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小时就到八点宾客登船的时间了,男人们打完最后一圈下去迎客了。
梁岂别不舍得让她穿着高跟鞋空站半小时,便嘱咐她开宴之后再下去。
林知梁当然不,他们一出门她也就溜了。
她拦住了走廊里的管家,说找不着梁岂别他们人了,管家说他们去了宴会厅,林知梁还非说去宴会厅找了一圈,他们不在那里。
“那就是在四楼的小会议室了,只有这个房间是梁先生留作私人安排的,您可以去那敲敲门。”
这晚在船上不可能只单单开一场舞会,梁岂别有很多事要私下进行,比如跟张裕德签合同,他必然会准备一间独立的房间。
顺利问出这个地址,林知梁道了谢之后便下楼朝四楼去了。
她提着裙摆走到四楼尽头,把小会议室的房门推开。
这里果然空无一人,当然,他们全在宴会厅呢。
说这是小会议室不尽然,这里已经完全被改造成另一个接待室了,有一整柜的名酒和雪茄,茶几上已经开好了足够的酒,根本不见会议长桌,沙发倒是宽大舒适,很适合客户享受。
林知梁眼很尖,一出手就在茶几下的抽屉里找到了梁岂别为张裕德准备的合同。
当然,这份她肯定不能拿走,要带走也只能复印一份。
辛亏不论这房间被改造成什么样,它本身的作用是用来进行公务的,林知梁顺利在套间墙角看到一台复印机,复印一份带走,总共用时花了五分钟。
完事她就带着那一册文件下了楼。
宴会大厅里已经陆陆续续有宾客到场了,林知梁没去看他们,而是在会场中寻了个角落径直走过去。
她走向了大厅一角的鼓乐手团,跟来自西欧的大提琴手道了个谢,然后把那份合同暂时藏在了他的琴盒里。
手上空无一物,谁也不会知道她做了什么,这时她才朝宴会厅入口走去。
梁岂别站在门口同到达的宾客们握手。
插了个没人的间隙,林知梁从后过去,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男人的臂弯中。
那人瞬间就察觉到了,都没回头看,反射性的抬起另一只手攥了她的手一把。
然后偏头看她,“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待会儿?”
林知梁弯了弯眼睛,“我下来陪你。”
第53章
“你就不能听话一回。”梁岂别看也不看她的斥责了一句。
“我又没干什么别的事,就是提前下来找你啊,这不算不听话。”谈了恋爱倒好,林知梁这个最烦抬杠的人抽空也想杠两句了。
梁岂别不跟她杠下去,英俊的脸微微拉着,极不耐烦她的样子,底下却抬手揽住了林知梁的腰。
女孩身材纤细修长,腰线很高又细,偏偏这条裙子腰部还不要命似的收紧,那宽度让人看着就喘不出大气来,柔软的珠光色丝绸像第二层皮肤一样紧紧贴合在她的腰上,显得腰极细又不扁平,视觉效果又清纯又劲爆。
梁岂别结实的手臂自后环绕搭在她的腰上,还显得多有空余。
林知梁看似挺乖的在男人身边站着,实际嘴还不消停,煞有介事的说:“而且下来陪你也不最主要的,主要是得看着你,船上那么多漂亮女孩呢,万一她们不知道你已经有主了,还对你瞎动心可怎么办。”
梁岂别冷冷的嗤了一声,“那咱俩可真是想到一块了,得,互相看着吧。”
俩人在入口处迎了会儿宾客,跟人握手寒暄,也没耽误他们私底下抽空说两句悄悄话,果然这么一搭配,就连这么枯燥的活儿都有点来劲了。
快八点了,张裕德还没到场,他不来的可能性不太大,但他一直吝啬赏梁家二两薄面,大概率是不会来太早的,也属于正常。
幸好林知梁跟梁岂别俩人都不着急,一个是觉得他不来更好,另一个干脆就是早铁了心要踢这块钢板了,压根没在怕的。
结果临近八点的时候,倒是先把叶家荟和梁简夫妻等来了。
这夫妻俩一来,颇有皇上皇后娘娘驾到的意思,俩人打从上了甲板一路领先,旁边的其他宾客都自觉凑过去,一边说着话一边簇拥着他们朝这来。
梁简西装笔挺,显得有点严肃,但也会跟人握手低语几句,叶家荟则全程带笑,和曦得体,真有那母仪天下的气度,对所有跟她攀谈的人全都态度亲和大气。
林知梁一直惦记别家人了,都没想到叶家荟他们会亲自过来,远远的见了他们才回过神来,心说自己傻了,梁捷和梁岂别都是梁家最小的,当家人怎么会不过来给他们镇场子。
她拖着梁岂别就朝外迎过去了,船舱口铺的红毯被她一路小跑直接走了过半,一直迎到叶家荟和梁家面前。
叶家荟本就高兴,见了家里这两个小的更是合不拢嘴了,上来先给了梁岂别一个拥抱,“儿子真棒!”
结果说完就跟完成差事了似的,把梁岂别朝他爸那一撇,转去双手捧着林知梁的脸蛋揉了一把,“我家女孩子今天太漂亮了!阿姨都不敢认了,你说仙女下凡怎么就下到咱们家了?”
知梁叹了口气,“就您这么夸我来着,您看我准是带了滤镜的。”
叶家荟:“知道了,梁岂别没夸你,回去让他专门写一条朋友圈好好夸。”
林知梁想想就够乐的,忙摆了摆手,“就算了,我德不配位,还是低调点好。”
叶家荟拉着知梁,又拍拍儿子结实的后背:“走了走了回去,进里面歇着,找管事的迎客去,一直站在这大门口迎来送往的再把我家孩子累着。”
一家人一同回到了大厅里去。
今天晚宴规模大,嘉宾众多,一个宴会厅一个舞厅里面都是人,人多事杂,梁岂别跟人喝了杯酒说了两句话,眨眼的功夫回来,身边跟着的女孩就不见了。
林知梁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看着他,结果转头就没影儿了。
他拧眉将视线从大厅里一扫而过,没见到她的影子。
林知梁虽然是一副乖乖牌的样子,实际上是闲不住的,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也没空管她了,等她玩够了自己回来吧。
知梁趴在大厅二楼卫生间旁边的一个小平台上,她特意躲到这里来,是因为楼下人太多了,不方便她准确掌握张裕德什么时候进场。
二楼这个角落没人,她趴在船舱特有的密封式小窗里后面,一眼就能看到楼下的梁岂别。
周遭来来往往的全是些油光水滑的资产阶级,唯独梁岂别是资产阶级里的一股清流。
——长相英俊高大,每天都拿不耐烦的吊梢三白眼看人,一言不合就会从鼻腔里喷出一股黑烟来的巨龙。
呐,他又刻薄的嘶了一声,准是在骂她了。
林知梁隔着窗户,拧着眉做教导主任状怒瞪着楼下的男人,用手指隔着小窗使劲点他的脑袋。
看了他一会儿,她又收回了眼睛,克制着自己低下头去看手机去了。
现在船还没有离岸,还能正常连上网络,林知梁拿手机尽量搜索张裕德的资料,包括他身边走得近的、重用的人,还有他的松柏集团。
这种事是林知梁最常做的工作,她经常接待贵宾,之前一定会尽可能的先了解对方,不说别的,起码你得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吧,不能来一大堆人你把司机认成了市长啊。
毕竟张凯欣经常办那种没谱的事,让知梁去接某董事,然后扔给她一张三年前的宣传册,说上面一堆人中间围着的那个就是他。关键那人还是背着身脸都看不见的啊,全靠知梁自己去查照片。
而且人一有钱了,事就奇多无比,迷。信和忌讳一大堆,张凯欣就忌讳航班和红酒生产日期里不能带3.
既然要去见张裕德,不说去投其所好,起码不能戳中人家的忌讳吧。
船九点离岸,八点四十五的时候,张裕德一众人终于到了。
为首的中年男人非常高大,腰背挺直,意气风发,甚至他身上的英俊还没有被时间消磨光,很有气度。
林知梁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张裕德,而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就是他的儿子张扬。
林知梁撑着栏杆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整理一下裙子,准备要下去了。
虽然等场子热度疲乏一点再过去为好,但没时间了,她必须要赶在梁岂别他们跟张裕德正面对上,把事情搞得针尖对麦芒之前先见到他。
果然知梁下去的时候,张裕德恰好准备上楼了。
他带着一个老仆,刚跟一群人一同端了杯酒,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看来是身份使然,已经不耐烦应付太多人,要避去私厅。
林知梁心说好险,他应该就是要去四楼那个会议室了,幸亏赶在那之前。
随手从旁边的长桌上取了一杯香槟,林知梁迎着他们走了过去。
“张老师,没想到在这里有幸与您见面了!”林知梁站在楼梯拐角旁边,一双白嫩到看不见血管的脚乖巧的并着,竟然像出现了个不合时宜的学生妹。
张裕德正要上楼,一抬头见她不禁一愣,可知梁拿出她乖巧惹人爱长辈通杀的乖乖牌面貌来,并未引起他的反感。
他的老仆本意要帮他挡下林知梁,可张裕德却不欲跟一个晚辈计较,挺宽容的笑道:“不知道你是?”
林知梁脸上带笑,年轻的脸上并不显局促,眼里倒有不加掩饰的崇拜,“我叫林知梁,就是陪同别人过来当舞伴的,没什么值得您记住的身份,但您是我的偶像,您的讲堂我全都存在手机里呢。”
她摸了摸裙子,不好意思道:“就是今天不碰巧,没有纸笔,不然真想求得您的签名。”
张裕德笑了笑,从西装前袋里抽出了一只钢笔,“笔我有,走吧,给你找一张纸去。”
林知梁忙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两人朝楼上走。
不过找纸就不必了,这三两步的时间里林知梁就必须要留住他。
林知梁笑道:“张老师,我本来就在猜今天晚上您会不会过来,您果真出席了,我特别高兴,您这次跟梁家合作,一定能化险为夷。”
这话一出,气氛突兀起来,张裕德上楼梯的脚步顿时一住,回过头再看,那长相漂亮的小丫头不由得怪异起来。
明明容貌过人,开口却像个不自知的孩子,此时又卖弄起玄虚来了。
他凝视着林知梁,“化险为夷?这个‘险’是指的什么?”
林知梁一愣,开口直愣愣的脱出:“您天额满,奸门平,是天人吉相。可生肖属马,马本应该是倒吃甘蔗后来甜,中年富贵的属相,偏生您早年就已经一览众山小了,马提前受了这大贵命,您五十六岁时,马有一坎。”
张裕德今年刚过了五十五的寿,闻言不禁面色一凛。
知梁手足无措起来,有点不敢说了,“抱歉……您不相信就全当我乱说的吧。”
张裕德抬了下下巴,“继续说。”
知梁道:“其实我就是跟着师傅学了点杂学,这些我以为您知道的……难道梁岂别特意收的那副画没送到您手里?”
张裕德把梁岂别送来的东西早就全须全尾的丢回去了,哪知道他送了些什么,这时面上不动声色,避开不谈,“你称呼他全名?你跟小梁少爷是什么关系,怎么会知道他的画?”
知梁摸了下鼻子,“实不相瞒,我来这儿就是给他当女伴的,我知道他前段时间特意去收了金奖作品的一副画,叫《柏梁高宴》,是特意送给您的,画上一人设宴,用百马指代来参加宴会的宾客,意喻一呼百应。”
说罢了她一笑,“不过既然您已经跟梁家合作了,这些就都不重要了,‘梁’是最坚实的木,有梁家为您牵马,得遇贵人,自然能化险为夷了。而且那画也确实是好寓意,可以拿出来挂两年。”
林知梁说完,张裕德没开口,沉默片刻,她注意到他的右手下意识转动了两下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
这是个下意识思考的动作。
中年男人的眼中精光内敛,暗色在内里流转了几番,再抬眼,他终于用正眼看林知梁了,儒雅一笑,开口笑道:“小神仙算有遗漏了,我与梁家的合作还没敲定呢。”
他开了这个口,脸上的铸起的抗拒也已经消退了,林知梁心里知道这一遭东拼西凑的瞎吹成了。
没有人不怕遇到劫数的,能破财免灾他们都愿意,更别说遇到贵人反而能乘风化龙了。
张裕德只要心里不抗拒,他当然明白和梁家联手后会带来多可观的收益,更强大的力量联动足以使他有生之年更上一层楼。
至于那副《柏梁高宴图》,那就是林知梁的一个教授今年得了金奖的作品,前两天还展览来着,价太高没卖出去,这不,给他找着买家了,就卖给梁岂别。
第54章
说到底,让张裕德同意加入公会,其实对他来说基本没有坏处,虽然每年都要往公会交钱,但那点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他反而能在公会当中获得更多机会。
张裕德不愿意,完全是因为身居上位习惯了,不希望有任何人压在他头上,哪怕只是公会中的会长。
但他心中也清楚,梁家毕竟根基太深,轻易无法撼动,真要就此打上了,最终结果彼此都讨不到好。
现如今梁岂别专门为他搜罗来一张画,作为小辈也算是尽到了心意,姿态放得够低了,他倒也不是不能下这个台阶。
见张裕德肯收画了,林知梁就知道他心中的关节打通了,今天晚上梁岂别仅有的那俩眼珠子总算是不用上赌桌了。
林知梁把心放下来之后……就开溜了。
毕竟以巨龙的那个逻辑,别指望他能感恩戴德“知梁花区区几十万买张画就搞定了大麻烦知梁真是棒棒哒”,不可能的。
他当知道了林知梁私下里找张裕德过,肯定会把她打包从甲板上丢进海里。
回到大厅之后林知梁都没怎么在梁岂别身边待着,就跟阮行筝在宴会上玩了一会儿,遇到以前认识或是见过的人,跟人家碰个杯交流一下感情。
一直到她看见梁岂别跟梁捷两人从宴会中脱身,往楼上去了。
林知梁把手里喝过的酒杯放在了服务生的托盘里收走,然后提起了裙子,跟阮行筝道:“他们上楼了,咱们也走吧。”
阮行筝看了眼正上楼梯的两个西装笔挺身材修长的男人,又转头看林知梁:“这个时间上去,他们应该是找张裕德私谈了。你不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