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鹿——风荷游月
时间:2019-05-29 09:21:24

  孟濡哭笑不得,有点无奈地翘起嘴角说:“我会问问的。”
  ……
  从休息室出来,午休时间仍未结束,学生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或闲聊或讨论基本功。
  孟濡站在走廊外,给意大利斯卡拉芭蕾舞团的发了条留言。
  那边没有回复,和国内有七小时的时差。
  孟濡撑着围栏看了会儿对面的教学楼,这时正是快要上课时间,学生络绎不绝地从宿舍楼来到教室。
  风吹动着窗帘,满目都是学生的朝气。
  隔得太远了,孟濡不确定这些人中有没有陆星衍。
  一直到上课铃声打响,孟濡才转身,回到排练室。
  下午的排练还算顺利,除了中间一段时间音箱电源线坏了,李越和另外两个男生去对面的计算机楼借了台教室音箱。
  傍晚,孟濡难得没有留到最后一个走,收拾了东西就离开排练室。
  她站在教学楼前小径的一棵幌伞枫下,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包。这个包是她平时放一些需要用的东西的,因为今天放了几双未缝补的足尖鞋,看着非常鼓胀沉重。
  孟濡站在树下等了一会儿,听到对面计算机楼的下课铃声打响。
  不多久,计科学院的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
  计院学生无论回宿舍还是去食堂都必须经过这条路。所以两三分钟后,形色各异的学生就充斥孟濡的眼前。
  她大约等了十分钟,忽然明白那天陆星衍蹲在这里等她时是什么心情。
  少年发着烧,看着人群一个一个从教学楼里出来。
  不是她,不是她,一次一次失望,又一次一次打起精神继续等。
  孟濡体会到了迟来的心疼。
  终于,道路尽头走过来了两名男生。
  其中一名背书包的男生对另外一名身高颀长的少年说:“阿衍,不是我说你。你行行好,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能把专业课书丢了,要不是我让你回去找,你是不是连这唯一没挂的高等代数也不打算过了?”一边说,一边叹气,“我要是辅导员都替你发愁了。”
  旁边的少年垂着眸,嗓音喑涩,不太耐烦地说:“别叨逼叨。”
  他停了停,说:“吵。”
  程麟就安安静静地闭嘴了,又走了几步,他抬头忽然看见前面枫树下站着的女人,惊喜地叫住陆星衍说:“阿衍,那不是你姐姐么?”
  少年的脚步停下,黑眸抬起,朝前方看去。
  程麟还在耳边问:“她站在那里干什么,是不是等你?”
  孟濡站的位置,正好是那天陆星衍发烧蹲在这里等孟濡的地方。
  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孟濡的姿态看起来更柔和一些。同样是等人,她一边的头发松松挽到耳后,垂落的发丝贴着修长的脖子散至锁骨,乌木黑搭配象牙白,侧身对着他们的脸庞又美又仙。
  有一瞬间,陆星衍几乎也以为孟濡是在等他。
  她要对他说什么?
  那天晚上的拒绝还不够么?
  程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心疼地“哎”一声,催促陆星衍说:“阿衍,你姐姐提的东西看起来太重了,你快去帮帮她,仙女怎么能自己提东西呢?”
  陆星衍停在原地不动,心里虽觉得不可能,但难免抱有一星半点的期望。期望孟濡来找他,告诉他那晚她说的不是真话,她不再把他当弟弟。
  程麟又催他几声,陆星衍迈开一步,正要上前时,孟濡的面前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
  驾驶座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名男人,西装挺括,五官深刻。他径直走到孟濡跟前,熟稔地接过孟濡手中重量不轻的包,打开后车厢门放进去,然后又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请孟濡上车。
  孟濡朝他微笑,坐进车内。
  这是一条单行道,奥迪不能调头,径直朝前经过陆星衍和程麟的身旁。
  直至远去,不曾停下。
  程麟出声插刀,“咦,你姐姐不是在等你啊?刚才那个男人是她男朋友吗?”
  等了半晌,旁边的陆星衍都不说话。
  程麟察觉到不对,回头朝陆星衍看去。
  学生形色匆匆的小路,陆星衍抬手抓了抓额前碎发,手掌盖住半张脸。
  忍耐得手背青筋明显,气息暴戾。
  骂了句很脏的脏话。
 
 
第30章 Deer 30
  车开出南大, 越来越远。
  孟濡坐在副驾驶座始终不说话。
  窗外行道树落光了黄叶,剩下光秃秃的树桠, 阳光穿透, 阴影如黑白影画, 一帧一帧晃过孟濡的面颊。
  孟濡捏着指尖, 白嫩的细指被她机械般的动作搓红了, 她却仍未停下, 仿佛这样能转移心里堵涩的情绪。
  周西铎直视前方,问孟濡:“去哪里?”
  他以为孟濡今天叫他来是为了一起吃顿饭, 毕竟上次他帮她家修水管,孟濡说过下次请他吃饭。
  但过了半分钟, 孟濡才恹恹地答:“送我回家吧。”
  前面就是红灯,周西铎将车停在斑马线前, 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女孩。
  就见孟濡微微抿唇, 眉眼因为某些情绪倦倦的, 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周西铎虽猜测孟濡的情绪和陆星衍有关, 但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见孟濡心情不好, 抬着眉梢调侃道:“让我来南大找你,我特地推了今天晚上和客户吃饭, 就是为了让我送你回家么?”
  孟濡微怔,抬起头看周西铎。
  她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好, 拿周西铎欺骗陆星衍, 让陆星衍知难而退。
  但目前看来, 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她刚才刻意忍着不去看陆星衍的方向,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会儿心里仿佛堵一团棉花,棉絮蓬松碎软,填塞她心里每一个角度,呼吸不畅,说不清地心里酸软又愧疚。
  孟濡实在没有精力再应付别人,斟酌了一下提议说:“不然你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吧,我自己回去。”
  ?
  真是难为她能想出这个折中的办法。
  周西铎发动车子,挑唇无所谓说:“反正现在过去也赶不上饭局,不如送你回家。”
  孟濡倚着座椅继续看窗外,不发表态度。
  又过了个路口,周西铎眉眼平常,似乎只是刚想起来顺口问:“刚才好像看到你姨母家那个小孩了,怎么不跟他打招呼?”
  孟濡半侧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声音有一点迟疑,“是吗?我没看到。”
  周西铎不以为意,边开着车边又问:“昨天你说他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回答?”顿了顿,又说:“如果他问了,你想怎么回答?”
  孟濡走神了下。
  怎么回答。
  其实一开始就没有答案。
  因为孟濡知道,按照陆星衍的性格,大概率是不会上前问周西铎这种问题的。
  她那么说,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现在周西铎问,孟濡却想不出什么答案。
  一直到周西铎将车开到孟濡家小区门口,孟濡推开门下车之前,手扶着门把,半真半假地说:“可能实话实说吧。”
  她下车,朝周西铎笑了笑说:“今天谢谢你了。”
  周西铎看着女人笑意弯弯的眼睛,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看着孟濡很快垂下的眼睑,逐渐收起的笑意以及眸中露出的懒倦,知道她没有心思听别的。
  男人迟疑了下,对她说:“不用客气,上去吧。”
  孟濡点点头。周西铎关上车窗,开车离去。
  ……
  孟濡目送周西铎离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放在他车上的包忘了拿。
  但她也懒得再打电话叫周西铎回来了,反正那几双足尖鞋也不急着穿,就下次找机会再拿吧。
  孟濡转身进小区,没走几步,慢慢缩起身体毫无预兆地蹲下来。
  她脸色瓷白,眉心细细蹙着,额间浸出一丝冷汗。
  保安亭里又是那名保安,从窗口探出脑袋问孟濡:“你没事儿吧?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孟濡摇摇头,勉强感激地回答:“没事……我只是,没吃午饭饿了。”
  保安在那边嘀咕,“再忙也要按时吃饭啊……”
  其实孟濡说没吃午饭真是太客气了。她刚才打不起精神,一部分是因为陆星衍,还有一部分是她从前天晚上到现在,就一口东西都没有吃下去。
  不是刻意节食,她尝试过做很多不同的东西给自己吃,但都咽不下去。
  如果勉强自己,就会像上次陆星衍 给她做的那碗面一样,即便吃下去也会吐出来。
  以前也有这种状况,但孟濡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堪,她会吃巧克力或者糖果补充糖分。但这两天被陆星衍的事情刺激,她连吃糖都会反胃,这会儿才会这么没有力气。
  孟濡抬手摁着胃部,不知道缓和了多久,才勉强恢复一点体力。
  她用手指擦了擦眼尾冒出的水珠,又蹲了一会儿才上楼去。
  南大,游泳馆。
  偌大空旷的游泳池里,只有一个矫健迅捷的身影在水中穿梭。
  他每游一个来回都像是最后一圈那么竭尽全力,但又一周一周,永无止尽。
  岸边,程麟穿着泳裤裹着毛巾,冻得瑟瑟发抖。
  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大冬天过来陪陆星衍游冬泳。原本他下完课是打算去食堂吃个晚饭,再去图书馆待几个小时,睡前跑跑步,生活美滋滋。
  但是陆星衍在看到他姐姐和另一个男人坐车离去后,骂了句脏话,不陪他去食堂了,一言不发地拐上去南边游泳馆的路。
  这个季节游泳的人太少,程麟见陆星衍脸色不太对,担心他一个人淹死在游泳池里也没人知道,不得不像个老妈子一样跟过来。
  但他显然低估了陆星衍的游泳水平。
  陆星衍在前台买了条泳裤,去更衣室换上。一头扎进水里,从傍晚下课到现在,已经足足游了两个多小时。
  程麟早就不行了,瘫在岸上椅子里看陆星衍动作标准、不知疲惫地划自由泳。
  心里佩服这人体力也太好了。
  而且,现在他妈还是冬天。
  这个游泳馆,还他妈露天。
  什么人啊?!
  程麟觉得自己跟过来真是太多余了,因为陆星衍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人陪的样子。
  程麟总共跟陆星衍说了不少于五十句话,陆星衍一句都没回应过。他就像一个游泳机器,一遍一遍地来回,蹬壁,转身,似乎要发泄掉多余的体力。更像是跟谁过不去,又或者是跟自己过不去。
  程麟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在陆星衍又一次游到这边时,站直身体问陆星衍:“阿衍,你到底他妈打算游到什么时候?再好的体力也给我歇会儿吧,一会儿腿抽筋我可不能保证能把你救上来,而且人家游泳馆都快闭馆了。”
  陆星衍没听到似的,蹬壁转身,又游了两个来回。
  终于在另一侧时,身体一松,沉入冷冰冰的水下。
  池水没顶,水流包裹着他的全身,冰凉又解压的感觉。
  眼睛因为长时间进水,酸胀模糊,睁不开也闭不上,难受得想死。
  但都这样了,他心里积压的无望和郁躁仍旧无法得到纾解。
  想发泄,想破坏,有一股强烈的摧毁欲。
  摧毁什么?
  大概是刚才在路上看到的那一幕。
  他的孟濡。
  说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比和他在一起合适。
  他们上了同一辆车。
  他们或许在一起过。
  他们认识了近二十年。
  拥抱,亲吻,做|爱。
  陆星衍只要一想到他们会做这些情侣会做的事,就嫉妒得胸腔都要爆炸了。
  凭什么。
  不能是他。
  陆星衍久久地沉在水下,眼睛睁着,眸底清明。
  过了很久他都没有露头,程麟在岸上察觉到不对劲,扔掉毛巾对着水底问:“阿衍,你怎么不上来了?!你他妈还好吗,你不要吓我啊!”
  水下寂寂。
  就在程麟担心得不轻,“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准备救人时。
  对面陆星衍迟迟冒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朝岸边游去。
  程麟:“……”
  您能别随便吓人吗?
  陆星衍上岸,**地准备去淋浴间洗澡时,一边程麟也跟着爬上来,说:“衍哥,你这闭气时间有点牛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在水底下冬眠了……”
  视线一转,落在陆星衍后背那片毫不遮掩的文身上,顿时忘 了自己要说什么。程麟瞠目结舌道:“我靠,”他接连我靠了两下,“阿衍,你这文身是真的吗?”
  陆星衍看了看他,大概是觉得他问了句废话,没理。
  程麟跟上来,近距离趴在陆星衍背后仔细看了看,“你文的这是什么……天鹅?”
  陆星衍没有打算过隐瞒自己的文身,此刻只是默认。
  程麟更加惊奇,疑问:“上回你在小礼堂也说天鹅什么的,又把天鹅文在背上,你对天鹅究竟有什么执念啊?”
  陆星衍一顿。
  其实程麟这么问,没有指望陆星衍能回答。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和癖好,陆星衍背上的天鹅,明显和某个人有关。
  而且那个人百分之九十是女孩。
  没想到陆星衍真的回答了。
  陆星衍漆黑双眸看着程麟,面色如常,语无波澜,似在陈述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字与字之间都是决然。
  “你想象不到的,”
  他说,“执念。”
  陆星衍和程麟回到宿舍。
  刚过九点,岳白间在津津有味地看剧,秦献在和女朋友视频。
  岳白间扭头看到陆星衍和程麟两人头发半湿不干地回来,愣了一下,又望向窗外问:“下雨了?”
  程麟说没,如实地把陆星衍给卖了,“衍哥锻炼身体,去冬泳了,我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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