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听尤霓霓提起不愉快的事,他的情绪立马发生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表现是,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还故意避开她的视线。
幸好尤霓霓猜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
见他不说话,她蹲了下来,两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凑到他的跟前,他往哪儿躲她就跟着往哪儿挪,玩捉迷藏似的,非要捉住他的视线才罢休。
陈淮望躲不掉,只能让她得逞。
尤霓霓满意地笑了笑,不逗他了,好好和他说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如果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要告诉我,不能一个人生气,也不能和我冷战?”
陈淮望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这句当然不例外。
生气归生气,该履行的承诺还是要履行,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然而对于一向习惯自行消化所有事的人来说,要想一下子说出隐藏的心事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陈淮望依然没说话,只是捏着她细细软软的手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嗓音沉闷,问道:“为什么和他住在一起。”
……嗯?
尤霓霓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路程后,如梦初醒。
对哦,陈淮望好像一直不喜欢路程来着。
大概是因为间隔时间太久,她已经差不多忘了这事儿,听陈淮望这么一说,她才重新恢复记忆,想起来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路程充满敌意。
只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原因,甚至还觉得他莫名其妙针对路程。
现在回头看,所有的事全都一目了然。
如愿听见陈淮望亲口说出为什么不高兴的同时,尤霓霓顺便弄清楚了当年的困惑,没想到他的吃醋史原来可以追溯到这么久以前。
她有点心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下不再明知故问,把误会从头到尾和他解释了一遍。
“我没有和路程住在一起,照片里的房子是我的,只是一直被他霸占着而已,因为我平时都住单位公寓,很少回去。”
“昨晚我也不是故意无视你,只是那时候我正好在和路程打电话,他说他要送我回家,我没多想,直接上了他的车。要是知道你在,我肯定会跟你走的。”
解释完,尤霓霓话锋一转,主动承认错误:“不过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你是我不对。这种错误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显然,她已经忘记刚才答应过丛涵的事,又习惯性地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末了,她把最重要的一点单独拎出来,着重强调道:“如果你不想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我和路程真的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就算不信大海没有水,也要相信我和他没有一腿!”
也许是她说得太过笃定,好像完全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陈淮望终于抬眸,直视她的双眼。
他神情认真,一字一句地确认:“真的只是朋友吗?”
“当然是真的啊!”
尤霓霓还不知道他在意的事情,点了点头,加重语气,肯定道:“周围认识我俩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我不可能编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拆穿的谎话吧。”
闻言,陈淮望沉默了一瞬,扣紧她的手指。
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涩意,低声问道:“高中毕业那年,你在马尔代夫发的那条朋友圈忘了吗。”
在这几天的相处过程中,陈淮望不是没想过问她这个问题,但每次好像都会下意识地避开。
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听她讲述和别人的故事,又或许是不愿意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因为每回忆一次,就意味着他要被迫重新见证一次她的喜悦。
可他不可能永远逃避,现在不得不面对。
而尤霓霓一听,第一反应是——
朋友圈?怎么又是朋友圈?
其实她不是一个爱发朋友圈的人,平时的主要活动区域都在微博。
她觉得自己可能和微信杠上了,又没有办法不管,只能根据陈淮望的提示信息,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六年前究竟发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朋友圈,居然值得他在意这么多年。
遗憾的是,这次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了不浪费时间,尤霓霓打算直接翻翻手机确认,结果在衣服裤子兜里找了一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手机在包里,而包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干脆直接问他:“我那时候发了什么朋友圈?我真的不记得了。”
陈淮望薄唇微抿,似乎不太想回答。
见状,尤霓霓也没勉强他,心想还是自己跑一趟得了。
谁知刚起身,她的手腕忽得一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淮望往下一拽,而后整个人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陈淮望没有说话,只是枕着她纤薄的肩膀,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不想让她离开。
尤霓霓还以为他误会了,连忙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我不走,只是去楼下拿包,马上……”
可话没说完,她突然没了声儿。
“等等。”
忽然间,她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绕回到上一个话题,确认道:“我在马尔代夫的时候,正忙着思考和你的人生大事呢,连手机都没时间玩,哪有心情发什么朋友圈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虽然尤霓霓的记性算不上多好,但特殊时期发生的事肯定不会忘记。
比如,她清楚地记得,高三毕业以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过微博和朋友圈,毕竟每天光顾着为爱情流眼泪,哪有时间经营这些社交软件。
除此之外,还剩下一个可以解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你记错,那就是路程又用我的手机做坏事了。你不知道,以前他总是趁我不注意,在我的手机上动手脚,有一次还……”
为了增加话里的可信度,尤霓霓一一列举出以往的实际案例,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身子一僵。
各种情绪在陈淮望的眼底交织。
他没心思再听后面的话,放轻手上的力度,抬起头,盯着她的脸,打断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
被这么一问,尤霓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睫毛飞快地眨了几下,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没说什么吧。”
陈淮望不说话了。
这些年,他一直把自己困在当年的情绪里,从来没有跳出来想过其他可能性,又或者说是不敢奢望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问题根本不值一提。
原来这六年来遭受的痛苦只不过是他在作茧自缚,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来那天晚上在公交车上,她说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不是在骗他。
陈淮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更多的还是释怀。
终于释怀。
然而尤霓霓还不知道他的这些心理变化。
见陈淮望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她心里有点没底,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头雾水:“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陈淮望没有回答,视线仍停留在她的脸上。
四周光线昏沉,窗外的月亮在摇曳的梧桐叶间浮沉。
尤霓霓看不懂他的眼神,再三确认自己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后,食指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压低头,故意说道:“你再看我,我会以为你在等我亲你哦。”
六年前,她在电影院收到的话,现在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陈淮望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喉结滚动。
半晌,他“嗯”了一声。
“我在等你亲我。”
等很久了。
第77章
什……什么东西?
尤霓霓完全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 为了缓解气氛,才说的那句话, 没想过会得到这个回应。
反应了几秒后, 她缓缓抬高脑袋,和陈淮望重新拉开距离, 还以为他没有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于是看着他的眼睛,提醒道:“亲了就是我的人, 我的男朋友了,这样也要我亲吗?”
陈淮望这次没有犹豫, 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太过严防死守, 尤霓霓已经形成惯性思维, 以至于面对他的突然绿灯放行,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反倒觉得不可思议。
她没想明白, 奇怪道:“你不是说过要看我表现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答应我了?”
陈淮望知道她在犹豫什么。
说到底, 她的患得患失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见她不敢轻易相信的样子,陈淮望一边自我反省,之前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边摸了摸她的短发,就像是在安抚她的不安,顺着她的话,编了一个可以说服她的理由。
“因为你今晚表现得很好, 这是给你的奖励。”
?
她今晚……有过什么特别表现吗?
不就是帮他擦了擦头发,顺便回忆了一下她之前做过哪些“混蛋事”,并且还没回忆起来吗?
该不会这也能算表现得很好吧?
听完解释,尤霓霓更糊涂了,不知道他的要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也完全猜不到让他改变心意的原因。
毕竟她之前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都没用,没道理在一件不愉快的事还没解决的时候,他反而想通了吧,根本说不过去。
……
难道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
哦,对,酒后乱性。
尤霓霓差点忘了这个重要前提。
想起这点后,她稍微能够理解陈淮望了,觉得自己更应该好好劝劝他,和他认真交代清楚后果。
“要不然还是等你明天睡醒了,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吧?你现在喝醉了,做事情容易冲动,万一清醒以后后悔了,说我趁人之危,那我多冤……”
本着为他人人生负责的原则,尤霓霓提出良心建议。
然而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剩下的话消失在被陈淮望封住的唇间。
怎么可能还等得到明天。
没必要的瞻前顾后耗尽他的最后一点耐心。
陈淮望不希望她再东想西想,轻抚她头发的大手顺势落在她的后颈上,稍一用力,便将她压向自己,直接用实际行动打消她的各种顾虑。
不过他没有做得太过分,仅仅是双唇相贴,蜻蜓点水般地碰了她一下。
正如尤霓霓刚才说的那样,只是亲了亲。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惊得丢了魂,仿佛她遭到了强吻,而刚才那句要亲他的话不是她说的似的。
即使现在已经被放开,她也没有缓过来,眼睛瞪得比窗外的月亮还圆。
陈淮望静静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一点没变,还和当年一样,小小一只,这会儿坐在他的腿上,更是乖巧得像个洋娃娃。
自制力在酒精的侵蚀下愈发脆弱,好似一不留神,就会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举动。
他尽量不去在意那些扰乱心智的存在,重拾耐心,靠在沙发上,给尤霓霓充足的时间回神。
好一会儿,发呆的人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眼睛聚焦,开口说道:“你……”
谁知道几秒过去了,这句话依然停留在最初的“你”字上。
见她迟迟说不出话来,陈淮望慢慢引导她,好心地帮她把整句话补充完整,为自己贴上标签。
“我是你的人了。”
“……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
“嗯?”
陈淮望眉梢微抬,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不再接话,似乎打算把话语权全部交给她,让她尽情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尤霓霓失忆了。
她想说什么来着?
……
陈淮望刚才的主动打乱她的节奏,导致她这会儿整个思绪乱成一团,完全没办法从混乱的大脑里找出想要的信息。
最后,尤霓霓放弃了回想上一秒想说的话。
她决定着眼于当下,确认道:“那……我们现在这样就算是在一起了吗?”
听她的语气还是有些不自信,陈淮望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轻轻摩挲,重新靠近她,双眼凝视她,认真提议:“或者还需要我再做点其他实质性的事情?”
“……不用了!”
尤霓霓果断拒绝。
虽然她也没弄明白自己心里的不确定究竟从何而来,但她清楚比接吻还实质性的事情是什么。
说完,她又低着头,胡乱猜测,补充道:“我就是……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可能因为现在正好是大晚上,容易给人一种做梦的感觉?”
陈淮望黑眸一沉,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她的脖子。
尤霓霓疑狐。
抬头的瞬间,他正好迎上去,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张说丧气话的小嘴,就像是品尝一道可口的甜点似的,用舌尖描绘她的唇,温柔地轻舔。
刹那间,尤霓霓只听得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说不紧张当然不可能,但她没有避开的打算,僵硬的身子在陈淮望轻柔的动作里渐渐放轻松。
她慢慢适应,只在他加重力道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却被陈淮望误以为是想逃走。
还捏着她脖子的手转而扣住她的后脑勺,阻断她的退路,动作也变得粗暴,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肆意挑逗,直到听见她发出呜呜呜的求饶声才退出来,啃咬她的嘴唇。
“亲”和“吻”之间差距立马体现出来。
初学者完全招架不住,只能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任他随心所欲。
这一次,当尤霓霓重获自由的时候,除了没缓过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也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