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栖妙的脑袋被拍了一下。
她吃痛地皱起眉,使劲瞪一眼程栎。
“你再拍我的脑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好好好。”程栎一边点头一边把牛奶递给她,“今日份营养该补充了。”
他的笑眼弯弯,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栖妙愣了一下,接过牛奶,没好气地嘟囔一声之后咕嘟咕嘟喝光。
尽管以前前凸后翘,程栎却把她当做兄弟,反而现在变成要什么没什么的平胸嘤嘤怪,程栎反而对她照顾有加。栖妙想了想,认真地对他说道:“这段时间真是感谢你了。”
栖母不允许程栎把栖妙带到外面,程栎便舍出时间来好好陪栖妙。两人待在栖家优哉游哉地喝下午茶吃点心,若是一年前让程栎过这样的生活,肯定得跟她急眼。
来到栖家的时候,他的身上没有烟酒的味道,反而喷了好闻的香水味,规规矩矩像个年轻学生。
她以前总是嘲笑他娃娃脸装嫩,现在似乎没什么不同。
“最近没有交女朋友?”
以前换得异常勤快,几乎隔一个月左右就能换个新女朋友。程栎倒不是说情种或是渣男,他交女朋友就像是找个人花钱似的,买东西从来不心软,也鲜少生气,但是新鲜劲儿过了之后说分就分,哪怕对方拿着刀眼泪汪汪地说要自.杀,他也能够当着面笑笑,不往心里去。
栖妙一直觉得,她能和程栎玩到一起,除去兴趣爱好几乎相同,又是臭味相投,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人,谁也不会伤害到谁。
程栎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拖长声音不耐道:“交什么女朋友。”
“你看着就像是个没有身份证的高中生,怪不得人家都嫌弃你。”
“哦。那配你不是刚刚好么。”
栖妙一巴掌拍他脑袋上。
“再皮我就打你。”
她的手还没收回,便被程栎手疾眼快地抓住,握在手心。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么。”
“……”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嘲笑和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正静静地盯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栖妙使劲拽了拽自己的胳膊,没拽得动:“程栎,你松开。”
“我不想松。”
“你迟早也得松开的。”
“如果……我不愿意呢。”
面对着他认真的表情,栖妙说:“你看我,我是谁?”
“你是栖妙,也是楚悠悠。”
“那如果我回到自己的身体,你还会喜欢我吗?程栎,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面对栖妙的质问,程栎拽着她的手一顿,被栖妙动作极快地抽回去。程栎的神情略显僵硬,似是被栖妙的问题问住,不待他继续反驳,栖妙说道:“我们相处好歹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你对我没有任何想法,你以为换个壳子就是爱情?你想的太简单了。”
程栎:“但……”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栖妙的表情也认真许多,“你是我这么多年最好的朋友,程栎。”
……
栖母本来要准备丰盛的晚饭,不料程栎早早离开栖家,连个招呼也没有打。
栖妙坐在院子里撸狗,栖母笑眯眯地蹲在她身后,问:“妙妙,怎么回事啊。是和程栎吵架了吗?”
“没有。”
提到程栎,栖妙的表情有些别扭。她绝不愿意程栎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伤害到两人之间的感情。程栎只不过是被这具身体的外貌迷惑,这很正常,栖妙不会去责怪他。
程栎是很容易一时冲动又薄情的人,相信再过不久,又会和她恢复成狐朋狗友的关系。
栖妙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栖母在一旁笑而不语。
小孩子的感情,她就不掺和了。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余家。
程栎从半下午回到房间,关上门便没了声。管家站在门外等待许久,听不到嘈杂音乐的响动,不禁令他更为担心。
程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思。
他的脑海里净是白天栖妙同他说的话。程栎一遍遍重复着她的言语,质问自己的内心。他究竟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仅仅只喜欢着那张皮囊?
只要闭上眼睛,记忆浮现的都是她灵动的笑颜,她表里不一的别扭,她努力让自己凶一点却总是失败的气馁模样。
“……”
程栎深吸一口气,忽然想通了。
哪怕一见钟情,也绝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脸。因为她是栖妙,因为她是楚悠悠才对。那个人的灵魂与外表,他同样都喜欢。他爱的便是她矛盾的体质,这令他深深感到着迷。
“我一定要说清楚……”
程栎确定地同自己重复一遍:“一定要当面说清楚。”
即使栖妙不喜欢他,他也要说清楚自己内心的情感,让栖妙明白他绝不是一时冲动。他对于她的喜欢,也绝不仅仅是流于表面的一个月。
他喜欢她。
他甚至有想过娶她。
程栎的眼中有光芒闪烁。
他会当面说清楚。关于他的所有感受,一一道明。
*
栖妙对于程栎的心境变化不得而知。
周末有一场晚宴,因为宴请的东家与栖家关系密切,栖父栖母便打算把栖妙也带过去。
栖父栖母坐一辆车,中途要拜访一位好友,因此把栖妙扔给了栖望。
这让栖妙感到异常尴尬。
她坐在后排,和栖望并肩坐在一起。车门关上,车辆平稳地在夜色中行驶。
前排的司机很安静,后排的两人更是一路无言。栖妙向来外放的性格在栖望的面前总有些施展不开,她的双手拘谨地搭在膝盖上,耐心等待着到达酒店。
栖望抿着唇,侧过脸瞥了她一眼。
那张清纯的小脸上什么都没有写,反而更容易让他想多。
“你……”
他的话音未落,车辆前排的玻璃窗掠过一道白色的光。这一下来得太快,几乎要猝不及防,栖妙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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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回归
仿佛一道烟花在栖妙的整个世界炸裂开来。
她这具瘦弱的身体压根来不及反应, 便被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紧紧拥抱住, 将她的大半个身体护在怀里。
响彻天际的轰鸣声将车撞得变了形,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惯性使得栖妙身体猛然前倾, 若不是有栖望护着,怕是会一头撞在前排的车座靠背上不知生死。
栖妙头痛欲裂, 大脑一阵嗡鸣, 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她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听到窗户灌着风的呼啸, 那冷风吹得她直打哆嗦。
“栖、栖望?”她哑着嗓子呼唤栖望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剧烈的撞击声之后,栖望便趴在她的身上没了声。
车座被撞得变了形, 栖妙浑身痛得厉害, 但眼下更让她惊慌的是栖望。她艰难地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拽着栖望的胳膊晃了晃,方才护着栖妙的时候仿佛有无尽力气的栖望此刻软绵绵地倒在一边, 陷入昏迷。
他的俊脸上沾着血污,有尘土和玻璃碎渣, 后脑勺的位置更是有血迹顺着耳朵缓缓流下来, 在他白衬衫上绽放出无数朵狰狞的血花。
栖妙的面色煞白,一瞬间心凉了半截。
她的眼眶的泪水藏不住,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她胆战心惊地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凑在栖望的鼻尖,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审判,待到感受到他鼻息间的微弱呼吸, 这才长出一口气。
驾驶座上的司机没了踪影,车门被打开。
以栖妙的经验,这一场车祸百分百是蓄谋已久的谋杀。但此刻的她顾不得分析凶手是谁,她嗅到一阵呛人的烟味,心里暗暗叫糟。
“栖望!栖望!”
陷入昏迷中的男人一动不动。
糟糕,再这么拖延下去,燃油燃烧车辆爆炸,他们谁都别想活,叫救护车更是来不及。
栖妙咬咬牙,使劲推开车门,一瘸一拐地跳下去,打开栖望那一侧的车门。他们此刻身处公路,伸手不见五指,更有可能被后来的车辆撞死。
栖妙知道生还的可能性渺茫,却依然不肯放弃,用尽浑身力气抱住栖望的腰,拽着他向外拖。
栖望的身形瘦削,摸起来没几两肉,骨头却极重。栖妙用力到浑身的关节都在发抖,她从未有像现在一样觉得无力过,她只能死死拽着栖望,就像一只咬住不松口的乌龟,将他从车里拖出来。
每一步都走得极艰辛。
冷风吹打在冰凉的皮肤上,栖妙半分感受不到寒意,与此相反,她浑身燥热,从手肘到指节、指尖,每一寸的皮肤都勒得生疼,疼的她控制不住眼泪,疼得她直哆嗦。
她的脚步不能停。每多停留一秒,就有被爆炸波及的可能性。
漆黑的夜空中,一道灰黑色的浓烟滚滚,被风吹得四散。
“我一定……我一定可以的!”
“谁都不可以死!”
“好痛啊呜呜呜呜……”
栖妙一边哭一边拽着栖望脱离危险的环境,她精疲力尽,大脑发昏,整个人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只知道朝着安全的地方走——
轰!
一团金红色的火焰以车辆为中心爆开,滚烫的余波冲过来,烧的栖妙面颊发烫,撞得大脑昏沉。
她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看不清前面的路。她只看到满天的黑色裹挟着金色烈焰旋转飞舞,然后,回归为黑暗。
*
栖妙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的她梦到栖望抱着她,力气大到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头里。她还梦到一直有人在哭,不知是栖父还是栖母,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栖妙心急如焚,一直劝他们别再哭,但却总是无济于事。
耳旁传来医生的低语,却怎么也听不清。迷茫混沌的神志逐渐清醒——栖妙猛地张开眼睛。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床边的两名白大褂,努力憋出一句话来:“这里是……”
“楚女士,您醒了!”
“!!!”
栖妙坐在病床上,面对着明晃晃的小镜子,半晌没回过神来。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那占用她的身体的人呢?栖妙的身体又在哪里呢?
“……”
习惯了栖家的温暖,再次回到楚家,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听医生说她是突然昏倒在地,送到医院直到现在,楚家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住的也是普通病房。
栖妙自嘲地扯起唇,把镜子放在床头柜上。
这样的生活她应该习惯。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栖妙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以眼神示意医生:“外面是?”
“啊,您应该知道,是栖家的兄妹两人出车祸。”
栖妙一愣,立即坐直了身体:“他们怎么样?”
“栖望先生被抢救回来了,但是同行的妹妹……到现在也没能醒过来。范医生做了不好的打算,很有可能是,植物人。”
语毕,医生也悠悠叹了口气:“多好的小姑娘,可惜了。”
栖妙不由愣住。
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没有灵魂的身体,难道不应该死去了吗?还是说那具身体里又有其他人的灵魂?
栖妙的脑袋很乱,半晌都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晚上。
栖妙躺在病床上,冷冷清清。她熟悉的吵闹生活似乎已经离她远去。她想了想,从床上下来,身体只不过是昏厥过去,现在恢复得差不多,要比之前的身体有力量得多。
但是,栖妙却没有半分的高兴。
她不愿意称自己为楚悠悠,更不敢想象栖父栖母有多么的伤心。
楼道的灯光昏暗,栖妙穿着病号服,缓缓走到楼上的VIP病房,远远看到栖父栖母正站在病房门口,栖妙下意识地躲在墙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妙妙还是没能醒过来吗?”
“是啊……”说着说着,栖母便抽噎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啊……等到栖望醒来,肯定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他们两人单独坐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故……”
“你别责怪自己,她命中有这一劫,一定会好好渡过的。”
栖父忍着泪,安慰自己的结发妻子:“我们得撑住。”
不论是栖家的家业,还是家务事,都得由他们两人打理,他们必须得撑住。
“凶手找到了吗?”
“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可能与楚家有关。”
栖父语气凝重:“这件事,我和他们没完!”
“……”
趁着他们还没下楼,栖妙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下来,心情沉重,以至于差点儿撞到来人。
她差点儿撞入对方的怀抱,被对方扶住,栖妙愕然地抬起头,便看到一张熟悉至极的俊美面容。
赫然是霍虞。
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衣冠楚楚,温文尔雅,扶住栖妙的瞬间先是神情一顿,随即松开手:“走路小心。”
栖妙心慌意乱,恰好像极了用着她身体的冒牌货。她匆匆忙忙地点了点头,动作快速地跑下楼去。她能明显地感受到那道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