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锁的窸窸窣窣声响起,魏乾诚精神一震,迎了过去。
“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不怪魏乾诚埋怨,这都十一点多钟了,他一个人都在楼上等了半个多小时,待会还要去警察局录口供,不得搞到明天早上去了啊。
周易换鞋的手顿了顿,语气淡淡的说:“送鬼。”
魏乾诚无奈的翻个白眼:“我就知道,你待鬼比待人好,要不是我死皮赖脸的粘着你,哪还有我们现在的交情……”
魏乾诚唠唠叨叨的说着不停,跟着周易一屋进一屋出,等他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按照往日的情况,只要他话多必定受嘲外加冷眼,今天周易居然一直是沉默的。
进屋这么久除了“送鬼”两个字,没再说话。
情绪有些不对啊,魏乾诚试探性的问了句“周易,你这次送的是什么鬼啊?”一边仔细观察周易。
“今天是小雷的头七,我开坛做法送送他。”
周易说话的神态一如往日般淡漠,直觉告诉魏乾诚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但又实在看不透他只好作罢。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魏乾诚惋惜的摇摇头:“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有爱他的爸爸妈妈。”
周易没接话,只是停下脚步问:“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魏乾诚看着这道门直摇头:“你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别看这道门跟其他门没有区别,进去了才知道内有乾坤,房内里面可都是周易的‘宝贝’,周易接待客人地方,他没事进去那不是找晦气嘛。
关上门,周易凝神作法。
他刚才并没有骗魏乾诚,今天确实是小雷的头七。
小雷死后含怨,入不了地狱,生前死后所受的折磨一直伴随着他,他想解脱,只有报仇。
刚死没多久的鬼魂力量通常微薄,随着怨念的增加,鬼魂的力量逐渐增长。依小雷怨念增长的速度来看,过段时日说不定就能自己报仇,自我解脱。
鬼在人间作乱到了底下要受惩罚的。
也不知道小雷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遇到了张天宝,牵动张天宝的拳拳父爱之心,死皮赖脸的要余媚帮他。
……
宛若丝线般细致的黑雾从张天宝鬼魂中抽离,余媚捻住黑雾五指收拢,口中念诀,再摊开掌心时,黑雾中隐隐有赤红流转。
张天宝发出一声惊叹:“大佬,你也太厉害了吧。”
余媚瞥了他一眼,“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张天宝诚实的摇头:“不知道。”
“行了,你别摇了,也别说话,脑浆要溅我身上去了。”连追魂术都不知道,就知道瞎眼吹。
余媚懒得搭理他,低喝一声:“去。”
黑雾无风自动,向一个方向飘去。
“走,跟上去。”
周易做的纸皮灯笼也是追魂术,他的追魂术很繁琐,需要借助第三方。比如张天宝的生辰八字,取自身一魄为媒介,才能追踪鬼魂,且时效有限,还有地域限制,距离太远法术就会失效。
余媚的这个追魂术就高级的多,只需要取一件张天宝使用过的东西,就能准确的找出他的尸体。
第50章 海底水怪
海风呼啸,一波又一波的浪花狠狠击打在岩石,撞击出片片水花。
海边的气温比较低,张天宝虽然已经感知不了温度,还是被气氛影响到打了个寒颤。
他偷偷往左边看了一眼,余媚身姿纤细,逆风而立。
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在背后飞舞,为美艳的面容增添几丝朦胧之美,白色裙摆被海风扬起,给人一种乘风而去的错觉。
余媚目光沉沉的凝视海面,她没有做声,但是张天宝却感觉到一股浅浅的压迫感。
这份压迫感让他的心高高提起,问话都小心翼翼。“大佬,我们要下海吗?”
他们一路追踪黑雾到了海边,黑雾在海边盘旋几下就沉入海中去了。
追踪到海边的时候,张天宝就已经预感到肇事司机把他的尸体扔进海中,有此一问,也只不过是想化解心里莫名的压力。
余媚没有回答张天宝,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静静感受追魂术的探索。
她使用的是追魂术,追的却是张天宝的尸体,尸体和灵魂两者之间有差别,效果也会有差异。
张天宝死了有一个多月,也就是说尸体在海里泡了一个多月,尸体已经深度腐烂。大海捞针夸张了些,寻找起来也是极度困难。
黑雾传过来感知似有若无,余媚蹙眉思量会开口道:“我下去看看,你留在这里等我。”
“大佬,我跟你一起下去吧。”张天宝纠结的望着余媚,人家好歹是替他找尸体,自己袖手旁观站在岸上太不像话了。
余媚淡淡的道:“不用,你去了只会拖我后退。”
“……”
这话说的很真实,但也很伤自尊。
张天宝羞愧,以前他不懂自尊,懂的时候,已经自尊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余媚潜入海里。
余媚是魂体,走在海里和走在路面上没区别,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黑无常说过,水的磁场和路面不一样,容易衍生精怪。掉在水里淹死的人是个有八个都会变成水鬼害人找替死鬼。
她并不是吓唬张天宝,水鬼凶煞,像他这种法力低微的鬼进入人家的地盘就等于自动往人嘴边送菜。
海底的植物很美,也很脆弱,余媚没有踩在海底,集中精神眼观八方,腾空遁寻微弱的感知方向飘去。
一路寻来遇到两个水鬼,被余媚悄无声息的就解决掉了,黑雾传来的感知渐浓,余媚加速寻找,飘着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海水变的浑浊起来,同时有种晕眩感在脑袋荡悠。
余媚甩甩头,暗道一声倒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海水越来越浑浊,像是有人拿着根棍子在泥巴水搅浑一样,视野一片模糊,最后都识不清方向。
余媚被迫停下来,聚精会神感受海底暗涌。
渐渐的海水起了变化,水流湍急,形成一个个漩涡。
一株海藻被卷入漩涡立刻粉碎,这种杀伤力对余媚来说构不成威胁,她还是变化脚步,避开一个又一个向她靠近的漩涡。
浑浊深处有双如老枯树的眼睛盯着这一切,它有些奇怪,为什么捕捉不到这个猎物。
它有些委屈,还有些愤怒,猎物为什么还不乖乖过来给它吃。
它饿,想吃猎物,愤怒使老枯树般的眼睛暴凸,
啊啊啊啊——无声的音波在水中传播,周围所有生物瞬间化为细末,弱小的猎物左右飘零,像随时会散碎。它一喜,张开嘴,露出一口锋利犹如尖刀,长达一米的牙齿。
吃了她!
哐!
猎物太过弱小,吃进肚子跟没吃一眼,它闷闷不乐的趴进海底打瞌睡。
……
张天宝担忧的望着海面,海面风平浪静,时间过去很久了,余媚始终没有出来。
找了这么久没有找到,是不是尸体已经不存在了。
找不到尸体,就抓不到肇事司机,赔偿款更是想都不要想,在人间逗留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笔赔偿金。
张天宝狠狠的拍了自己一巴掌,眼珠子biu的一下掉地上了都没在意。
两个月以前,他骗了老父母亲八万块钱去吃喝玩乐,十多天就花光了,那些钱是俩老的棺材本,要是没有这笔赔偿金,往后家里的老母幼儿日子该怎么过啊!
想到这里张天宝悔恨不已,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这一哭不得了,像是打开了水闸,从低沉呜呜咽咽的哭声再到最后的嚎啕大哭,悔恨的泪水流不尽。
“张天宝,你哭什么?”
张天宝锤着胸口嚎啕大哭:“我悔啊,悔不当初啊……”
余媚被他的动作惊的后退两步,一脸嫌弃,一大男人从那学会这这泼妇骂街式哭泣。
余媚没再理他,转身离开。
尸体已经捞出来放在岸上,只要明早有人经过就会发现。
张天宝哭的连续打几个嗝,才反应刚才是余媚和他说话,抬头一看时发现余媚已经离他有段距离。
他拔腿追了上去,“大佬,我的尸体……我的尸体……”张天宝说了好几次都没敢问出口,万一没找到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捞上来了。”余媚转身指向海岸的某个凸起点:“就在那里。”
“真,真捞上来了?”张天宝有些不可置信,半张脸上红的,白红,糊了一脸。
余媚恶心的后退两步:“尸体离你这么近,你感觉不到!”
经余媚这么提醒张天宝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有些不同,具体那不同他也说不出来,反正望着海岸的尸体觉得格外的亲切。
他痴痴的咧开嘴笑,真好,赔偿金保住了,老母幼儿以后的生活有保障了。
余媚本想让张天宝闭嘴别笑,太丑,见到他眼神中光彩,嘴角不自觉弯出弧度。
知错能改是一种品格,也不枉费她废了这么大代价把他的尸体找回来。
在海底遇上水怪的时候她真的埋怨自己何必多管闲事,若不是用幻术迷惑了水怪脱身,怕是有一场两败俱伤的恶战。
话说回来,水怪的波音功很厉害,到现在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
余媚突然很想念周易,只有他可以治愈她的一切。
第51章 沉默帮凶
审讯室内鸦雀无声,无言的压力在空中传播,急喘的呼吸声像拉风机般呼呼呼,仿若空气即将爆炸。
咚咚!
骨指敲在台面的声音让人神经一紧,心脏跟着猛的跳动一下。
这是一种精神攻击,审讯员惯用的手段。
“叫什么名字?”
“罗孟雨。”
“多少岁了?”
“29。“
“被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审讯员举起手里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很瘦,凸出一双眼睛特别大,下眼皮有淡淡阴影,无精打采的。
这是一张孩童的脸,本该天真可爱,却异常冷漠。
台面上分别摆着孩子其他照片,有全身照,有半身照,更多是在案发现场拍摄的残体断肢。
这些照片中没有鲜红的鲜血,却更触目惊心。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头颅,孩子的眼睛睁开的,痛苦的凝望一个角度。
这个角度正好折射在审讯椅的位置。
死不瞑目!
坐在审讯椅上的女人握紧拳头,眼神惊悚又带着一股别样的狠劲,怨恨的瞪着照片中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
噩梦般的一幕又重现,
那天晚上天色很暗,家里的男主人又出去了,女人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屋里的空调开到18度,屋里很冷,也很安静,荒芜的苍凉在心里漫延……
曾经她是明媚的少女,嬉笑怒骂,
曾经她是多少男人最求的对象,多少女人羡慕的对象,
曾经那个不回家的男人也是天天甜言蜜语的哄着她的,
她原本有更好的生活,是什么让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妈妈……”
小小的身影,磨磨蹭蹭一步一步从角落挪出来,女人眼神突变,像一把尖锐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插过去!
那天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怀孕了,就是从那天起,所有的厄运接踵而来。
爸爸的公司破产跳楼自尽,妈妈夹着家里仅有的财产逃了,她从天堂跌入地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她怀孕开始。
为了生存,她嫁给了孩子的父亲,她把孩子生下来,想象着孩子跟小说中描写的一样聪明,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孩子身上,
孩子手里拿着家庭作业本,怯生生的说:“妈妈,这道题我不会做……”
没出息的东西!
偏执的癫狂涌上心头,女人从沙发上跳起来,顺手拿起个东西往孩子身上抽去,
“倒霉鬼,
没出息的东西,
你该死,
打死你,
我打死你,
打死你……”
女人双手被拷住,手指紧紧的扣住身前的栏杆,喊着,笑着,似疯似癫。
毫无预兆的发难让审讯员们措手不及,好在反应够快,及时制止女人的行为。
审讯被迫中断,队员们的情绪都显得有些低落,更多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望向眉头拧成一根麻绳的秦天宇。
“秦队……要不要给罗孟雨做个精神方面的检验?”
听到这话秦天宇脸上乌云遍布,虐杀亲儿子的案件已经在本市造成轰动,这年头媒体就跟闻着味的狗一样,要是嫌疑人疑似精神病的消息传出去,还不得被民众喷死。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检验出精神病闹的满城风雨,魏乾诚也跟着挨了挂,他还嘲笑过他,谁知道转眼这烫手山芋落自个手上了。
秦天宇道:“暂时不用,去看看单春军审讯的怎么样了。”
另一边单春军的审讯进行的很顺利,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抗拒的心理,无论警方询问什么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那天晚上我很晚回家,家里没开灯,很黑,我打开灯看到罗孟雨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
我问她怎么不睡觉,她说睡不着。
然后她指了指角落,我就看到孩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一开始我也没多想,孩子经常被我们打的趴在地上,洗了澡就去睡觉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听到厨房有响声,就起床去看,到了厨房后,看到罗孟雨手里举着刀,洗碗池里面都是血,孩子的一只手已经被剁了。”
“怎么不及时报警?”
单春军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那时候他并不觉得害怕或是其他什么,或者说心里早就已经预定了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