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裕果然是因为那个信封才给纪安宁打的电话。
他回到车上,系安全带的时候一低头,看见了副驾座椅上的信封。打开一看,除了住院费,连护工的钱都在内了,包括他给的那五百小费。
还当这个倔货想明白了,结果还是这么倔。
闻裕当时就气得磨牙了。
“就是医院的花费。”纪安宁说,“这个钱肯定要还给你。”
“纪安宁——”闻裕的声音拔高了。
“闻裕……”纪安宁的声音却软软的,“你对我好,我接受。”
闻裕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电话里,听见纪安宁温柔却坚定地说:“……我接受,但有底线。你对我再好,也不能让你养着我外婆。这是我自己的责任。”
闻裕握着手机,半晌没说出话来。
而后,他笑了。
“好。”他痛快的把这件事揭过去,“那以后我对你好,你不许推三阻四的。”
纪安宁也笑了。
闻裕就是闻裕,什么时候他都要寸步不让,还得寸进尺。
她也痛快地答应:“好。”
电话挂断,闻裕看着手机,嘴角翘起,心里敞亮痛快。
纪安宁这女孩啊……她骨子里有根倔筋,却又有一颗愿意敞开来的心。
她能感知他对她的情意,也愿意放开心扉接受,不刻板,却有底线。
闻裕握着方向盘,回想起上周日她在户外拍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样子,嘴角就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喜欢她,不亏。
外婆刚出院,纪安宁没敢立刻回学校上课,她在家陪着外婆观察了一天一晚,确定她真的没什么事了,周四才放心的回到学校。
孟欣雨她们见她回来,放心了,问:“外婆没事吧?”
“没事,都挺顺利的。”纪安宁露牙一笑,“昨天的笔记给我抄一下。”
孟欣雨掏出自己的笔记,一边递给纪安宁,一边对她挤眉弄眼:“哎,你不在这几天,可有事发生呢。”
纪安宁:“嗯?”
“就是呀……”孟欣雨故意压低声音,装作鬼祟的样子,“咱们白露啊,和陈浩……哎哟!”
白露把本子卷起来,给了孟欣雨一下子,骂道:“当我聋了是不是?我可就坐在你旁边呢!”嘴上厉害,脸却绯红绯红的。
一看就是有情况!
“怎么回事?”纪安宁俯身贴近她们,笑着说,“快说!”
孟欣雨言简意赅:“陈浩追白露。”
“根本没有,你别听她瞎说。”白露脸红红地否认,“你不是请假了吗,闻裕让陈浩帮你复印笔记,就……接触得多了。”
“哟哟哟,可闻裕说是让借我的笔记啊。”大学霸孟欣雨啧啧地说,“他直接找我不就得了吗?又不是不认识我,他怎么回回都兜圈子找你呢?这不是脱了裤子那啥吗?多此一举啊。”
这下白露否认不了了,脸红得像块红布。
平时说起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个个都是情感专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真到自己身上,人也傻了,嘴也拙了,连怎么还嘴都不知道了。
这就是第一次恋爱的人。
纪安宁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
手撑着腮,一转头,却看见教室另一边,好几个人围着一个人,也正聊得欢。被围在中间,神采飞扬的那个人,正是孙雅娴。
纪安宁凝目。
孟欣雨顺着她目光看去,看到孙雅娴,挺无语的。
“也不知道跟哪认识了几个说是顶级名校的菁英,嘚瑟好几天了。”她耸耸肩说,“剑桥的怎么怎么样,普林斯顿的怎么怎么样……”
名校菁英当然令人向往,一开始孟欣雨也羡慕过。但吹嘘太过,嘚瑟得太厉害,就让人忍不住反弹了。
纪安宁微感茫然。记忆中前世好像没有这个事?
但前世她萧索离群,本来也跟大家不熟,可能是她根本没关注吧。
纪安宁没放在心上。
她周三的时候已经联系了舒晨,舒晨说:“太好了,我还愁周末没人呢。杨娜她们可好,要么约会要么有事的,都不想排周末。你快回来吧。”
实际情况肯定不至于像他说的这么夸张,舒晨就是故意夸大其词,让纪安宁觉得自己没给人添麻烦,而是在帮他。
他是个心善温柔的青年,纪安宁不知道今生他是不是还悄悄喜欢自己,总归她是没法在感情上回报他,只能认真努力为他工作。
她的感情,前生后世,大概也只够回报给一个人的。
那个人是谁呢?
纪安宁想起他,嘴角就不由得露出温柔笑意。
杜青在周五给纪安宁打电话:“周六有单活儿。”
这么快又有活儿接,纪安宁当然是高兴的。但时间协调不了。
纪安宁周末的家教,上周因为外婆住院都请假推掉了,上上周则因为去打壁球,请孟欣雨代了一次课,真的不好再折腾了。傍晚她还要去咖啡店,这中间空出来的几个小时,不够用。
她跟杜青说了她的时间,杜青算了算这次的工作量,很肯定的说:“不够。”
“你不能请假或者调班吗?”他问。
要是平时,可以。偏这次纪安宁哪头都不好再请人家调整时间。
杜青就奇怪了:“现在大学生做家教,能挣多少?很多吗?”
纪安宁老实回答:“我一个小时九十。”
“……”杜青无语,“我以为很多呢。这么点的话,还有交通……我建议你直接辞了。你哪怕一个月接一单活儿,都比做一个月家教多吧?”
从金额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但……纪安宁才刚入行,根本不知道平面模特前景如何。
先前那个坑了她的大姐就说过,多得是一个月接不到一单活儿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纪安宁不敢冒这个险,她得负担两个人的生活。尤其是这次,她本来想着等到外婆需要这场手术的时候,她能把钱攒到手里比较宽裕的程度,万想不到她还没准备好,外婆这场手术却提前到了这个时候。
现在才是十月底,她升入大学才两个月,手头还有些紧。
因此,更不敢贸然为着不知道能不能稳定下来的模特收入,放弃已经很稳定的家教收入。
婉拒了杜青,挂了电话之后,纪安宁想想这一单活儿能挣到的钱,还觉得肉痛。
但也只能这样。
谁知道晚上杜青又给她打电话:“这样,本来他们就是两个系列,现在拆开了,我给他们找两个人,这样每个系列都没那么大量了,一个人的量,差不多四五个小时吧,你行吗?”
纪安宁眼睛都亮了:“行行行,我来得及!”
这次的拍摄地点是杜青他们工作室的摄影棚,刚好那里有地铁。周六纪安宁从小芸家出来,为了赶时间,没坐公交车,直接打了个车到地铁站换地铁。
等到这边的工作结束,再赶去咖啡馆上班,她又是从来不肯偷懒的人,一晚上结束之后,纪安宁真是累惨了。
闻裕掐着点来接她。
“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他奇怪地问。
“累了。”纪安宁说。
说话都有气无力,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夜风冷而缩在衣领里,看着比平时娇弱。明明是个看起来纤弱,但其实精力旺盛,身体皮实的家伙啊。
“今天都干嘛了?”闻裕问。
纪安宁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告诉他:“今天接了单拍照的活儿,忙活了差不多五个小时,一天连轴转。”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头靠在的椅背上。
闻裕瞥了她一眼,看她累得没精神,也没说让她辞掉哪份工作之类的话。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车子稳稳上路。闻裕开了暖风,又见她怕冷,还给她开了座椅加热。
没一会儿,纪安宁身前也是热气,后腰屁股更是热腾腾的,简直太舒服了。
“这个功能好棒啊……”她说着,声音就小了,眼皮让热气熏得沉沉得睁不开。
等到闻裕在华大家属楼外面停好车,一转头才看见纪安宁已经睡着了。
她睡颜静美,粉色的唇,像春日里的海棠花瓣,微微张开。
少女毫不设防的样子,天真中带着诱惑。
闻裕凝目看了她一会儿,微笑伸出手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凑了过去。
闻裕是什么?善男信女?
不,是狼。
第51章
纪安宁感觉温热,而且濡湿。
她在车上浅眠,原本就睡得不沉,因这奇异的感觉,便醒过来了。
热的是唇,湿的是舌。微微刺痛,是吮吸和含咬。身体的捆缚感,是男人将她压在椅背上,压得紧。
纪安宁乍一醒来,便僵住了。随即,鼻端嗅到了熟悉的体息。
闻裕。
闻裕察觉到她醒来,他放开她的唇,微微离开她,鼻尖蹭着鼻尖,看了她一眼。
纪安宁身上的气味熟悉且简单,因为工作的关系,被薰上了一丝淡淡的咖啡香气。贴得这么近,都在他鼻尖萦绕。
他的眼神让纪安宁心惊肉跳。
纪安宁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闻裕的唇又贴了上来,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裹住了她。
纪安宁的身体僵硬绷紧。
闻裕察觉到,他压着她没那么紧了,手扶在她的肩头握住,力道不轻不重。
车子熄了火,关了灯。车顶的暗影笼着两个人。
纪安宁在幽暗中睁着眼,能看到闻裕的睫毛,能听见闻裕的呼吸声,还有他吮吸、磨蹭她嘴唇发出的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纪安宁紧绷的肩膀在闻裕温柔的力道中渐渐放松。她闭上了眼睛。
闻裕撬开了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这个吻终结于闻裕越来越激烈,甚至想做点别的什么的时候。纪安宁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眼睛里泄露出了惊惶和不安。
闻裕意犹未尽,但纪安宁小兔子一样惊惶的模样,还是让他收了手。
这方面她显然毫无经验,考虑到她有时候会犯起来的倔劲儿,闻裕觉得还是别吓着她的好,省得她回头缩起来,再不让他碰。
“以后注意点。”他拇指摩挲着纪安宁微肿的唇,告诫她,“跟别人在一起,别这么没戒心,这么大剌剌的就睡了,让人把你拉到别处卖了你都不知道。”
他声音喑哑,带着浓浓的欲求不满。
纪安宁能感觉到他的压抑克制,他的身体里像蕴着一把火,总想把她烧成灰烬。
前世她对他这把火感到厌恶和害怕,可现在她耳边萦绕着他微微嘶哑带着欲望的声音,她看到他的唇近在咫尺,舌尖忽然伸出,飞快地舔了一下又缩回去,她不觉得厌恶,反而觉得身体生出奇异的感觉。
火热的,潮湿的。
“你,”纪安宁的声音也与平时不同,“你不是别人……”
闻裕听了,发出低笑。
他的手从她的唇滑到了她的脖颈间。昏暗中,在她莹白纤细的颈子上摩挲了片刻。
无论是她的回答,还是她颈间因触到他指腹而生出的薄薄一层鸡皮疙瘩,都让他愉悦。
“下车!”他终于还是说。
语气甚至有点急迫,像在驱赶。纪安宁毫不犹豫拉开车门,逃了下来。闻裕也下了车,松了松领口。
寒冷的夜风吹散了从车里带下来的燥热,让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事实证明,一对男女在狭小封闭又昏暗的空间里独处,的确是太容易生出暧昧,也太容易被暧昧的气氛搅昏理智。
“走。”闻裕对纪安宁伸出手,“送你回家。”
纪安宁脸还热着,颈间还残留着余悸。她伸出手,把自己的手送到了闻裕的手里。
闻裕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牵住了她,微微一扯,送她回家。
到晚上睡觉,纪安宁还神思不属。
明明很累,却失了眠,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都是闻裕,时而霸道,时而温柔,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
闻裕这个周末心情极佳,周日上午去专业的搏击俱乐部运动了一场,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回家看望父母。
家里的气氛却不太好。
一到家,老阿姨就悄悄告诉他:“闻董和太太吵架了,太太出去了。”
闻裕的好心情顿时没了,问:“因为什么啊?”
“不知道。上午陈秘书过来了一趟,陈秘书走了,他们就开始吵。”老阿姨摇头,“他们关上门吵的,我哪里敢凑上去。”
“我爸呢?”
“还在书房,一直没出来。问他午饭也说没胃口。”
闻裕直接去了楼上的书房,敲了敲门,没等闻国安说话就推门进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嘻嘻地问:“爸,干嘛呢?”
闻国安坐在书桌后,靠着大真皮椅的靠背正闭门养神,的确脸色不太好。
但睁开眼看到是闻裕,他还是缓和了一下脸色,合上了摊在面前的文件夹收进抽屉里,问他:“上午干嘛去了?”
“打拳去了。”闻裕也不提吵架的事,走过去两手撑着书桌,只说,“饿死了,您吃饭没?”
被他这么一说,闻国安也有了饥饿的感觉。他拨了内线电话给厨房,指示家里的私厨准备午饭。
等到饭菜上桌,闻裕运动一场,吃得很香。
他正值男人的生理巅峰年龄,浑身每个细胞都充满生命力。和他一起吃饭,闻国安都多吃了半碗。
看着这活力充沛、身体健壮的大儿子,闻国安的心情好多了。但他到底也没提起他和程莲吵架的事。
他不提,闻裕也不问。爹妈吵架这种事,最让孩子闹心了,谁愿意多嘴问呢。把他老爹哄着好好吃饭少生气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