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除了江大伯以外并无其他人,而江大伯正像个孩子一样在逗着糯米玩儿,那些所谓的“训斥”也只是江大伯的个人戏罢了,装出来“训”糯米的。
江大伯似乎很喜欢猫。
林织:“……”
江大伯没有发现楼上多了两个人,正一心一意地逗着糯米玩儿,林织见了弯了眼,推推前面的江余钦,小声对他说:“我们走吧……”
没出什么事,走吧。
江余钦“嗯”了一声,和林织一起往回走。
此时时间不早了,林织打算回房洗洗睡了,江余钦却因为时差问题,不觉得困,还想熬一阵,便要进书房待着。
林织看着他朝书房方向走,等他进了书房的门,消失在内后,她依然看着。
她看了不知多久,等到脖子僵硬了,她这才收回视线,进了自己的房间。
回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也没做什么体力活,但就是莫名感觉疲累,精神不济,于是窝进了浴缸,想借着水的温柔祛除一身的疲劳。
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抱着膝盖思绪放空,放空……空到睡意全给装了进去。
她沉沉地闭上了眼。
她许久没有做过梦了,今天却意外沉进了梦境里。
梦里的她身处一片朦胧的雾气中,雾气铺面,她迷蒙了片刻,看看周围,却只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看不真切。
许是吹了点风,树影摇晃起来,像是魔鬼的爪牙,对着她张牙舞爪。
她心中“嘭咚”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吓到了。
她无意识地后退,脚下踩到了什么,绊了她一个踉跄。
她低头看去,想看看是什么绊到了自己。
雾气像是生出了意识一般,竟在她低头的时候逐渐散去,让她真真实实地看到,绊到她的那竟是——
“啊啊啊!”
她吓得惊叫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抽搐着,她猛地睁开眼,期间连个过渡时间也没有,就被堵在胸口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情感驱使着翻身趴在浴缸壁上干呕起来。
“呕——呕——”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了,她却毫无所觉,只顾着呕吐,仿佛想要把什么东西呕吐干净了才好!
“砰”的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神色匆忙。
“林林!”
“林林!”
“林——”
似乎有人在喊她……
似乎……
是的,似乎。
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就像裹进了蚕蛹里,隔断了她与现实的连接,以至于对外界的感知变差了许多许多。
她呕吐着,像是要把心肺都呕吐出来。
“呕!”
有人将她拦腰从冰凉的水中抱出,她终于所有觉,缓缓抬起了头。
瞳孔上似乎蒙了一层薄膜,她看不太清,只根据模糊的轮廓猜测着。
“……钦钦?”她迟疑着问。
“嗯,是我。”抱着她的男人应道,一边回应她,一边抱着她大步走出浴室。
“钦钦啊——”像是找到了依靠,游蹿在身体里的恐惧终于消散了一点,她突然攥着他胸前的衣裳大哭起来。
她哭得涕泗横流,半点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嘴角还站着干呕后的涎液,江余钦却一点也没犹豫地将她搂得更紧。
“别哭。”他不熟练地安慰她,“林林,别哭。”
林织听到他的声音却哭得更大声了。
江余钦的心脏因为她的哭声而绷紧。
将赤果着的怀中人抱向床边,想将她放到床上,给她找件衣服穿着,然后带她去找医生,但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他只要生出放开她的念头她便紧张到颤抖,不得已,他不得不继续抱着她,只扯了床上的薄毯将她的身体盖住。
她的状况不太对,必须得去一趟医院,他是这么打算的,可……
低头看看怀里的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分身乏术。
他不能抱着她开车,那太危险了。
想了想,他低声唤了一声。
“林林。”他低声唤道,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睁开眼看一看我……”
“呜呜。”
怀里人闻声呜咽着抬头。
“乖孩子。”江余钦又道,“你看清我了吗?我是你的钦钦,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但我得找个人帮我们开车,等会儿你会见到别的人,别害怕好吗?”
听说一个人精神脆弱的时候是惧怕见到陌生人的,因为自身脆弱的暴露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脆弱,江余钦便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提前跟林织商量他想跟林织商量,而林织似乎听懂了,顿时挣扎起来。
“呜呜!”她抗拒着,“不、不要……”
她的挣扎力道不小,江余钦抱紧了她,避免她从自己怀里摔出去。
他见她实在抗拒,没有强行带她走,安抚道:“好好,我们不去见别人……你别哭了。”
他这么一说,怀里人果然安静了许多。
他犯了愁,林织不愿见人,他就无法带她去医院,而他不是医生,无法判定她现在的状况……
他很愁。
怀里人似乎体谅他的一腔愁意,情绪竟慢慢缓和了,哭声也渐渐小了。
她正在好转。
江余钦意识到这一点,心下松了一口气。
大概十分钟之后,林织完全停止了哭泣,身体也停止了颤抖,不过情况算不上好,因为她虽然停止了掉眼泪,但眼神变得十分空洞,表情也变得格外呆滞,就像身体里的灵魂已经出走了。
江余钦抱着她坐在床边,抽了纸巾擦去她脸上的脏污,还她干净可爱的脸。
而她一动不动,任由他帮她清理,只是偶尔缓慢地眨一眨眼。
他不出声打扰,替她清理完脸庞后,又伸手拨顺她凌乱的头发。她似乎是觉得痒,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这一躲就像是摁到了回魂键,光亮缓缓在她眼中集聚,集聚……然后变得清亮有神!
“钦……钦?”林织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她好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到江余钦,眼神中充斥着疑惑。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不仅看到了本该在书房里的江余钦,而且还被他抱着,轰——她红了脸。
“这!”
她赶紧从他怀里爬起来,因为这个动作,披在她身上的薄毯陡然滑落——
沉默。
沉默。
她猛地从僵硬中解冻,慌手慌脚地扯着薄毯往自己身上裹,最后翻身上床,躲进了被子底下。
她拿被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并生出了一辈子也不从被子底下出来的念头。
羞死人了!
江余钦侧头看向床上的小山包,眸光闪烁。
林林她这是……不记得刚刚的事了……么?
……不记得也好。
这么想着,他没有提及刚才的事,拍了拍床上的小包,说:“出来吧,别憋着了。”
林织依然觉得不好意思,裹着被子翻动几下,最后滚到江余钦的旁边,探出脑袋:“钦钦,刚刚……”
江余钦道:“我已经全部忘记了。”
林织:“……”
江余钦掀起眼皮,问:“这样还觉得不好意思?”
林织点点头。
因为他说忘记肯定也只是说说而已,哪有这么快就忘记了的!她并没有被安慰到啊!
江余钦道:“那你告诉自己你也已经忘记好了。”
林织问:“自欺欺人?”
江余钦说“嗯”。
林织:“……”
她笑了笑,“真是个好办法。”
简短地聊了几句之后,她变得自然了一些,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些疑点,问:“钦钦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将赤果的她抱在怀里?
江余钦闻言眸色沉了沉,暗想她果然记忆断层了。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既庆幸她摆脱了那种糟糕状况,又担心会不会因此留下什么隐患。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沉重,说:“你的记忆困难出现了一点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明天跟我去一趟医院。”
林织微微一怔,应了。
林织答应了江余钦去医院,所以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做准备了,这是她第n次去医院了,有种不幸运的熟门熟路。
而江余钦呢,他虽然被时差问题所困扰,但因为一直惦记着林织的病情,也起来得挺早,这个时候距离他真正睡着不超过两小时。
没有半点抱怨,他面色如常地出现在楼下客厅里。
此时林织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呆,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喃喃:“钦钦,你大伯刚刚走了。”
江余钦看向她,问:“所以?”
林织道:“他给你留了一张便签。”说着指了指前面茶几上的那张巨巨的“便签”,“喏。”
江余钦顺势看过去,还没怎么仔细看呢,就被那过分巨大的便签上的数字强行刷了一把关注。
那是一排电话号码,是江荣特意留给他的,目测是江荣的某某朋友的女儿的电话。
眉梢抖了抖,他走过去取走那张便签,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啊。”林织低呼一声,抬眸问,“就这么扔了?”
江余钦神色淡淡,反问:“不然?”
林织语噎。
江余钦看她一眼,说不用管它,让她去吃饭,吃完早点去医院。林织扫一眼垃圾桶里的电话号码,点了点头。
吃完饭,梁宣刚刚开车到,时间衔接得极好。
又是三人组合,又是医院,又是例行检查,等好一阵忙碌,结果出来了。
“没有病理性的异常,身体非常健康,之所以出现记忆断层可能是因为最近情绪上的异常波动触发了以前的记忆,我只能说可能,因为人的大脑无法完全受机械监控。”医生说,“这也有可能是记忆恢复的前兆。”
“记忆恢复?”
林织和江余钦同时问出这句话,感受不一,但都同样复杂。
医生看了看两人,说:“也许。”
林织和江余钦齐齐沉默。
林织原本十分期待着恢复记忆,但在得知自己还有个男朋友之后,她依然期待,但期待被打了一点折扣。
这大概就是失忆之人的通病了吧,认为现在的自己就是自己,过去的某些羁绊在还没有真正恢复记忆前,会觉得那部分羁绊是强加到自己身上的,有一点点……多余。
也许当她真正恢复记忆后,这种想法就会改变吧。
她决定顺其自然。
似乎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从医院出来,江余钦要去公司处理一点事,林织则要去上培训班,于是两人分道而行。
去公司的路上,江余钦始终沉默着,直到遇到红灯车子停下,他才第一次开口。
“梁助理——”他抬头看了一眼梁宣的方向,半晌之后问,“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梁宣出任江余钦的助理一职好几年了,一直帮着江余钦处理公事和私事,也算经历了不少,却还是第一次接到上司的感情咨询。
他忽视掉心中的怪异感,回说,“没有。”
江余钦慧眼如炬:“陈若言呢?”
梁宣:“……”
他心中一跳,默了默,说,“……我不确定。”
江余钦很无理地建议道:“确定一下如何?”
梁宣卡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他见绿灯亮了,便将车开车,一边开一边说话:“我……尽量。”
江余钦对这个回答有点满意,紧接着十分认真地问道:“等你确定了之后来告诉我,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变成人渣?”
梁宣:“……”
这是什么奇怪问题?
江余钦给自己的助理布置下这一难度十级的任务,也不作其他解释,闭了嘴便等着梁宣带着答案来。
梁宣:“……”
他第一次觉得给江余钦当特助有点苦逼。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职场刁难吗?
不,这不是刁难,至少江余钦并不认为这是刁难,他是在很认真地请教自己的助理。
一个人到底会不会因为喜欢上另一人而越过道德准线变成人渣呢?
江余钦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
但他其实有点蠢蠢欲动。
这似乎是个大好的机会,喜欢的人失忆了,忘记了自己的男朋友,他是不是能够在这个时段做点什么呢?
……做点什么吗?
他大概真的有点疯魔了。
另一边,林织在去培训班的路上出了一点小状况,她乘坐的出租车和对面驶来的一辆法拉利超跑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双方不得不停下来协商处理。
林织赶着去培训班上课,就想着换辆车,可她没能顺利走掉,被法拉利超跑的车主拦住了。法拉利车主她留下来,想让她当个证人,证明出租车司机在驾驶过程中做了违规操作,这才导致了这场事故发生,并在言语间暗示会给林织一定好处。
她一脸懵,因为从刚刚的事故来看,明显是双黄线上掉头的法拉利车主的全责,而且还有监控作证,现在却要她站出来颠倒黑白。
林织自然不可能做这种事,她的拒绝惹怒了法拉利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