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无数次伸手想去解扣子，然而一想到脖颈上的牙印，他只能暂时忍下来。
他可不想被那些人看见她留下的痕迹。
就连蒋轩和楚行之也不行。
热得要命，好不容易等到休息的时候，总算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开扣子好好吹吹风，凉快凉快。
这里刚好是风口，山风把老树的枝叶吹得哗哗作响，蹲在巨石上，被风吹着，陆决终于松了口气。
“哇，新同学你是来找决哥的吗？”还没凉快多久，背后，蒋轩的声音盖过了树叶哗哗的响动。
他一怔，回头去看。
显然也走得有些热，他们家小姑娘的脸蛋儿粉扑扑的，额前的发丝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
看起来可爱的不得了。
然而她一抬眼，见到他蹲在巨石上，粉粉的小脸一下变得煞白。
他赶快从石头上跳下来。
“你干嘛呀！”程溪快被他吓死了。
怎么能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那块巨石离峭壁近的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失足坠入山谷中。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她的腿都直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又惊又怒，她抬眼瞪他。
“没事儿。”少女着急的样子有种傻里傻气的可爱，陆决有点儿想笑，“你过来推推看，这石头稳得很。”
他没她想象中那么傻。
谁要推那块破石头啊！
真的生气，程溪板了小脸训他：“不许再爬上去！”
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后悔都来不及，这个人怎么从来都不明白呢？
“好好好。”见她这回似乎真的不高兴，陆决连忙认错，敛了那点儿笑意，严肃保证，“我不爬了，绝对不爬。”
刚保证完，他又忍不住唇角微弯：“喂，你好凶啊。”
明明早上还是那副害羞到不行的可怜模样，现在居然就敢训他。
程溪一噎。
气得不行，她还想瞪他，一抬眸，却直接看到了他敞开的衣领。
从巨石上跳下来的时候急，陆决没来得及系扣子，领口就和往常一样散漫地敞着。
正好露出脖颈处那个秀气的牙印。
原本还等着她继续训，没想到几秒后，少女却突然不说话了。
陆决低头，看见她的脸颊顷刻间红了起来，羞得厉害，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额头也染上淡淡的粉。
他一怔，旋即了然。
“找我干嘛？”伸手拢了拢衣领，少年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是不是想我了？”
他也好想她。
谁、谁想他了啊！
又羞又气，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程溪把书包朝他怀里一扔：“你饿了就自己吃。”
除了那盏奶油草莓外，早上几乎没见他吃什么，比卢莉莉吃得还少。走了这么久，肯定也该饿了。
而出发的时候她没见他带什么东西，想来是平常桀骜随性惯了，根本不知道爬山要提前准备好补给。
下意识接住书包，陆决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抱着书包，他低低地笑：“你从吴老师那边过来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程溪下意识应声：“是啊。”
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就挑到这么一个难找的地方休息，离大部队好远好远，她走了好久才看到。差点儿都要错过了。
听见她这么说，陆决唇边的笑意就更盛。
他知道这边离班主任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一想到她背着小书包一路乖乖走过来找他，只想把她狠狠揉到怀里。
“我要回去了。”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担心卢莉莉那边等得太久会着急，程溪打算往回走。
“等等。”然而却被拦住。
“你干嘛呀？”她抬眸看他。
少女仰脸的模样乖到不行，陆决没忍住，不禁伸手揉了把她的小脑袋：“有东西给你，礼尚往来嘛。”
早上那么一闹，程溪现在对礼尚往来这个词都有些怕，连忙回绝：“不要啦。”
天知道他会拿出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
她拒绝得干脆，然而他却不听，几乎半强硬地捉了她的手腕不许她走。
没有办法，她只能咬着唇，看看他究竟想要给她什么。
但陆决并没有去翻衣兜，而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到大树旁蹲下。
起身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根狗尾巴草。
“伸手。”走到她面前，他低头看她。一双黑眸深邃。
依言把手伸出来，程溪却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狗尾巴草也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她还在想，他却将那两根狗尾巴草穿在一起。
少年动作干脆利落，打结缠绕一气呵成。
咬掉多余的草茎，调整一下大小，陆决抓起她的手。
“这个别丢。”把这枚狗尾草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他冲她笑，“等你长大，拿它来跟我换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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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彬彬有礼的兔子的地雷
第61章
动作太快，程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狗尾草顶端毛茸茸的, 被风一吹便轻轻颤动, 扫在手背上酥酥麻麻，带了略微的痒意。
她这才回过神，抬眸望向他：“你......”
刚才说什么？
其实她听见了他说的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每个字都听的真切, 连在一起却带来一阵莫名的晕眩。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礼堂里的那个下午, 他站在台上那束追光灯里, 一张口，整个世界都闪着令人迷幻的光。
少女微微仰脸, 由于太过惊讶，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圆圆的, 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陆决就笑了。
“提前套住你。”他抓起她的手，凑到唇边直接亲了一口, “这样你就得跟我一辈子。”
他一向是个急性子的人, 然而等她长大还要好久好久。
他可以等, 但是他更想早早就把她留在身边。
永远不分开。
少年眼底带着笑意, 语气却郑重的不得了, 程溪怔了好一会儿, 感觉脸颊在微凉的山风中越来越烫。
这个人呀。
耳尖烧得不行，手还被他牵着，她看了一眼那枚狗尾草戒指，红着脸轻声问：“你知不知道用这个编戒指是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陆决一怔：“什么？”
他没想这么多, 只是就地取材。毕竟这里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能让他在此刻迅速编一个简易的戒指。
她就猜他肯定不知道。
“那好吧。”迎着他疑惑的目光，程溪也没有再解释，抿唇微微地笑，“我就先收下啦。”
***
休息了近一个小时，队伍重新出发。
不过和先前相比，继续朝赏枫地点前进的学生已经少了大半。许多人都累得不想再走，于是老师统计了要下山的同学，让一部分导游和领队带他们先回去。
程溪自然是要去的，卢莉莉见她坚持，便也留了下来。
“溪溪，你怎么戴了这个在手上？”少女小手白皙，深绿的狗尾草戴在手上很显眼，衬得肌肤愈发细嫩。
卢莉莉觉得好玩：“感觉你好喜欢这种小玩意啊。”
无论是树叶书签还是狗尾草戒指，都简单自然得不行。崇礼家境好的学生一抓一大把，平时女生之间大多都讨论各种奢侈品当季新款。
像程溪这样的倒是少数。
狗尾草扫在手上痒痒的，想到方才落在手背上的那个吻，程溪有些脸红：“嗯，是挺喜欢。”
少年的许诺仿佛还在耳边，她伸手摸了摸狗尾草毛茸茸的顶端，便有几枚草籽落在手心里。
队伍后排，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女，陆决还是没想明白那个问题。
他问一旁的蒋轩：“拿狗尾巴草编戒指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在走神的蒋轩脱口而出：“穷的意思吧。”
刚才他和楚行之都看到了什么！决哥抓着新同学的手亲了一口！新同学居然也没躲！
这是已经成了嘛？
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大脑宕机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待到楚行之忍不住咳嗽起来时，蒋轩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
“不不不决哥我不是那意思。”他拼命摆手，“你不穷！真的不穷！”
懒得搭理这个傻子，陆决又看了楚行之一眼，收获同样不知情的耸肩一个。
指望不上这俩人，他只能自己掏出手机来查。
然而队伍已经到了清亭山深处，山上信号并不好，网络连接一连失败好几次。
最后只能放弃。
把手机扔回兜里，陆决朝前面望去。他和她隔了些距离，只能看到她纤细的背影，小小的一只。
算了，反正一会儿回去就能查。
既然她已经收下了那枚戒指，到时候想跑也跑不掉。
在山间的石板路上继续走了半个小时，转过一道平缓的弯，视野蓦然开阔。
“哇！”卢莉莉惊呼出声，兴奋地去拉程溪的手，“溪溪你看！好漂亮！”
走了这么久，到最后甚至看不到任何红叶的迹象，没想到一转弯，撞进眼来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枫树。
生长在清亭山最深处，这些枫树最古老的已经有上百年历史。
枫叶颜色艳丽，三四株便已足够显眼，然而山谷中的枫树少说也有上百棵，霜叶红艳，层林尽染，山风一吹，翻起一层层细密的红浪。
老师和同学不由看得有些呆。
“是呀。”程溪也怔了好一会儿。
眼前的景象和她小时候见过的别无二致，一时间让她有种回到孩提时代的错觉。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每天都能回家，周末带着她和崔天星一起出来玩，平时也会参加她的家长会。而不是像现在分隔在地球两端，由于时差，平时连视频电话都很少打。
“我们去拍照吧！”见到这么多枫树，卢莉莉觉得总算没有白白累个半死。马上就精神起来，拽着程溪去拍照。
她这么高兴，倒是把程溪心里那点儿莫名的情绪冲淡了。
剩下的学生和老师也四散开来，纷纷寻找合适的地点合影留念。
半个小时后，拍完照片，卢莉莉一下就没了力气。随便在枫树下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着。
见她实在走不动，程溪也不强求：“那我去捡叶子啦。”
难得到清亭山来一趟，正好能捡枫叶回去做手工。
卢莉莉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好......”
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这么有劲头啊？
这一片落下的枫叶大多已经被进山的游客踩过，加上今天又来了他们这一大群学生，周围的叶子基本上已经不能用了。
只有往深处走。
好在大部分学生都集中在山谷入口，只要往里走一点儿，就能捡到完整的枫叶。
蹲在树下挑叶子，头顶上传来低沉的嗓音：“你不高兴？”
程溪抬头，陆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上来，一手撑在树干上，正低眸看她。
眼睫扑簌两下，她又捡起一枚枫叶，拿在手里仔细地看：“没有啊。”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甜，然而少年却拧起了眉。
他也蹲下，挡在她面前，毫不客气地拆穿：“骗我。”
一直跟在后面，刚才他全看到了。之前拍照时她几乎都没怎么拍，就连那个女生拉她一起合影，她也是给对方拍得多。
这能说是高兴，她骗鬼呢。
没想到陆决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程溪有些无措。
她抬眸看他，离得近，他黑瞳颜色极深，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
“也没有太不开心......”咬了唇，她低头继续在地上翻叶子，“就是......以前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
自从驻外后，父母就很少回来，每年几乎只在春节短暂回国待上一两天。除了她出车祸的那一年，十年来基本上都是如此。
如果从小一直这样还好，偏偏之前还曾经有过一段一家人相聚的美好时光。虽然这么多年阿姨一直陪在身边，但还是不能完全代替父母的角色。
今天重新回到这里，让她突然很想念以前一家人一起出来玩的日子。
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程溪家里的情况，听她这么说，陆决一下就懂了。
然而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从小到大，他压根就没搞清楚普通家庭里父母和孩子究竟应该是什么相处模式。
只知道至少不是他和陆启明那种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关系。
程溪其实并不想提这些，毕竟这一次出来玩，是陆决特意跟学校提议的。
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没有玩好，她真的很开心，只是心思细腻，免不了有点触景伤情。
这么想着，她抬头，想跟他解释几句。
却看见他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跟往常肆意张狂的模样比，陆决现在的神色简直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见她抬眸，他鲜少地有些慌乱，甚至为了掩饰，低头去捡地上的叶子。
然而显然慌乱过了头，随手捡起的那几片都是残缺不全的枫叶，他却浑然不觉，紧紧捏在手里。
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神态，程溪怔住了：“你......”
“以后我们多带孩子出来玩吧。”刚开口，他就急急打断了她。
少年语速很快，不细听甚至会听不清。
然而她听清了：“陆决？”
他说什么？带什么孩子？
从没想到这一句居然比说我爱你还艰难，手上稍微一用力，那几片叶子就碎了。
听见她还在追问，陆决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硬：“我说，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就天天陪他玩，绝对不让他一个人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