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正文完结,鞠躬,给自己撒个花,也给支持我的你们鲜花。谢谢。
明天会更两个番外,一个是赵衡的前世,另一个是两人大婚前的青春年少。
第一百零一章 赵衡番外
赵衡吐血晕眩跪倒在地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飘过很多,若是他走了保儿能否挑起帝王的责任,他还没看他的结发妻子最后一眼,前世他们骤然死别,难道今生也要如此么?
昏迷后,赵衡只觉得浑身飘乎乎的,能听到高明纯在耳边唤他,却无论如何没有力气睁开眼,当感觉到她的眼泪滴落在脸上,他心疼的厉害。
迷迷糊糊,他仿佛看到了时光倒流,飞速从眼前滑过的许多年,昨日阿纯亲手给他做了一件亵衣,虽然袖子不一样长短,但睡觉穿还是没人能看得出,四月他生辰、两人单独在椒房殿里阿纯为他跳了一支舞,美轮美奂。过年时吃到她亲手做的饺子、连孩子们都没有只给他自己做的,去年她生辰他送上亲手雕的发簪……
城楼上一起看过的烟花,一起泡脚时的喁喁细语,龙凤胎出生时他放下心中大石,册封保儿为太子的悠远钟声,二月二她生下保儿时的灿烂朝阳,那年夏夜同她共赏昙花做的那幅月下美人图,与她东山再次相见的欣喜若狂,大婚之夜她的低眉浅笑,在高家凉亭里说的寥寥数语,踏青初见那日她在策马回头,他一见钟情的悸动……
若是死了,也没什么。好在,与她厮守的二十一年里没有荒废一时一刻。
他很想告诉她不要伤心,不要做傻事,若要合葬也得等到几十年后,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的皇后啊……
“陛下,老道测算出太子殿下与陛下命格相克,二位都是真龙天子、天潢贵胄,只是陛下曾逆天改命非此间人士,而太子殿下长大后锋芒渐露,恐难与陛下相安无事。”
“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老道力量浅薄,并未找到破解之法。”
“太子长大,是什么时候?”
“弱冠之年,真龙现世。”
“朕明白了。”
“陛下须得谨记,二龙争斗必有死伤……”
他最疼爱的孩子却与他命数相克,赵衡不相信天道如此无情,多年来都在寻求破解之法,只不过找来的道士不是功力不够就是无能为力,但在保儿慢慢长大的日子里,他俩都平安无事,渐渐地赵衡也就看开了,保儿是个好孩子,等他长大将帝位传给他也是理所应当。如果两人必定有一死,就让这劫数落在他身上,他总不能让前世见到的小小骸骨再长到二十岁变成另一具死尸,他能多活这二十年已经很知足了。
到保儿二月二过二十岁生辰,他二人都没什么大碍,他想着怎么和高明纯说才能让她接受,他从不质疑两人情意,却怕她因此责怪保儿,但他一直没想出好法子,拖到四月他生辰过去,他松一口气,说不得是道士胡说呢。
后来咳嗽越来越重,还会呕血时,他知道已经拖不得,想着总能熬到八月,如果是因病而死,就将这秘密带到棺材里,可没想到有了意外,他既遗憾又不甘。
……
赵衡又看到了前世,如若说今生让他温暖知足,那前世则是他无法逃脱的冰窖,桎梏其中,永世不得脱身。
他生来有一份洒脱,但既生在帝王家总该将责任承担,才得以喘息片刻,好在先帝宽厚,允准他选了一位心仪的太子妃,这大概是繁重帝王生活里唯一的慰藉。
但,坠崖后濒临死亡时,他却在疑惑,上天这是在惩戒他所求太多么?
他被猎户所救,猎户不辞辛劳将他带走,等他醒来天下已是风云变幻,他变成了先帝,赵郴登基,齐王成了摄政王,还有追兵在附近搜寻,猎户知他身份特殊,碍于道义不好将他交出去,两人在山里躲躲藏藏,直到惠王派亲信来东山将他救走。
他一路逃到蜀地,长途奔袭之下,病症愈重,一个月里连起床都做不到,此时天下已经乱成一团。
赵郴狠戾残暴,从前忠于他的朝臣将领死的死贬的贬,同他一同长大辅佐护卫他多年的禁军大统领韩城被派去抗击北狄,一朝战败九族皆斩,北狄步步进犯,偌大朝廷竟无人能抵挡其锋芒。
他联合惠王先收拾了南边小国的叛乱,言明正身打算夺回京城,他赵衡是禀过天地祖宗的皇帝,怎可容忍旁人夺走他的位置?
惠王一心向他,鼎力支持,京城赵郴却说惠王造反,先帝已死,蜀地的赵衡是假的,可从前追随他的朝臣在不断赶来追随,为这些真心,他也必须赶回京城,接回太后和发妻。
他们也曾从蜀地派人去京城,能救出一人到时攻打京城也会少一分辖制,但不曾想避暑山庄防守严密,派去的人无能为力只能潜伏在京,做了线人。
八月二十八皇后生辰,他恍然想起,可山高水长,不能相见,他暗自许诺一定杀回京城将母后和阿纯都救出来,短短一年时间里,他老了许多,憔悴很多,也不知道来日相见,她还能否认出他是谁。
冬天里,蜀地湿冷,他断过的肋骨和腿骨都在隐隐作痛,却没告诉过任何人,惠王偶然见他疼痛难忍,强行将他送回房:“皇兄,你熬灯油都不是这么个熬法,你若是有个万一,咱们打回京城还有什么意义?”
他沉默着,最终学会穿上厚厚的衣裳,总得爱惜自己才能活着回京。
那时他还不知道,京城会成为他永远的伤痛。
过年那两天,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半夜睡着都会突然惊醒,一阵阵的心慌,是要出什么事了?
年后,他正和惠王巡查新兵的状况,留在京城的线人回到蜀地送信,正月二十那天避暑山庄起了大火,皇后葬身火海。
皇后薨逝?赵衡满心茫然,尚未意识到发生何事,等到晚上一个人坐着时,他才渐渐回过神,他再也见不到那一见钟情的明媚女子了……
可随之而来的,黎太后急病薨逝,长公主府着火,虞真长公主亦死于大火之中。
他那颗心已经痛到麻木。
二月里,高竹彦兄弟二人前来蜀地投奔他,着素白衣裳,衣摆上缀着麻布,是在守孝。
高竹彦拜过他,送上一封信,他认得那笔迹,是皇后的飞白书。
“叩上,夫君展信安,妾于腊月二十九平安诞下麟儿,欲托高家将其带出,请夫君见他多加爱护照料,妾于此遥拜。愿吾夫诸事平安,早日凯旋,妾即死亦不会辜负夫君。”
落款是一个纯字。
那时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几日睡不着,是因为他的儿子出生了……
“孩子呢?”
高竹彦红着眼摇头:“那场大火烧起来时,臣尚未来得及联络人手将孩子换出来。”
赵衡捏着那封信,终是当着众人的面泪流满面,他都未来得及看他一眼……
京城没了他日夜牵挂的人,他行事再无顾忌,从蜀地一路攻打过去,狼烟不断血流成河,偶尔杀红眼的时候,血滴溅到脸上就看不出眼里的泪了。
攻下京城那一日,众人欢欣鼓舞,士气大振,赵郴命人死守着城门不开,他率众将士走在前头,搭箭射杀头领等人时他喉中腥甜,只凭胸中那一口气,那一日他手上人命无数,提到跨进皇宫大门时,其中景物早已恍如隔世。
赵郴等人求饶,齐王更是吓破胆,他并未动手,吓到他们自行了断。
黎太后已安葬于皇家陵寝,可皇后还无所踪,他命人追查,终是在避暑山庄后山找到了,亲手开棺那一刻,他原以为会看到一具白骨,没想到入眼却是完好无损的伊人尸身,还有他不曾谋面的孩子。
他心里无尽的懊悔和自责,明明当年娶她过门是想和她白头偕老,让她做一位无忧无虑的正宫皇后的,现在看来倒是连累她了。
幸好,他们一家还能合葬在一处。
他赵衡,死也能瞑目了。
……
漫长的回忆里,赵衡仿佛是被什么推着向前走,他这两生从头到尾,仿佛就是这些了,眼前昏暗浑身往下坠的时候,赵衡平静地接受,纵使前世再难再苦,但今生还让他尝到了甜,无惧无悔。
可他却能睁开眼睛,看到光亮时,他还未明白过来,是又重生了么?
但他看到的是相伴二十多年的阿纯,她还握着他的手欣喜不已,这是醒过来了?
他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努力朝她笑一笑露出笑容来,瞧见她的欣喜,松一口气,即便苟延残喘活着也很好。
他赵衡有幸遇一挚爱之人,耽于儿女情长,至死不渝。
至于皇位,就让保儿去做吧,他自认为二十多年来一直勤勉,也该他歇一歇,养儿防老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第一百零二章 大婚番外
高夫人生了两儿一女,幼女高明纯娇宠多年,但这孩子向来不骄不躁的,去娘家向明空居士拜师,学武习文都有模有样,她十分欣慰,今年女儿就要及笄,来高家探听口风的媒人数不胜数,但她和老爷都不舍得将女儿早早嫁人,就打算八月女儿及笄之后再议亲。
“纯儿,你在做什么呢?你两个哥哥都等你出门呢。”
“娘,我马上来。”高明纯装扮好,确保珠钗耳环不会在骑马时轻易掉下来,蹦蹦跳跳来到门外扑到高夫人的怀里。
“你这孩子,都快及笄的人了怎么还不稳重?”
高明纯吐吐舌,笑眯眯的和高夫人一起往外走:“娘,你不和我们一起踏青?”
“娘还要处理家事,怎么和你们去?”
“那好罢,我和哥哥们去了。”
“一路当心,不许离开你哥哥们。”高夫人担心万一有哪个登徒子把女儿拐走了。
高明纯让她看一眼袖中软鞭,在高夫人嗔怪的目光将软鞭藏好,朝等待已久的大哥二哥走过去。
春日柳梢抽出新芽,地上冒出来青青草绿,三人带着小厮丫环来到东山附近玩耍,这附近还有一条河,风光极好,高明纯骑着她专属的那匹枣红马兴高采烈的在草地上来回撒欢儿跑。
高竹彦和高竹历老老实实守在一旁,他们经常外出放风,可不像妹妹从外公家里回来就被母亲关在家里。
“那边好像有人来。”高竹历眼尖,看到远处渐近的人影。
“这东山又不是谁家的,有人来又怎样?”高竹彦不以为然道。
这倒是,反正自家妹子开心最重要的。
高明纯策马跑了半天神清气爽,却不见哥哥们跟上来,扭头看去,好嘛,俩哥哥全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也不嫌把衣服弄脏的!
“大哥——二哥——”她用力喊一声。
俩人躺在那儿不动声色,高明纯皱皱鼻子,算啦还是不和他们玩了,她也跑的累了,驱着马儿慢下来,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刺眼,她抬头看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会儿骑过马让哥哥们带她去京城的醉仙楼吃一顿好吃的,她上次去醉仙楼吃东西还是去年,越长大规矩越严格,好在父母宽容,允准她出来游玩片刻。
打定主意后,她准备回到哥哥们身边,却见身后跑过一只灰色的野兔,直奔草丛深处,她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小石子打过去——没打着!
“改日问师兄讨教一二,也不知他是怎么打中的。”她自言自语着,策马离开,可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野兔正蹦跳着跑远,她心中欢快,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转过头去哥哥们身边。
……
不远处,赵衡负手站立良久,询问身边伺候的太监刘德:“这是谁家的孩子?”
刘德躬身回应:“殿下,是礼部尚书高大人家的两位公子,那位姑娘应是高大人的千金。”
赵衡点点头,继续看向那一抹倩影,他们隔的不远,只不过他处在隐蔽处,高家人并未注意到他,可没过多久,三人相携离去,他心中怅然若失,吩咐刘德:“给孤查清那女子的身份,确认是不是高家的千金。”
“是。”
若她真是礼部尚书的千金,他们二人也算门当户对,她当得太子妃。
回宫不久后,皇帝命人送来十来幅画轴,其中是朝中各家千金的画像,父皇要他从选一位做太子妃。
赵衡从中挑出一幅画轴,展开画卷,见到的是与那日踏青不大相同的模样,中规中矩的坐着,若非见过她巧笑倩兮的模样,此刻怕是对她如此呆板模样无甚兴趣。
“高明纯……”他轻声念了她的名字,母妃是南方人士,唤亲近的人喜欢在名字前面加个阿字以示亲近,幼年她总是那般唤他,这一瞬间,他想唤她阿纯。
“高姑娘如今现在何处?”
“高姑娘四月起身去了其外祖家里,暂未归府。”
赵衡满意一笑,将他的随身玉佩系在那卷画轴上:“孤属意高姑娘做太子妃,去回禀父皇罢。”
“是。”
此事费不了多少功夫,皇帝病着身子虚,就想让太子早日娶妻,挥挥手便同意这门亲事,命中书舍人拟下赐婚圣旨。
传旨前高明纯须得在场,是以赵衡命人去高家传信,请高大人去岳丈家里将高姑娘接回京中。
到六月十八那一日,皇帝命人前去高府传旨,封高家小姐高明纯为当今太子妃,择今年腊月初二完婚。
赵衡得偿所愿,传旨后命人去高家送去一筐杏,又大又圆,薄皮甘甜。
待到七月赵衡又让人送去一筐不常见的绿皮黑纹的西瓜,送与高小姐品尝。
七月底,他又让人送去一筐枣子,核小又甜,这次刘德没再两手空空的回来,而是送上一方锦盒,他打开一看,是一只绣着竹纹的扇套,精巧漂亮,里头不是空的,装着一把折扇,扇面不知是何人作画,有山有水大气雅致,落款只有一方小红印,他仔细分辨许久才知上头刻的是她名字最后一字——纯。
这算是鸿雁传书?还是以物寄情?无论是何,他都很喜欢。
八月初,天气渐渐凉爽,他这日旬休又将所有事物处理完毕,再送过来的奏章统统被他塞到一旁,不愿再看。
“随孤去高家。”他叫上刘德,到高家也有一个帮忙圆场的人。
刘德喜滋滋跟上去,背地里却在偷笑,他不是没看见,笑又如何,孤名正言顺去未来岳丈家里拜访,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