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须弥普普
时间:2019-05-29 09:23:03

  有了当地富户出头,不过两日,田亩收得齐了百余顷。季清菱此处并不叫停,自己另使人取了契纸,拿上衙门,得了批条,同众人一齐去了沙谷口营地处。
  那营地里头本就是封闭之所,未得放行,不能随意出入,民伕、官吏们在里头憋了数十日,实在是样样都不甚方便,东西也没处买,鞋子破了也没得补,虽是饿不着,也没甚好的可以吃。
  一行人得了批条,一堆子东西运得进去,到了自家分的区域,才摆出来,不多时,下工的民伕路过瞧了,三三两两就围了上来。
  后头运送的队列一路慢慢卸货,前头这一处就已是开始做买卖,虽不至于席卷一空,可这火热之像,却是给来人个个看在眼里。
  季清菱买的东西多,又是选的大铺子,算是一笔大买卖,为了验收,商家自然或派了管事,或使了得力之人跟着,众人皆是在铜钱里滚了许久,一看这场面,见得季清菱这一处的卖价,又比对自己当日的卖价,其中得利,实在是赚得飞起。
  等到回得县中,众人少不得同自己主家说了此事,一群商人一算账,登时再按捺不住,十停里头有五六停都忍不住次日使了人去下头收田。
  因是试水,也没敢多收,一般凑足了数,跟着去衙门拿了批条,各自运了不同东西去卖。
  众人都是当地的,多半行商许多年,自然不比季清菱这瞎捣鼓的不知事,不但挑了那些得利少,卖得快的,也一般挑了得利多,卖得慢的,就这样搭在一处,果然十个里头有五六个大赚,一二个小赚。
  另有两家买的货物不对路,卖得不甚好,虽是比不得旁人,可其中利润,算得下来,也早够覆盖将来新田所得,便是再如何被水淹,也不至于亏损了。
  如此来回两趟,不过三五日功夫,这事情便开始传扬出去。
  下头百姓家中初时听得有人收田,还个个急着发卖,唯恐再无人来收,那田地便会烂在手里。
  可后头见得收田的人多了,心中自然也次第泛起了嘀咕——个个都要来买,这些个奸商无利不起早,若不是其中有得大赚,怎的会人人凑上前来,如同那拱屎的苍蝇一般?
  既是起了疑心,此时下来收田的人多,众人就不肯再像从前一样贱卖,等着几家竞价。
  甚至有人干脆把田地捏在手上,不到最后,不肯再卖。更有从前贱卖了的,见得后头价格更高,个个心痛不已。
  另又有不少人为了得田,原本不肯应役的,纷纷跑去寻里正。原本此时的风气,一遇得征召徭役,多是或私下说人情,或使银钱,想要不摊到自己头上。可这一回,却是全然倒了过来,个个都求着要多摊得几个名头。
  这一处的原因,除却今次能得送新田,另也有此回应役的时间短——从前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三四个月也是有的。
  可今次沙谷口处的役期,只有短短的十五天,是以前头已是有两批人回得来,说了在其中的情况。
  原来此次同从前不同,役夫虽也是卖力气,然而管事的差役却并非把人当牲口使,上一次工要做什么事情,做多久,怎么做,自有人分派清楚,一旦到得工时,便是工未能做完,也不能再做,要把人先撵回去休息。
  另又有排名,哪一队工上得最好,做得最快,不但能多得新田,还能得肉得菜,有白花花的米饭、香喷喷的炊饼吃,除此之外,另有一队二十人分一贯钱。
 
 
第949章 随信
  先莫看这一贯钱少,可若是第二日是同一队得第一,便能分五贯钱,第三日再能得第一,就能分十贯。如此递增,得第一的日子越多,分得的钱便越多。
  营地当中分队乃是拆开分,所有役夫,同一个村里头出来的,几乎都分在不同的队伍当中,是以最后一批人回去之时,每一处村落、街道里头,都有人得了钱,有人没得钱。
  运气好的,短短十五日功夫,竟是有人得了一贯钱回去,还得田数亩,运气不好的,也能领了应份的新田。
  在家中种田种地也是卖力气,去沙谷口营地那一处干活也是卖力气,可去沙谷口那一处,只要好好干,便能得赏钱,还有分的新田能卖给商人,得的利,减去在乡里请人帮忙打点田地之后,都还能剩下不少。
  农人自有一把土做的算盘,巴拉两下,便知当要如何才是划算。
  一时之间,以沙谷口营地为正中,往外的几个县郡,最先给弄得人仰马翻。
  这样有利可图的消息,向来传得极快。开始还是左近商户小打小闹,后头当地的官员见了势,自然也想办法掺和一脚,不过数日功夫,季清菱这般打个牌子在外头,并不下村里一家一家跑的,便再难收到新田。
  及至后来,近处的新田给收完了,众人就开始往远处跑。自衙门里偷偷收买了当日中书下的诏令,另又买了都水监的章程,照着图纸一个村一个村,一条街一条街地去收田,闹得整个京畿辅郡人仰马翻,后头竟是涨到六贯钱一亩田,也无人肯卖。
  只是仍旧个个抢着要去应役。
  季清菱见民伕再不似从前一般奇缺,目的已是达到,便着人寻了个最近的官驿在里头住着,等顾延章那一处的差事做完。
  她虽然没有同对方说自己来了此处,可松香等人却是时常内外跑,把里头消息带得出来,和着时不时进出路过的商贾口中所说凑了,季清菱心中一算,这导洛通汴的事体,虽说开始时因为人力不足,略耽搁了一点,可后头劳力很快就补上了,还超出不少后备的,倒比计划当中的进度还要快上两分。
  秋月等人跟着跑了这许多天,俱是累得腿都粗了,虽说这官驿里头条件寻常,可能住上数日,喘口气,个个都十分高兴。
  季清菱难得闲了下来,因累得过了,倒想不出什么事情做,偏巧这一日得了松香自沙谷口营地里头取出来的书信,却是顾延章给她的家书。
  她细细看了一遍,里头虽有足足两页纸,还写得满满的,内容却是简单得很,乃是每日记事而已。
  遇得有空的那一日,他便写得多两句,遇得忙的那一日,就只简单带过,攒了大半个月,才攒出这样一封信来,足见平日里事情有多少。
  随信而来的还有两块碎石并一片红叶,信里头特意解释了,说是他某日去巩县回营地的途中,见得路边池塘里有几片野荷,叶片大大的,茎杆挺拔而出,亭亭直立,虽说此“清菱”并非彼“清菱”,可他实在想得厉害了,忍不住就拉了缰绳转头去看,谁知翻身下马时一个不留意,踩到了地上的两块石头,险些给绊了一跤。
  等到事后,他只觉得甚有意思,索性便捡了石头,特给她去看。
  至于那一片红叶,却是山上勘验凿渠路线时所见。此时已是入夏,满山绿叶,另还有些干卷的叶片,他偶然遇得这一片掉到自己头顶,拿下来一看,只觉得那红叶颜色颇有趣味,红中带黄,说是记起季清菱从前说想要看霜叶林,因尚未入秋,索性把这一片先给她解解馋,等过几个月,再同她一齐去看林子。
  季清菱拆信前先见到的叶子同石头,那石头就是普通碎石,看不出什么特别,叶片上头还蛀了两个口,先只觉得奇怪,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等到看了信,再回来把玩这石头同叶子,便另有了一番心思,又是好笑,又是心甜,及至提笔回信时,面上一直带着笑。
  这一处季清菱甜滋滋地回信,那一处秋爽帮着收拾东西,见得两块石头同叶子,一时竟是以为谁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漏了,把这垃圾落在屋子里,幸而多口问了一句,听得季清菱说是顾延章送来给她的,否则随手就要扔了。
  等到出得门,她越想越是不对,心里头冒出一股子气,却又不能对季清菱说,只好悄悄拉了秋露秋月两个去抱怨,道:“官人这幅德行,若不是从前撞了大运,遇得夫人,眼下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另两个不知什么情况,连声发问,秋爽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道:“都近两个月未能见面了,送些什么不好,竟是搭了两块石头,一片烂叶子——亏得还不是烂菜叶,这样的东西,官人也给得出手!也是咱们家夫人眼……”
  她说到这一处,硬生生把那一个“瞎”字咽了回去,又道:“你瞧瞧旁人送的礼,不说近的小张璧,一个小儿,都知道嘘寒问暖,给吃的给用的,不说咱们府上有没有,这个心思就难得,再说远的,那张家官人,从前还知道送两只鸟儿来解闷,眼下鸟儿养得久了,长得胖乎喜庆,虽不出挑,也别出心裁……”
  “这些外头人都如此上心,他这个内头人,给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秋露勉强道:“不是说那营地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连皂角都没有多的,自然寻不到什么好东西来给。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连石头叶子也要送,正说明官人这样忙,还时时想着夫人……”
  她说到此处,却见对面秋爽从怀里捧出一个小匣子来,打得开了,递到两人面前。
  秋露低头一看,见得那叶子同石头长的什么模样,本还要再说两句好话,此时自己也再编不下去了,脱口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月却是早已见怪不怪,道:“官人一向都是这副模样,这些年也没长进几分,从前你二人才来的时候,当时正在蓟县,官人特特给夫人送了一样礼,乃是活物,养在水里的,还记不记得是什么?”
 
 
第950章 捉鱼(给miumiu的妈咪的加更)
  秋爽当时不过十岁,又兼她是个粗心的,此时想了想,倒是记不起来了,问:“好似是锦鱼?养在水里好看的?”
  秋露倒是没那么乐观,道:“你倒是想得挺好……官人哪里有这个能干……我还记得他送了一篓子螃蟹给夫人,个个背黑肚白的,说叫我养在盆子里,喊夫人眼睛累了的时候就看螃蟹打架……”
  这话一出口,三人面上都露出的嫌弃的表情。
  秋爽忍不住问道:“咱们家官人这样能干,出去外头,色色都顶顶厉害的,官也做得好,事也做得好,人人夸赞,怎的在家里头就如此不靠谱了??”
  三人私下议论,说的又是顾延章,便少了几分忌讳,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不解。
  秋露道:“怎能单论这送东西来说?其实平日里官人也对夫人好极了,只是有时候实在那脑子不在点上……”
  又道:“也不知夫人是怎的回事,换做是我,我要不高兴的……”
  秋爽道:“夫人方才同我说话的时候,笑得眼睛都是亮的,哪里有什么不高兴,高兴得够够的!”
  语气里竟是有几分恨其不争。
  秋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夫妻过日子,当真奇怪,官人这样的,竟也有夫人喜欢……实在想不通!”
  秋爽也跟着叹道:“这是上辈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秋月则是再一回道:“若我下辈子能投身做男子,也要娶个夫人这样的,每日好好挣钱给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秋露就笑她,道:“秋月姐,这话我记得许久以前也听你说过,做不到的事情,莫要反复说,只怕到时你要同官人抢,半点抢不过他。”
  秋爽则是道:“抢不过倒是其次,小心你仍旧投胎做个女子,给你嫁个官人这样的,偏生那能干上头,没官人百中一分的厉害,脾气却是同他一模一样!”
  说到此处,三个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话题甚是可怕,若是当真应验了,实在不堪设想,连忙各自抖落了一身才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回去做事不提。
  ***
  季清菱自然不知道自己背地里已经给几个丫头数落了一回,又同情了一回。她在此处又住了十余天,把精气养个了十成十,这一日大早,趁着太阳还未大起来,正要带着几个丫头出去外头沿着河堤走两圈,虽是看不清,却也能瞄几眼,猜一猜远处那渠开凿成了个什么情况。
  然而这一回,她还未来得及出门,才换好了衣裳,就不见了方才在后头帮着梳头的秋月,正要张口叫人,忽然觉得屋子里头的气氛安静得甚是奇怪。
  她心中若有所觉,回头一看,登时就站起身来,又惊又喜,叫道:“五哥!你甚时来的??”
  果然门口那一处,顾延章正满脸是笑,定定地看着她。
  见得季清菱已是发现自己,他这才上得前来,先把她轻轻抱了抱,复又紧紧抱了抱,这才慢慢退开,看着她笑,道:“我方才到的。”
  季清菱见得左右无人,忍不住上得前头一步,踮起脚,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又问道:“五哥忽然跑得出来,营地里头怎么办?这算不算是玩忽职守,尸位素餐?”
  自进得屋子里头,顾延章的笑一直都没有停过,只是原来是那一股子浸了蜜一般的笑,眼下却换成了另一种自得的笑,道:“昨日样样东西已是做完了,早间试了两回渠,并无半点毛病,只等今晚上下一齐吃了团饭,明日我便要回京复命。”
  说到此处,他复又道:“他们都说晚间宴席不用我管,我也就懒得去管,倒不如来找你……”
  季清菱只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我好似不曾说过自己在这里……”
  顾延章笑道:“你当我是个傻的,我头一日送出来的信,隔天便得了回信,你不是在这左近,还能在哪一处?只要一问,松香还不老实说了,难道还敢诓骗我?他又没有你这样的小豹子胆!”
  季清菱抿嘴偷着乐。
  顾延章见她一身的便装,脚下还踩了靴子,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一处?”
  季清菱解释道:“本来想去看水渠,既是已经通了,况且五哥也来了,便不去了。”
  说着就要换鞋。
  顾延章却是拦道:“我前一阵子走山,见得有一处地方甚是有意思,当时就想带你去,离此处也不远——你早间吃了东西不曾?”
  季清菱点头道:“吃了,五哥吃了不曾?”
  顾延章也跟着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季清菱的打扮,又看了看外头太阳,左右寻了一遍,自边角处寻出一个斗笠来,给她戴在头上。
  季清菱给他这样猛然一盖,险些连眼睛都给挡了,由他调了半日,才把帽子调好,两人一前一后出得门,只带了松香并秋爽秋露两个出门。
  走的虽是山路,顾延章却仍旧叫人套了马,同季清菱并排而行,走在前头,引着她走了小一刻钟,穿山越坡,不多时,到得一小片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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