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茫然地醒来,便见到张嘉年坐在不远处,除此之外再无旁人。南彦东又不在办公室,她环顾一圈,立马就猜到事件的源头。
张嘉年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他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精神, 直接上交手机,期盼能够判个死缓,大不了以后通过劳动改造减刑,总比直接死刑好。
楚楚看完南彦东的信息, 她看着手机屏幕,客气地询问:“我可以用你的手机发条信息吗?”
张嘉年硬着头皮道:“……您高兴就好。”
张嘉年:现在活下来最重要,南总对不住了。
张嘉年本以为楚总会怒斥南彦东, 或者将对方直接删除拉黑,没想到她居然摁下语音键, 发送了一条语音。楚楚没有大发雷霆,她对着手机麦克风,语气颇为轻松:“他睡了。”
张嘉年:“……”
张嘉年: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清誉和名声不保?
张嘉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不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合适吗?”
楚楚毫无愧疚地眨眨眼:“我撒谎了,对不起?”
张嘉年:很好, 不愧是楚氏划重点大法, 每次都成功跳开考点。
另一边, 南彦东看到手机弹出消息提示,居然是一条三秒的语音。他疑惑地点击,便听到那头传来清晰而冷静的女声:“他睡了。”
南彦东:“???”
南彦东:为什么是她的声音?他们怎么大晚上在一起?
南彦东感到一阵阵痛心疾首,不敢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竟没有勇气再发消息。
张嘉年居然因为金钱而堕落,彻底走上一条不归路!
【恭喜您完成任务,“霸道总裁”光环已加强。】
楚楚听到奇怪的声音,明白打击南彦东的任务完成。她礼貌地将手机递给张嘉年,乖巧道:“还给你,谢谢。”
张嘉年只想无力地扶额,但他还是下意识道:“不客气。”
他暗中打量楚总的神色,生怕对方还有什么后招,毕竟以她小心眼的程度,这种事跟通敌叛国同等性质。楚总连楚董都忍不了,怎么可能忍得了南总?
张嘉年本以为楚总会马上发作,没想到她反而好奇地问道:“你的理想是什么?”
楚楚读完消息,才知道张嘉年和南彦东曾经还有共同的理想。
张嘉年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迟疑片刻,最终沉声道:“……其实过了那个年纪,就没什么理想了。”
他走出象牙塔时,就把那些热血沸腾的想法抛到脑后,开始坦然接受自己的平凡和不足。
楚楚有点讶异,开口道:“怎么会?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张嘉年反问道:“那您的理想是什么?挣一百亿?将银达打造成跨国公司?”
楚楚摇摇头:“那是楚总的理想,不是我的理想。”
张嘉年心生疑惑,刚想说她不就是楚总,却突然想起某人曾自称异界修士。
张嘉年试探道:“……您想修炼出大乘期修为?”
楚楚瞟他一眼,淡淡道:“我的理想可比这更有挑战性。”
张嘉年:“?”
楚楚振振有词,大义凛然道:“我想做条连身都不用翻的咸鱼。”
张嘉年在心中吐槽:这理想果然颇有志气、极具挑战,令人甘拜下风!
张嘉年想起她原来还闹着要环游世界,要不是有董事长的百亿约定,估计现在她都绕地球浪一圈了。
楚楚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她没有大发脾气,而是插科打诨一通,倒让张嘉年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楚楚似乎有读心术,抬头看他一眼,笑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怎么没发脾气?”
张嘉年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佯装镇定,温和地否认:“当然没有,您脾气一直很好。”
“张总助因为个人能力出众,被其他公司的老板挖人,又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楚楚听到他违背良心的说辞,颇感有趣地调侃。
张嘉年被她的话弄得心情忽上忽下,在脑海中拼命搜索自救的方法。他努力打捞自己,立刻表忠心道:“相比新视界,我当然对您和银达更有信心。”
楚楚点点头:“嗯,毕竟你还要在银达向老楚报恩?”
“……”张嘉年觉得自己陷入绝境,前后都是死路。
楚楚不顾他纠结的神色,她写完纸条,便自然地递给他,风轻云淡道:“送给你。”
“这是什么?”张嘉年疑惑地看着纸上的数字,没有明白楚总的意思。
“银行卡密码,其他资产我要回去清点一下再给你。”楚楚眨眨眼,轻飘飘地丢下重磅炸|弹,吓得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楚楚却没觉得自己的发言有多惊爆,反而从包中摸出几张银行卡,她将卡片放在桌上,推向张嘉年。
楚楚想了想,她也不知道女配原身有多少钱,估计还得问问老楚或其他人。
张嘉年看到这一幕,简直感到窒息,完全没明白老板的套路。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张嘉年彻底懵了,他看着楚总认真的神情,往日高速运转的大脑直接死机。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盈满笑意,仍然是往常开玩笑的口气:“我没有什么理想,也不用你报恩,不过是个有点臭钱的纨绔而已,索性就把现有最值钱的东西给你。”
她看完南彦东的信息,才发觉自己对张嘉年的许多事情一无所知。他本来是能够远飞的雄鹰,却被现实捆住翅膀,在笼子中自欺欺人、日渐消沉。她既然可以给夏笑笑机会,那同样也可以给张嘉年机会。
如今她就帮他松绑,他不用再还任何人的恩情,他也可以随心所欲。
“……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张嘉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打算将自己所有的财产拱手相让。
楚楚点点头,她思索片刻,轻松道:“我不知道上天安排我来此的意义,不过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我们应该算朋友了?”
说到底,她对书中的世界没什么认同感,更像在面对一场盛大而逼真的游戏。
张嘉年是她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朋友,跟好朋友分享游戏币也没什么问题?
楚楚扪心自问,她在现实世界中的能力或许远不及张嘉年。她唯一比他强的地方,大概就是在书中多了光环而已。这是小说世界最残酷的法则,不管你有多强,面对书中的主要人物都要让步。
他不逊色于任何人,但因为顶着“路人甲”光环,便注定没有姓名。
楚楚也是人,她同样有私心,索性伸手扶一把自己的朋友。
“你原来曾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命运确实是不公的,但我既然来了,就送你一个公平。”
张嘉年没想到她还记着自己的随口之言,一时内心里五味杂陈。他受不了她用混不吝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听上去更为扎心,给人双重暴击。
楚楚比他自然得多,反倒笑着规劝道:“别去给南彦东打工啦,你又不比他差。其实你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楚楚真心觉得,如果张嘉年拥有他们的出身,肯定能做得更好。
张嘉年如遭雷击,他心情颇为复杂:“您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
他完全没料到,有生之年听到这句话,居然来自最意料之外的人。
从来没人告诉他可以自由地去做任何事,小时候,众人鼓励他要努力读书、孝顺母亲,长大后,众人规劝他要懂得感恩、报答楚董。他既然获得别人的帮助,跨过原本的阶层,就要为此而付出,哪怕倾尽全力。
他不能像他们那样活得太过轻松,他本来早已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张嘉年的心脏狂跳不止,多年的心结最后融化于她闲散轻松的话语中,又化为一丝落寞和苦涩。
他垂下眼,眼眸宛如一汪深潭,小声地问道,“您不再需要我了么?”
楚楚微微一愣,没想他会说出这种话。
“需要。”楚楚想到繁杂的事务,她有些心虚地挠挠脸,又补充道,“但我不愿你是被别的因素强留下来。”
“虽然我想跟你一起实现我的理想,但那不一定是你的理想。”楚楚坦然道。
张嘉年陷入沉默。
楚楚看到他表情如此紧绷,哭笑不得地宽慰:“不要露出这副表情嘛,暴富还不开心么?”
楚楚刚穿书拿到巨款时可是欣喜若狂,张嘉年却如此淡定严肃,果然是她太庸俗?
张嘉年的眸子中像是漂亮的墨玉,其中有微光闪烁。他将手中的密码纸条叠好,推还给楚楚,轻轻地说道:“您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
既然他现在不再有理想,倒不如留下来实现她的理想。
楚楚没想到他会退还纸条,她思索一番,犹豫道:“一起做咸鱼?”
张嘉年:“……”
楚楚见他不言,又补充道:“你要是觉得不够励志,可以做翻身的那条。”
张嘉年:“…………”
张嘉年:骗子,快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第48章
任何深沉的情绪在楚总面前都无法过夜, 张嘉年满腹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他的视线飘向别处,想要掩盖自己内心的小小悸动, 出声提议:“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
楚楚看他恢复平时的冷静神色,不由凑上前观察,跃跃欲试道:“你是不是眼圈红了?”
如果她没看错, 他的眼中隐约有闪闪波光,只是转瞬即逝。
张嘉年别开脸,回避她的视线,搪塞道:“没有,您熬夜太累,有点眼花。”
“不可能……”楚楚见他低着头躲来躲去, 极度抗拒她靠近,不满道, “我可是你老板, 看看怎么了?”
张嘉年提出抗议:“……现在是下班时间。”
潜台词是, 下班时间不能摆老板谱儿, 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楚楚义正言辞:“我朝企业上下班有区别么?”
张嘉年:“……”
张嘉年:刚刚还说要归还自由, 现在又故态复萌,我信了你的邪!
辰星影视内, 熬夜加班的众人突然看到办公室内蹿出两个人影,像一阵旋风般朝着电梯冲去。其中一人边追边喊, 颇有公众场合大叫的熊孩子姿态:“躲, 你接着躲, 别让我追上!”
低头做事的员工听到声音,不满地抱怨:“谁啊?熬夜加班还精力旺盛,不怕让老板看见是吗?”
楚总最近常来辰星影视办公,其他人自然小心谨慎,每日如履薄冰,生怕触及老板霉头。
旁边人弱弱道:“我怎么觉得跑过去的,就是楚总和张总助……”
员工:“???”
因为两人你追我赶的速度太快,众人竟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幻觉,毕竟晚上灯光昏暗,加班又常让人神志不清。
楚楚最终还是没看到张嘉年失态的样子,她居然跑输了!
张嘉年穿着休闲鞋,她穿着带跟的鞋子,最后由于装备劣势而败北。
楚楚坐上车时,张嘉年已经恢复正常的营业状态,脸上完全瞧不出任何端倪。
楚楚输给了他,颇为不满:“啧。”
张嘉年逃过一劫,心平气和道:“楚总,请您系好安全带。”
楚楚还在对赛跑败北耿耿于怀,嘀咕道:“不想系。”
她本来就不习惯系安全带,而且也不是太远的车程。
张嘉年语重心长道:“您这是在违反交通法。”
楚楚瞥了他一眼,试探道:“我给你交罚款,先充五百元?”
张嘉年语噎片刻,循循善诱:“您作为党员,难道不该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居然知法犯法?”
楚楚信口开河:“我的双臂举不起来,请你尊重残疾人。”
张嘉年:“……”
张嘉年:不就是系个安全带,怎么还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张嘉年面露无奈,探身去扯楚楚身边的安全带。她下意识地后退,警惕道:“你做什么?”
张嘉年拉过安全带,从她身前绕过,妥帖地将其扣好。他露出营业式微笑,无懈可击道:“关爱残疾人。”
另一边,陈一帆回家思考许久,想到跟张总助的夜谈,心里产生一丝动摇,觉得自己确实太过莽撞天真。他根本答不上张总助的问题,又有什么脸再找楚总面谈?虽然他想要成为唱跳歌手,但目前却找不出一条保险的路。
陈一帆重新审视和质问自己:他究竟是真想全心做音乐,还是仅仅不想演戏跟李泰河做比较?
这段时间,陈一帆虽然快速上升并吸引大量粉丝,但网上同样少不了酸言酸语,更有不少黑子将他和李泰河放在一起评头论足。阴谋论者还不断抛出潜规则谣言,认为陈一帆和李泰河一样,靠女人起家,以色侍人。
李泰河的粉丝更不会放过他,简直是撵着他围攻,在各大平台上掀开骂战。
陈一帆年轻气盛,自然受不了无礼的谩骂和捕风捉影的污蔑。他觉得要是真演戏,这种态势只会愈演愈烈,外人还会将自己和李泰河的演技作对比,自然下意识地抗拒。
张总助的话让他有所警醒,他骤然大火,竟忘记练习室里还有羡慕自己的人。他现在获得的一切,不过是源自楚总当初的戏言,只能代表公司资源强,却证明不了他的实力。他最近的心态是有点飘了,需要及时调整,更好地提升自己。
陈一帆想通后,整个人心态也放平。他主动找到夏笑笑,诚恳道:“笑笑姐,谢谢你帮我争取到角色,我会好好演的。”
夏笑笑见陈一帆醒悟,她顿时放下心来,为他加油打气:“我相信你,一定能演好霖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