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曦打开手机，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张很早以前存的叶阑照片，照片上的叶阑正低头调酒，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俊俏眉眼间，仍能看出几分年少时的桀骜锋芒。
而他颈间的那枚锁形挂坠，就在黑色皮衣的衬托下，闪闪发亮。
“清姐，你看，是他么？”
唐安清只看了一眼，脸色忽而变得苍白，她愣怔半晌，黯然垂眸，掩住了眼底那丝泛起的泪光。
她的语气中带了哭腔：“是他，他……这些年还好吗？”
“挺好的，酒吧生意常年火爆，他也很受年轻顾客们的欢迎，倒是生活得自由随性。”乔月曦一面回答着，一面暗中观察唐安清的反应，“但我觉得，他心里有所挂念，并不完全快乐。”
唐安清一言不发。
“清姐，虽然这么问有点唐突，可我还是想知道，你和叶老板从前……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这样细想一想，难怪当初她和叶阑第一次在音乐节遇见的时候，叶阑就说她面善，后来也对她极其关照，其中多少是托了唐安清的福气。
她有一张和唐安清神似的脸，所以让叶阑觉得，像极了故人。
唐安清抬手抚向颈间的钥匙挂坠，良久，终是叹息着承认：“我和叶阑，多年前曾是恋人。”
*
——安清，你以后会是受万人瞩目的大明星，前途无量，而我是个没有理想的穷小子，不想再拖累你，也不能再拖累你了。
这是七年前叶阑临走时，留给唐安清最后的话。
唐安清和叶阑是高中同学，曾恋爱五年，始终互相理解信任，感情甜蜜，直到唐安清二十一岁那年的夏天。
唐安清早年间学舞蹈，并非表演科班出身，当初通过选秀节目出道，有大公司相中愿意签她，合约条件是四年内不准恋爱。但当时她恰恰被粉丝扒出了和叶阑的恋情，各路小道消息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了公司不满，眼看就要失去这难得的机会。
为了不让唐安清为难，支持她勇敢去走自己喜欢的路，叶阑主动提出了分手，并通过社交软件发布公告，声明自己早有新女友，背负了渣男名号，被激.进粉丝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来他就离开了，音讯全无，再也没有见过她。
同年秋天，唐安清正式签进那家大公司，获得了很好的资源，并借由《庶女传》这部剧一炮而红，从此走上了演员之路。
“我并不认为叶老板当年那样做是正确的，尽管他的确是为了你好。”乔月曦说，“我想他后来一定后悔了，但你已经是当红明星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迈出那一步。”
唐安清坐在床边，迟疑着反问：“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先迈出那一步？”
“我只是提议，如果清姐你还放不下的话。”
怎么可能放得下呢？两人仍保留着当年的情侣项链，从不摘下，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乔月曦这些年欠了叶阑不少人情，对她而言叶阑就跟自己哥哥没两样，她很想帮上叶阑的忙。
更何况这么一段遗憾的感情，没道理就此休止，总该有漫长的续集才是。
察觉到唐安清有所动摇，她再接再厉，很耐心地劝：“清姐，我听说剧组下星期，准备转机到西城去取景拍摄对吧？”
“嗯，对。”
“你要不要去体验一下，蓝夜酒吧的夜生活？”
“……”
唐安清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还想再见到叶阑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然而她却又深感不安，渴望重逢，也害怕重逢。
时隔整整七年，她终于要面对这一天了。
*
剧组到达西城的当天，乔月曦没有戏份，她早早就坐前一晚的航班飞回了家，顺利与段雪烨团聚。
转天晚八点，她拉着段雪烨去了蓝夜酒吧，名义上是给叶阑捧场，见见老朋友，其实是等待时机实行计划。
叶阑依她的要求，把所有的新品鸡尾酒全都调了一个遍，摆在桌面任她品评。
他一头雾水地问：“我听说你最近在南城的影视基地拍戏啊，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有空来找我玩？”
“我戏少，杀青了。”乔月曦编了个毫不走心的理由，她笑吟吟举杯尝了一口，“……诶？这个好喝！”
旁边的段雪烨默不作声接过杯，在同样的位置也尝了一口：“嗯。”
叶阑坐在两人对面，托腮叹气：“合着你俩是来当我面秀恩爱的？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这快奔三单身男青年的心情？”
乔月曦秀眉一挑：“你找个对象呗！那么多漂亮小姐姐哭着喊着想跟你谈恋爱，你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没有。”
“老板，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
眼瞧着叶阑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模样，决定终止话题，乔月曦赶紧疯狂朝段雪烨使眼色，示意他陪自己演戏。
段雪烨接收到眼神信号，慢条斯理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乔乔，你正在拍的这部剧叫什么名字？”
“《女官难当》，你猜女主角是谁？”
他很配合地微笑着问：“是谁呢？”
“是唐安清啊！”乔月曦拿出了十足的粉丝热情，拍着桌子炫耀，“你是不知道，唐安清本人比屏幕上还瘦还美，简直是仙女，我这次演她的小妹，好多对手戏，幸福死了！”
段雪烨平静而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也是仙女，没差哪去。”
“……现在是夸我的时候吗？”
“对不起，情难自禁罢了。”
两人在这装作若无其事的闲聊，暗地里却悄悄关注着叶阑的反应。
果然，叶阑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他听见唐安清的名字，险些把杯里剩下的半杯酒都洒在衣服上。
他干咳一声转过头去，吩咐服务生上果盘和炸鸡，借以转移注意力。
乔月曦笑着和段雪烨对视一眼，她故意问道：“叶老板，你喜不喜欢唐安清？我可以近水楼台，给你要张签名。”
“不了。”叶阑沉声拒绝，“我年纪大了，不看电视剧也不追星，你留着给你学校里的小姑娘们吧。”
“那太可惜了，我听说好多男同胞都把唐安清当梦中女神呢，她男粉丝甚至比女粉丝还多。”乔月曦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诧异地指着叶阑领口道，“哦对了，叶老板，我前几天还看见，唐安清私底下也戴着一条和你这款式相近的项链，钥匙形状的，特像一对儿，你说巧不巧？”
“……”
段雪烨冷静打量着叶阑的表情，似笑非笑：“叶老板，你怎么了？”
叶阑似乎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他抬手挡住脸，生怕他们看见自己眼底一瞬浮现的泪意。
他说：“原来大明星也喜欢土旧的款式。”
乔月曦凑近端详，见他那枚挂坠的底部，刻着一个极小的“Q”。
当时唐安清也给她看过，自己的钥匙底部，刻着一个“L”。
两个字母的印记都已经很浅了，可想而知这些年，两人究竟用手摩挲了多少遍。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而后迅速锁屏，笑着提议：“这里视野不太好，我们去离舞台近一点的地方吧，我想听新来的那个小哥哥唱歌。”
叶阑起身去给她安排新座位，边走边说：“不如你唱得好，这些年都没遇到过比你更受欢迎的驻唱。”
“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说的是事实。”
乔月曦忽然在其中一张桌子面前停住了脚步，她刻意提高音量：“嗯？这里视野好啊，老板，我能跟这位顾客换一下吗？”
“……你别胡闹，再把我客人吓着。”
“那这位小姐，我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叶阑无奈转身，正想把她强行拖走，下一秒却忽听那位女顾客曼声开口：“当然可以。”
他不禁愣住。
在酒吧动感喧嚣的音乐声中，迷离变幻的光影里，两人抬眸对视。
女顾客颈间的钥匙挂坠，折射出一道星光。
似是故人来。
第32章 绯闻
谎言谁都会说, 很多时候无非是自我欺骗罢了。
叶阑的确不爱看电视剧，也从不追星, 但他却了解关于唐安清的一切, 包括她主演或客串的每一部剧，也包括她传过的每一段绯闻, 和每一段无中生有的黑料。
他是电脑天才, 黑客的水平，但最擅长做的事, 就是随时关注各大社交软件上蓄意抹黑唐安清的营销号和水军，成批封号, 有一次他甚至还黑过着名狗仔的公司网站, 导致网站瘫痪了整整三天, 就因为对方跟踪偷拍了唐安清的私人照片。
他从未做过忘记她的设想，他认为自己忘不了，但他想, 她大约是已经忘了。
可她今天却出现在了这里。
“你……”他站在原地，一向八面玲珑的酒吧老板, 此刻却笨拙得几乎语无伦次，“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在拍戏，你……你不怕被人发现？”
唐安清压了压自己的棒球帽沿, 她似乎也很紧张，不过还是比他从容多了：“剧组这几天在西城取景，我是偷溜出来的，明早就得回去。”
“是特意来看我的？”
“可以这么理解, 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也想看看，你把自己当初的理想，完成得怎么样。”
叶阑忽而哽住。
他当年曾对她提起过，自己没什么大理想，只想开一家音乐酒吧，学学调酒，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及……有她陪在身边。
“算是完成了吧，如果不计最后一项。”
唐安清仰起头对他笑了，美丽的眼底隐现泪光：“叶老板，能不能给我调杯酒，我尝尝你的手艺。”
“好，给影后调酒，我求之不得。”
“谢谢，可惜我不能正大光明地替你做广告，我广告费很贵的。”
“没关系，你能来捧场，就是我修来的福气了。”
而这时在舞台的另一边，乔月曦正伸长了脖子，试图隔着好几桌客人，锁定唐安清和叶阑所在的位置。
这可是着名女星和网红老板重温旧梦的关键一步啊，更何况俩人一个是她偶像，一个是她挚友，她能不八卦吗？
大约是被冷落太久了，一旁的段雪烨终于伸出手去，强行把她按回了座位。
“乔乔，吃点什么吗？”
“不吃！”
“那喝一杯？”
“不喝！”
“今晚去我家睡？”
“不睡！”
“那我也不去你家了。”
“不行！”
段雪烨颔首微笑：“好，既然你这么盛情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去你家住一夜。”
“……”乔月曦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中了这妖孽的圈套，她气得在他胸口捶了一拳，“有点正经事吗？堂堂传媒公司总裁，满嘴骚话，你明叔叔平时就这么教育你的？”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明叔叔从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哼。”
段雪烨优雅地端起酒杯，在她杯沿轻击一下：“许久没见，乔乔，我不信你不想我。”
想吗？见不到的时候，当然是很想念的。
不过一旦见了面，就会被他气得牙根痒痒，只想咬他一口。
乔月曦傲娇地别过脸去，语气不屑：“少来，我每天背台词钻研演技的时间都不够，哪有工夫想你？”
“是么？可我想你了。”
段雪烨的尾音轻盈一转，他单手撑着桌面含笑靠近，吻在了她的侧脸。
台上驻唱的年轻帅哥换了一首相对抒情的歌曲，巧得很，是当初唐安清主演的一部现代剧的主题曲，剧□□也红。
叶阑低调回到唐安清的座位旁，将一杯做工精致的鸡尾酒放在她面前。
杯架是铁制南瓜马车的形状，马车中间放着一只小巧的高脚杯，被四朵新鲜的玫瑰簇拥着，杯中液体澄清，白、粉、红、香槟四种颜色完美分层，恰好对应四朵不同的玫瑰，像件艺术品。
唐安清眸底仿佛有星光的倒影，她抿唇一笑：“叶老板，这杯酒的名字是？”
“玫瑰糖。”
“我刚刚在酒单上，并没有看到。”
“是很早之前我自创的品类，从不外卖。”叶阑在她对面坐下，缓声回答，“但我每月都要给自己调一杯，怕忘记了。”
“那现在……”
“现在，我终于等到了它唯一的客人。”
两人对视，这一眼像是跨越了星河的距离，又像是只需一步，就能走进对方的心里。
台上的年轻小哥依旧在唱着悱恻的情歌：
“这世间爱意纷扰，我怎可安之若素，
又只怕多情总被无情误，
但愿你数年以后仍肯回望来时路，
道声我依然是你此生归宿……”
叶阑沉默许久，终是鼓足勇气开口，不知怎的竟有些哽咽：“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唐安清低声道：“你却比以前更帅了。”
“我……我听说你最近和那位银像奖的视帝，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她立刻反驳：“其实只是普通朋友，为了综艺效果故意表现得熟络罢了，至今为止我的所有绯闻，都是出于工作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