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程溪脸烧得厉害，都不太敢看卢莉莉的表情。
他好讨厌啊！
一天到晚就知道变着法儿的欺负人。
算了算了，咬着唇，她又安慰自己。只要能帮他慢慢改掉动不动发火的坏脾气，这也不算什么。
他高兴就好。
教室后排，盯着少女绯红的耳尖，陆决不由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
当时她踮脚笨拙的样子可爱得不行，摇摇晃晃的，眼睫轻颤。
落下的吻极轻，雪花般静谧无声，却仿佛直接亲到了心尖上。
甜的要命。
“决哥小心！”
正在回味她唇瓣绵软的滋味，随着一声惊恐的呐喊，陆决头上一凉。
“......”
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
而罪魁祸首蒋轩还保持着投掷的英勇姿势，呆呆地僵在原地。
天地良心！他真没想扔决哥！只是想砸楚行之那个王八蛋！
脑海里先是浮现出一百零八种被揍的姿势，随后变成三个大字。
救！命！啊！
静得太快，即使坐在最前面，程溪也觉察到了班里突然诡异起来的气氛。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回头去看。
用力很大，砸在陆决头上的雪球瞬间散开，冰凉的雪块细细碎碎落了满头满脸，有一些甚至灌进衣服里。
似乎被砸得有些懵，他起初没什么表情，但随着雪慢慢融化，神色便一点点沉下来。
雪水淌过锋锐的眉眼，淌过那道凌厉的伤疤，最后沿着英气的下颌淌到脖颈，没入衣服深处。
教室里一片死寂。
谁不知道陆决的坏脾气？
一向性情暴躁，就算砸他的人是平日玩得好的蒋轩，他也未必会给对方这个面子。
就在包括蒋轩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陆决要发火时，少年抬手撩了两下头发，随意将剩余的碎雪抖落。
表情有些古怪，似乎还隐约咬着牙，眸色深沉。但他最终也没有爆发。
别说动手打人，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
“怎么样，”傍晚雪势小了些，走在回家的路上，陆决邀功一般炫耀，“我今天表现不错吧？”
他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既然已经答应过她，就绝对不会反悔。
虽然他真的很想把蒋轩那孙子埋到雪里去！
他语气里带了几分得意，程溪禁不住抿唇轻轻地笑：“那要不要奖励你两朵小红花呀？”
今天她原本也以为他会发脾气，没想到最后他却硬生生忍了回去。
脸都忍红了。
陆决一噎：“小红花？”
又不是上幼儿园的三岁小孩，谁他妈稀罕那几朵破花？
“没什么额外奖励？”他低头看她，语气有些发狠。
他都快忍炸了，就不能多亲他几口？
下了整整一个白天的雪，路上积雪很厚，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有些冷，程溪伸手把围巾拉高一点，只露出眼睛：“没有。”
要是那么容易就给奖励，他很快就不会乖乖听话了。
她拒绝得非常直白硬气，陆决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悻悻摸了摸鼻尖：“......那行吧。”
反正他也不亏。
难得见到他露出这种忍耐的表情，程溪禁不住又笑了。
他今天真的是好听话呀。
围巾挡去少女大半张脸，看不见唇边的笑容，那双清透的眼眸却还是带着几分笑意。陆决一下就明白了：“喂，你逗我啊？”
现在可真是胆子大了。
说着，他作势要去拢雪撒她。
“好了好了！”程溪连忙摁住他，“你别闹啦。”
她一伸手，就被他抓住。
没想到今天会下这么大的雪，并没有戴手套，虽然一直插在衣兜中，手还是有些凉。
少年的手却滚烫，轻轻松松包住她的小手，极其自然地揣在自己兜里。
温度瞬间从指尖蔓延到脸上，程溪眨了眨眼，最后轻轻回握。
“你今天做得很好。”十指亲密地纠缠在一起，她红着脸轻声说，“以后要继续保持。”
操，怎么跟表扬小学生一样。
她语气认真，陆决有点儿想笑，但还是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当然会继续保持，不光是为了她主动的亲吻。还有那份时刻替他着想的心思。
她对他这么好，他舍不得辜负她。
想到这里，他有些遗憾：“就是可惜了那小雪人。”
她辛辛苦苦做出来送他，却也没能保持多久，拿到班里不一会儿便化了。只留下一滩雪水和几枚松针。
“没关系啊。”程溪摇摇头。
做小雪人本来只是为了让他乖乖答应不发脾气，既然他已经应下，小雪人也算圆满完成使命。
她语气轻松，陆决还是觉得可惜，牵着她走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明天有没有空？”他看向她，“带你去堆雪人。”
雪积了厚厚一层，看天气预报，今晚似乎还要继续下。正适合做些打雪仗堆雪人的户外活动。
程溪眼前一亮，没过几秒，眼里的光亮黯淡些许：“可能不行吧......现在妈妈不让我在外面待太久......”
车祸后体质一直不太好，中药到现在都没断，害怕她在冬天会冻着生病，姜淑云基本不怎么让她在休息的时候离家时间过长。
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着想，她也并未提出异议。
虽然她还挺想和他一起去堆雪人，但现在看来估计可能性不大。
听少女这么说，陆决眸色微闪，没有继续坚持：“嗯，我知道了。”
***
回家后，程溪并没有见到姜淑云。
“你妈妈要出差几天。”厨房里做饭，炒菜声有些大，隐隐盖过阿姨的声音，“可能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
程溪一怔，旋即应道：“好的。”
已经习惯了父母常年不在家，现在偶尔几周不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似乎很忙，回来的这段时间，姜淑云每天回家都很晚，而且总是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课。吃完饭，写了一会儿作业，又陪阿姨看了两集电视剧，她便准备早点上床休息。
关上灯，屋内昏暗得很，外面天光却很亮。她不禁下床，拉开窗帘朝外看。
原本渐弱的雪势不知什么时候又大了起来，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举目间尽是纯白的飞絮，雪粒反着光，有些隐约晃眼。
趴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回到床上，程溪拿出手机。
【明天多穿一点，化雪会冷。】
站在落地窗前看雪，陆决收到这样一条短信。
雪色冷冽，映衬着少年英气的眉眼，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一夜好眠。
睡得很熟，程溪连阿姨出去的动静都没听见，起床后才在餐桌上发现留给她的早餐和纸条。
已经习惯了阿姨常常早起出门，她并没有多想，洗漱好便坐下来吃早餐。
牛奶还没喝完，手机发出振动声。
她拿起手机。
昨晚他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这是睡到现在终于看到了吗。
的确是熟悉的号码，少年语气轻描淡写。
【看楼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珸玥玥、恋*初^觞**怀雪***的营养液
第70章
楼下？
捏着还剩一半牛奶的玻璃杯, 程溪蓦然怔住,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头脑有些发懵。
盯着那行短短的字，过了好一会儿，她如初梦醒。
连杯子都忘了放下，少女急急起身，趿着拖鞋一路小跑到落地窗边。
天地素白一片。
H城这场初雪下得很久，一日多绵绵不曾断绝。尤其昨夜来势凶猛，风紧雪大, 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呼啸声。
今天倒是稍稍收敛一些，没了寒风割面的凛冽劲儿。
但地上早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就连已经光秃的梧桐枝干都覆上晶莹的白, 直压得枝头摇摇欲坠，满目剔透。
有风吹过，便有细小的雪粒随风洋洋洒洒落下。落在树下少年英气俊朗的眉目间, 也落在他身旁那两个雪人上。
造型并不复杂, 和她昨天捏的小雪人一样，都是由两个雪球堆在一起做成的。但大的那个足足有近一人高，此刻正咧着嘴, 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冲她笑。
那笑容有点儿傻里傻气的可爱，却又因为额间那道枯枝做成的伤疤, 看上去凶萌凶萌。
旁边小的雪人个头并不高，圆滚滚的模样憨态可掬。头上被扣了一顶白色针织帽，又在颈间系了一条围巾。
萌得不行。
依偎在一处，两个雪人头靠着头, 亲密得很。
“啪。”
玻璃杯滚落在地，没喝完的牛奶撒出来，渗进地毯中。
程溪伸手捂住嘴。
心跳得厉害。
噙着笑容站在楼下，陆决仰头，看着他家小姑娘呆呆地站在那儿，愣了足足有一分多钟，这才扭头从窗边消失。
他张开手臂。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她就像扑棱翅膀的小鸟一样飞进他怀里：“陆决！”
软软甜甜的嗓音里有显而易见的颤抖。
“别跑那么快。”还惦记着她的腿，他一把将她搂住，直接抱起来轻松地转了一圈，“小同学，喜欢吗？”
他可是天不亮就在楼下堆了。
昨天看出来她很想堆雪人，又因为家长的缘故不能出来，琢磨来琢磨去，也只剩下这个办法能让她开心点儿。
原本只想给她堆一个，后来仔细一想，既然决定要堆，不如直接一步到位。
手心里的小雪人容易化，雪地中的雪人却能维持很久。
他不在的时候，雪人可以替他陪着她。
“你......”把头埋在少年的怀抱中，过了好一会儿，程溪才抬头，视线落在他脸上，眼眶随即有些泛红，“你怎么这样呀！”
不同于往日，大概是在冬天寒冷的拂晓中待的时间太长，陆决的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
他的眼睫上甚至还有细小的雪花，被体温融化成水珠，正要往下淌，寒风凛冽地一吹，又重新凝结成冰粒。
就连平时一贯温暖的胸膛都没有那么滚烫，仔细感受，居然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
她心疼坏了，又想去瞧他的手：“让我看看。”
“喂！”吓了一跳，陆决把手藏到身后，不肯给她看，“你说你喜不喜欢就完事了。”
别看他的手，多看两眼雪人啊！
越不让看，程溪就越觉得有鬼。她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衣角，红着眼眶仰脸看他。
清透的眼眸盈盈泛着水光，又可怜又委屈，被看得没办法，陆决只能咬牙把手拿出来：“我这破手有什么可看的。”
他的手其实生得不错，骨节分明，手指根根瘦削笔挺，很是清俊好看。
然而此时，少年的手被冻得通红一片，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有些红肿。
一看就是冻伤的前兆。
“怎么回事？”就猜到会是这样，程溪心疼的不得了。
不太敢用力，她轻轻抓住他的手，语气责备，“你为什么不戴手套呀！”
居然冻成这副模样。
“呃，”难得有些心虚，陆决咳嗽一声，“这不是好滚雪球嘛。”
一个人堆两个雪人总归有些吃力，戴着手套格外不方便干活，他索性摘了手套直接上手。
速度果然一下快了不少，就是手被冻得有些不成样子，看起来很是狼狈。
“笨蛋！”显然被他这种近乎自虐的举动气着了，她鼓着脸，皱着眉气呼呼地训他。
训归训，她还是心疼地抓起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捂着。
跟他相比，少女的手小到不行，要用两只小手一起才能勉强捂住。
她乖乖地抱住他的手，细嫩的手心柔软而温暖，暖暖地蹭着。陆决又咳了两下：“喂，到底喜不喜欢？”
好歹给个准话，不枉费他遭这么大的罪。
听见少年急促的咳嗽声，程溪抬头瞪他。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在楼上看见那两个依偎在一处的雪人，她一颗心跳得厉害，一下又一下，心尖甜得要命，到最后就有些发涩。
他把她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哪怕是最普通简单的一句，都被妥帖保存好，认真仔细地对待。
她全然不怀疑，倘若有一天她问他要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奉上。
不过她绝对不会这么做，现在看到他的手，她就已经快要心疼坏了：“你和它一样傻！”
说的是一旁那个头上带伤，笑得凶萌凶萌的大雪人。
“我明明比它好看.......”陆决不太服气，小声嘀咕。
不过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她顶嘴，只能由着她小心翼翼地给他捂手。
过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他突然笑出声：“你说我和它一样傻，那你是不是喜欢傻子啊？”
少年语气戏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程溪不禁又抬头瞪他一眼。
“我喜欢雪人。”低下头，她声音很轻，“才不喜欢傻子。”
不知道保护自己身体的傻子最讨厌了！
全当没听见后面那一句，陆决嘴角微微上扬，唇边笑意渐盛。
只要她喜欢这两个雪人，他就算没白来这一趟。
手被冻伤也值。
捂了一会儿，觉得这样还是不行，程溪索性不再捂，伸手拽着他的衣袖要往楼上走。
“干嘛？”这个举动把陆决吓一跳，“去你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