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闻裕带纪安宁回家了。
纪安宁本来有一些猜想,在见到闻国安的时候全破灭了——闻国安并不是她在时光漩涡里见到那个中年人。
她看到的那个人要比闻国安显年轻得多,而且英俊得多,是个连年轻姑娘都能迷住的英俊大叔。
闻国安要老得多,也没有那么英俊。
他对纪安宁非常亲切,像一个邻家老爷爷。反倒是闻裕的妈妈程莲,纪安宁能感受得到这个珠光宝气的美妇眼中对她的挑剔。
纪安宁上午到,和闻裕父母吃了顿家常便饭,午饭后稍坐,聊了聊天,然后起身告辞。
很标准的做客流程。
来之前,她是请教过别人的。身边年长的人不多,她请教的是马哥,马哥好歹三十岁了,人情世故应该比她懂得多。
马哥一听她说要去见闻裕的父母,眨巴眨巴眼,搜肠刮肚的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做客的礼仪都给她讲了讲。
化妆师小姐姐也凑过来,问:“哎,我看你男朋友像是条件挺好的,见他爸妈的话,会给你包个大红包吧?”
助理姐姐也凑过来:“我第一次上门,我男朋友他妈特别抠,只给了八百。”
化妆师姐姐日了:“那也太抠门了吧,我第一的时候,还给了两千呢。”
顿时把纪安宁说得压力山大,因为她知道,闻裕的父母出手决不会小气。
果然闻裕的父亲出手不凡。
在纪安宁告辞时候,他取出一个小盒子说:“第一次见你,这是见面礼,是我母亲戴过的,老物件,别嫌弃。”
这比给红包,压力更大啊。
纪安宁正想推辞,闻裕直接把盒子捞过来了:“不嫌弃,我收了。”
闻国安哈哈大笑。
父子俩一唱一和,根本没给纪安宁推辞的机会。
程莲看着父子俩做戏做得开心,一脸懒得说他们的表情。
等闻裕送纪安宁走了,程莲说:“至于吗,还要把你妈的东西翻出来送给她?不过就是大学里谈个恋爱而已,有几个能成的。”
大多毕业就分手,更多没毕业就已经分手了。
闻国安淡淡地说:“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带姑娘回家见父母,你小气个什么,家里又不缺你的。”
程莲眉毛倒竖,恼怒离开。
她这些年进入更年期,脾气异常暴躁。闻国安也懒得搭理她。
纪安宁在车上小心打开盒子,倒抽一口冷气。
盒子静静躺着一只翡翠镯子,通体碧绿,水润剔透。
“这个……”她说。
“收着!”闻裕强横地说,“这又不是钱,这是长辈的心意。”
“可是太贵重了,而且是你祖母的遗物。”纪安宁说。
特别是后一点,让她特别有压力。
“我奶奶的首饰,都快成山了。”闻裕乐了,“不过我爸肯跑金库里专门给你挑一件我奶奶的东西,说明还是喜欢你。”
纪安宁:“……”
成山什么的,并不能缓解心理压力好吗。
“长者赐啊,收着收着。”闻裕说着,从盒子里把镯子取出来,拉起纪安宁的手腕就给她戴上了。
纪安宁骨骼小,稍微推推就戴进去了。碧绿莹润的桌子戴在纤细皓腕上,相映成辉。
“好看。”闻裕说,“就戴着。”
真的好看,纪安宁也爱上了。闻裕的父亲对她确实和蔼,是一位十分可亲的长辈。
纪安宁摸着镯子,打听:“你们家就一家三口啊,亲戚多吗?”
闻裕说:“不多,我爸就是独生子,他都多大岁数了,跟我同辈的亲戚都比我大好多,不怎么来往。”
至于程莲那边,就根本没提。
纪安宁想了想,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像你妈妈。亲戚应该也挺好看的吧?有没有那种长得特别帅的舅舅什么的?”
“哪有舅舅,我妈也是独生。”闻裕说,“我外公那边的亲戚,她也不爱来往。基本上,没什么常来往的亲戚。”
这么一说,忽然觉得闻国安说的有道理,他家还真是……人丁不旺。
纪安宁却烦恼,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挖不出来。
在闻裕家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像家里将要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
纪安宁此时真是后悔当初没多关心关心闻裕。当时闻裕忽然从学校里消失,孙雅娴貌似是去打听过的,也似乎在班里说过。
但那时纪安宁只高兴没有人纠缠她了,更不可能凑到孙雅娴身边去听八卦。导致了现在两眼一抹黑。
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大过年的。”闻裕说,“高兴点。”
他顿了顿,又说:“我妈那个人就那样,见人不爱说话,劲劲儿的,我也特烦她那样,你别管她。”
闻裕对今天程莲的态度非常不满意,他明明都提前跟家里打过招呼了,程莲还对纪安宁这么冷淡,让他心底有些恼怒。
闻裕误会了,但也正好可以掩饰自己真实的心思,纪安宁便没有辩解。
等到了家,她对闻裕说:“早点回去吧,今天三十呢。”
闻裕问她:“你怎么过年?”
纪安宁笑了:“我包饺子,馅都弄好了。”
闻裕亲了亲她才离开。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过了这一晚,进入新的一年。
第73章
过年了,摄影室那边也都休息了,纪安宁没有工作,也难得的进入休息模式。
本以为会有几天见不着闻裕呢,毕竟大年节的。谁知道大年初一他就又跑来了。
“大初一的,你不陪你爸妈吗?”纪安宁讶然。
闻裕不愿意提:“烦!”
纪安宁顿了顿,问:“怎么了?”
大过年的,闻国安和程莲就闹不愉快,今天一大早,两个人就各自飞走,各找各的放松去了。
好好的一个家里,就剩下闻裕了。
一大早醒来收到老爸留言的闻裕:“……”
“啊?经常这样吗?”纪安宁有点懵。
“我妈现在更年期了。”闻裕苦恼地说,“更年期特可怕。”
他躺在了沙发上,赖在这里了:“我不管,今天你得管我饭!”
像个被人遗弃了的大宝宝似的,纪安宁笑了,用手拢他的头发:“好啊,别嫌弃我的手艺。”
大年三十在闻家吃的饭,也是家里的厨师做的,说是家常便饭,实际上也堪比高级餐厅。
“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闻裕说,“你放心,不好吃我绝对不吭声。”
纪安宁笑着拍了他一下。
外婆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闻裕,问:“这是谁啊?宁宁,你同学啊?”
闻裕赶紧起来,过去扶着外婆过来坐:“外婆,您不记得我了?我过来看您。”
外婆不知道把闻裕错当成了谁,居然兴致勃勃的跟他聊起来。
纪安宁忍住笑,说:“那你好好跟我外婆聊吧,我去准备午饭。”
纪安宁炖了排骨,炒了两个菜,时不时的把头探出厨房看一眼,闻裕跟外婆聊得风生水起。他这个人就是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只要他高兴,什么人他都能哄得住,他要不高兴,天王老子也哄不住他。
盖上锅盖让菜焖在里面慢慢熟。闻裕溜达进来了:“外婆看电视呢。”
他看见纪安宁从阳台拿菜,问:“你这儿也没个冰箱啊?”
“没有,没什么用。”纪安宁说,“菜放在阳台上,肉吊在窗户外面,ok了。”
还真是会想办法。闻裕摸摸下巴。
纪安宁一转头,看他表情变化,学他的样子眉毛一挑说:“在想着给我买冰箱?”
闻裕笑:“你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纪安宁微微地笑了:“随你,想买就买吧。”
闻裕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纪安宁会说的话吗?她不是从来只会硬邦邦地拒绝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惊讶。
纪安宁白了他一眼。
“哎哎,告诉我怎么回事?”闻裕贱嗦嗦地扯她围裙,“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没什么。”纪安宁掀开锅盖翻了几下,又盖上,“家长都见了,奶奶的遗物都拿了,不想跟你见外了。”
昨天晚上,她把镯子戴在手上,在灯光下看了很久。
不管闻裕奶奶的首饰是不是多成山了,正如闻裕所说,闻国安会跑到库里专门挑选了一件自己母亲的物品作为第一次见面的礼物,本身就是有一份心意。
一份接纳了纪安宁的心意。
纪安宁是能体会到的。
闻裕眉开眼笑,挤进厨房抱住纪安宁,环住她的月要。
“就是,见什么外。又不是奢侈品。”他低头亲她的发顶,“我就是想把你照顾好。”
身后的这个怀抱如此温暖,手臂强壮有力。
纪安宁向后一仰,靠在他胸膛上,微笑:“我知道呀。”
火苗烧得旺,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饭菜的香气飘满了小小的厨房。
在一年最重要的节日里,大部分公司企业都要放假的。唯有商业服务类除外。
各种商场过了大年初三就恢复正常营业了,还会举办各种活动,打折促销。闻裕不知道出了多少加急费,大年初四就给纪安宁送货上门了。
纪安宁还以为他就是给她买了一台冰箱,谁知道冰箱抬进来之后,又抬进来一台洗衣机。
纪安宁:“……”好吧,确实现在这台洗衣机叮咣叮咣的的确太吵人了。
再抬进来一套沙发。
纪安宁:“……”好吧,塌的那一块闻裕陷进去过不止一次了。
但最后抬进来的一个马桶让纪安宁彻底懵了。
闻裕解释:“自动感应的。人一站起来就自动冲水了。”
他眉眼间都带着得意,满脸都是“快,快表扬我”的表情。
搁在前世,纪安宁哪想得到这个日天日地的大少爷,会想着给她买空气净化器,会体贴入微的给外婆安装全自动感应式的马桶呢。
想都不敢想的,匪夷所思!
前世啊,都错过了些什么?
纪安宁趁着工人们不注意,踮起脚啄了一下闻裕的唇。
好在今生,没有再错过。
春节过去了,学生们还没有开学,但是公司企业都开工了。
闻国安回来了,程莲也回来了,但是闻裕就跟她打了一次照面,不知道她成天在忙什么。
老阿姨却没回来,她这趟回家,还要筹备给她的老父亲过寿,她请了长假,要三月份才回来。
但有一个人回来了——老邢。
“没有查到赵辰和纪安宁有什么过往。”一见面,他就说,“但是,查到了赵辰的一些事情。您先看看。”
他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到闻裕面前。
闻裕打开文件袋,发现这一次的报告可比上一次纪安宁的报告厚得多。他一页一页的细看。
配合着他的浏览速度,老邢语速缓慢的给他陈述。
“赵辰家是本地的,但祖籍在榆市,赵辰的祖父母至今还生活在榆市。他母亲去世后,父亲再娶,他和后母关系恶劣。为了分开这两个人,赵辰的父亲把他送回了榆市,让他跟祖父母一起生活。”
“他从小学六年级开始,生活在榆市,祖父母对他百依百顺,慢慢的,就把他惯得无法无天。”
“我没有查出赵辰跟纪安宁有接触过的历史,但我查出来,赵辰手上……应该是有人命的。”
这句话一出,纵是闻裕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悚然而惊。
老邢的调查很详尽。
赵辰一直上的是私立学校,很显然像其他很多富家子那样,打算走出国的路线。
这学校学费很贵,但学生却也并不百分百都是富家子弟。有个学生叫李远洋,他就不算是富二代。
李远洋的父母没什么文化,是在菜市场卖菜的。虽然在X市场有三个档位,挣到的钱也够一家三口过还算殷实的生活,但他们挣的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
李远洋学习很好,父母便期望他能有更体面的未来,想让他去更好的学校,便把他送进了这间私立学校。昂贵的学费对他们家来说,有些负荷过重了,但父母咬牙撑着,觉得只要儿子有出息,就值。
谁也想不到,品学兼优的李远洋去了这间学校,一年的时间就面目全非了。
他在这里接触到了真正的富二代,这些富二代家里有豪宅豪车,挥金如土。本就是少年心性未定的年纪,太容易受外界的引诱。
曾经品学兼优的男孩开始大把的花钱,开始嫌弃家里十几万的车子丢人,叫爸妈至少租个奔驰去开家长会。
这个家庭是支撑不住他这样奢侈的花销的。但很快,李远洋自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可以蹭着花,只要肯低头弯腰,给别人做小弟就行。
他给赵辰做了小弟,唯赵辰马首是瞻。
有一天,和赵辰在外面玩乐的时候,他遇到了自己初中时的女同学。这女孩叫贺曼,曾经跟李远洋是争夺班级第一名的竞争对手,一样品学兼优。
不仅如此,贺曼还长得非常漂亮。一下子就被赵辰看上了。
赵辰是个天生的色胚。他通过李远洋结识了贺曼,开始追求。
在贺曼的心目里,李远洋还是以前那个品学兼优的男生,她哪里知道他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李远洋说介绍朋友给她认识,她对他们全然没有防备。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赵辰不是好人。当她拒绝了赵辰的追求之后,追求就变成了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