除了易嶟,她可谁都不要。”说着,忽然发起了急,又骂起来:“我早叫你管教女儿,你偏不听!弄成现在这样,谁敢要她?!”
  赵桐生这半辈子倒也惯了,任着老婆骂了一通,挠了挠耳朵,说道:“你别慌,我明儿就进城打探消息去。这老秦家的丫头若当真是逃回来的,我这里正可不能坐视不理。秀茹说的没错,那是给下河村招祸呢。”
  赵有余出了屋子,在院中转了一圈。
  并没有什么人来打水,他就在院中慢慢踱步,家中养的几只鸡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地下刨食。
  冬季天短,到了这会儿,太阳已渐西斜,余晖洒满了这农家小院。
  他站在篱笆边,望着易家的方向出神,清秀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落寞,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道:“春娇妹子……”
  没有人知道,他喜欢秦春娇。
  秦春娇是这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但他喜欢她,却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
  秦家很穷,秦老二是村里出名的混子,吃酒赌钱,不务正业。每次输了钱醉酒回来,就是拿家里妻女出气。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见过,秦老二揪着年幼的秦春娇的头发,发了疯一样的打骂,仿佛那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个供他出气的东西。然而即便如此,秦春娇在人前也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阴郁怨怼,甚至连一句怨言都没有。她总是极尽所能的做所有能做的事,让自己的处境好过一些。她就像一株春草,碧翠可人,又生气盎然,仿佛什么都压不倒她。
  她总是和易家兄弟走得近,和他倒没有什么往来。有时在村中见着,也只是简单的招呼一声:“有余哥。”脆嫩的声音,像春酿一般甜美醉人,令他微醺。
  这心事,他一直压在心底。他知道家里不会同意他娶秦春娇的,他也只想着能远远看她一眼就是好的。直到,秦老二竟然将她卖到了京城。
  原本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了,家里给他说的亲,是他姑姑家的女儿。那姑娘没什么不好,老实诚朴,是个当农家媳妇的女人。但他心里,却如死水一般,波澜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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