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在塌上打了个滚,又吃了一颗葡萄,宛如一只吃饱喝足就开始喵喵叫的猫咪。
这位大臣面前一向沉稳,都快被百姓传成神话一般的王上,在她面前却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锦素无奈的摇摇头:“你呀,都是王上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你也不小了,从前总说没有心仪的姑娘,一直不肯纳妃,到现在也没有子嗣,这几日傅相逼着我从宗室过继个皇子,好继承大统,你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生了小王子,我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此次遇难,到真有个姑娘救了我……”
旭凤有些不好意思。
“她身份上有些难办,是圣医族的圣女。”
“圣医族的圣女?”锦素笑了笑:“圣女又如何,只要凤娃你喜欢,即便是圣女又如何?这圣医族本就是为王室而存在,不过区区一个圣女,喜欢便娶了。只要这姑娘心地善良,能为我们凤娃绵延子嗣,这王后之位,她便当得起。”
听到这句话,旭凤极为愧疚,他握住锦素的手:“素素姐,为了母后的遗愿,母后明明知道你我只是姐弟之情,却为了商氏的兵权,为了让我能与南平侯抗衡,迫你嫁给我,这些年苦了你了。”
锦素绝美的脸上无奈的笑了笑,抽出手:“先王后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些话莫要再说了。”
旭凤咬了咬下唇:“素素姐,我的王后只有你一人,纵然此生我对你没有夫妻之情,可你是我最亲近的姐姐,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的。”
“说什么傻话!”锦素点了点旭凤的额头:“你我的约定可要作数,只等铲除南平侯,你有了真心心仪的姑娘,便安排我假死脱身。我都为你劳心劳力了这么多年,将来还想巴着我给你卖命不成?”
锦素站起身:“你好好休息,过几日便召那圣女过来相看相看。”
锦素玄色衣袍消失在门口,旭凤脸上满是失落。
“王上……”
一直侍立在旁的秦潼欲言又止。
旭凤看了看他,摇头叹息:“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潼,你跟在本王身边也有这许多年,可知为何淮梧是本王坐了这王位?”
“王上乃是先王后嫡子,自然是该由王上继承大统。”
旭凤嗤笑:“本王虽是嫡子,却不是最受宠的王子,父王最爱的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那宫女生了本王的大哥,因为那宫女,本王的母后差点被废。”
“微臣知道那位大王子,后来被封了忠顺公,后来密谋谋反被抄家处死。”
旭凤点点头:“不错,我母后被他圣母戚夫人逼迫的整日以泪洗面,凤仪宫与冷宫无疑。当时母后膝下养着素素姐,当时也只有商氏忠心于我们母子二人。母后病重,生怕商氏弃我而去,用养育之恩逼迫素素姐嫁给我,让商氏死心塌地为本王卖命。可母后不知道,商将军和商氏一族都为忠臣,怎会向一个庶出王子献上忠诚。母亲此举实在将素素姐推入一个尴尬境地。”
秦潼低下头:“王后娘娘未嫁时,也曾是京城公子梦寐以求的佳人……”
旭凤叹气:“本王与素素姐大婚之时,素素姐十八岁,本王却才八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这些年为了本王能坐稳王位,素素姐付出多少心力,本王都铭记于心,只是如今本王有了心仪的姑娘,就要废了素素姐的王后之位,与狼心狗肺之徒又有什么区别?”
“可方才微臣听着王后娘娘也并不贪恋权势。”
“是啊,纵然是王后之位,素素姐心中也并不是欢喜的。”旭凤神色黯然。
…………………………
锦素换了常服,在院中的凉亭里端坐喝茶,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位白衣的清俊青年便出现在院中。
锦素微笑颔首:“润玉仙人来的正是时候,早就备了上好的梨花酿等着你了。”
此人正是趁着布星挂夜下凡偷看锦素的润玉。
闻言,润玉笑了笑,在凡间的棉儿倒是成熟了不少。
“那就却之不恭了。”说完,撩起袍子坐在锦素的对面:“我还记得,第一次出现在锦素姑娘梦境中时,棉儿惊吓的像只小鹿,还问我是不是南平侯派来杀你的……”
锦素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过去的糗事润玉仙人便不必再说了吧,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都老了,润玉仙人仍旧没变。”
润玉望着那张仍旧妩媚动人,清丽绝伦,却只是微微成熟些的面容,心中思绪万千。
“怎么会呢,锦素姑娘也没有变……”
“润玉仙人便只会说些哄我高兴的话罢了。”
润玉心下叹气,从她投胎到现在人间这三十年,天上也不过过去三十天,可他却觉得已经过了许多个春秋日夜,每每数着日子,想让她快些变老,历劫完就能回去重逢,总好过这般偷偷摸摸的。
“润玉仙人尝尝我这梨花酒味道如何?可比得上天上的琼浆玉露?”
凉亭旁的梨树开的正好,一片雪白的花瓣飘然落下,落入润玉的酒杯之中,白衣仙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甘冽的美酒顺着喉咙下去,引起一股灼热之感。
“锦素姑娘的酒自然是最好的。当初我曾问锦素姑娘,这样做一个区区名义上的王后,可曾后悔?如今姑娘的答案呢?”
锦素望着庭院中的梨花出神,闻言笑了笑:“后悔?为何后悔?我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忙于征战,是先王后怜惜我,将我接进宫中抚养我长大,我知道先王后心中的打算,可我为商氏之女,为先王后养女,不论是忠君之义,还是养育之恩,这都是我选择的道路,为何后悔?你们天宫之上不是也有玉帝王母,不是也有忠义纯孝?倘润玉仙人是我,为了自己能逍遥一世,便不管养母之恩德,不管幼弟之处境了?”
这是完全没有自我的,奉献的一生!
纵然是历劫,也实在是太苦了。
润玉的眼中越发心疼,心中暗暗给缘机仙子记了一笔,若不是这女人多嘴多舌,现在锦素便是天界认可的花神,哪里还要入世历劫受这样的罪呢!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曾许下的愿望?”
锦素想了想:“愿望?愿淮梧百姓顺遂平安?”
润玉摇摇头。
“那是愿凤娃早日纳妃生子,绵延国祚?”
润玉依然摇摇头。
他抬起手,对着亭外的梨花树挥了挥,便见满树的梨花如同下雪一般飘飘落了下来。
锦素看呆了眼。
她情不自禁的跑出了凉亭,在漫天花雪之间伸手去接。
她想起来了,她一直都想看一场雪,可是淮梧都城地处金陵,常年温暖,哪有什么雪。
而现在她眼前的梨花雪,是如此的美丽,明月白雪,还有那白衣的清俊仙人,她想此生她都忘不了这一夜。
“润玉仙人,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的锦素现在是30岁,旭凤20岁,锦觅是18岁。锦素因为不在六道之中,所以历劫身份问题缘机仙子也管不了。
人间的锦素和旭凤是纯姐弟之情,姐弟之情!
第11章 第 10 章
“你便是圣医族的圣女锦觅?”
一袭素衣带着面纱的妙龄少女缓缓叩拜,恭敬回道:“回禀娘娘,微臣名字的确叫锦觅。”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少女依言抬头,眼睛却仍旧中规中矩的看着地上,并不直视王后。锦素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熟悉之感,与这姑娘好似认识许多年了一般,可明明这是第一次见面。
“面纱摘下来吧,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锦觅有些犹豫……
锦素自然也看出来,轻笑道:“圣女不必顾虑,本宫乃是女子,看一看你的面容并不违反圣医族训,况且……圣医族本就是为王族而存在,若是将祖训置于王命之前,圣医族的存在岂非本末倒置了,圣女觉得本宫说的可对?”
锦觅闻言,心中觉得王后说的果然是有理,依言摘下面纱。
面前的这张脸明丽如同夏日,与她相比也并不逊色,果然是个小美人。
锦素心中满意的点点头,走下王座,亲自将这姑娘扶了起来:“姑娘闺名锦觅,本宫闺名锦素,姑娘与本宫倒是有缘的很。”
“娘娘说笑了,微臣一介贫寒之女怎样与娘娘相比,娘娘乃是天上明月,而微臣不过小小萤火。”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的很,王上果然好眼光,本宫也甚是喜欢你。”
锦觅微微呆住,抬头正看见高高在上的王后娘娘正笑语盈盈的看着她。王后娘娘今年已三十,面容却仍如同妙龄少女,她一身玄衣,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凤钗挽住,洁白如同月亮般的面容没有一丝瑕疵。
锦觅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她好想好想抱住面前的这个女子,好好撒撒娇。
被心中的想法下了一跳,锦觅急忙低下头,不敢直视王后娘娘那张漂亮的过分也年轻的过分的脸。
“本宫很喜欢你,你可愿陪本宫一起走走?”
“微臣自是愿意的。”
锦觅扶着锦素去了院子中的荷塘边,锦素已经听说旭凤失踪这几日,这位圣女不顾性命将神药盗出给旭凤治伤,光凭这一点,这就是个心善且拎得清的姑娘。
其身为圣女,兢兢业业,在南平侯威胁之下仍然保持忠心,也实在难得,锦素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拉住锦觅袖口中的手坐在石凳上,语气极为温和:“此次王上能安全归来,全赖锦觅姑娘仗义相救,本宫且问问,锦觅姑娘芳龄几许?”
“回娘娘的话,微臣今年十八。”
“十八岁,真真是极好的年纪了。这样的年华却穿的这般素净,怎么像个小姑娘呢。”锦素说着,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翡翠描金镯,不容分说带在她的手腕上。
这只翡翠描金镯通体碧绿透明,像是绿莹莹的荷叶般,无一点杂色。其中一段被金丝缠绕雕刻成一朵莲花形状,里面还有几颗圆润莹白的小米珠,与翡翠和金丝碰撞时发出微微的清脆响声。
“这是先王后赠与本宫的,乃是巧手鲁班所制的唯一一只翡翠响珠镯,如今本宫就将她赠给你。”
“不不不!”锦觅惊慌急了,急忙跪下:“微臣不能收娘娘这般贵重的礼物,微臣……”
她要说出口的话被锦素制止了。
“不必拒绝,你是凤娃放在心上的人,本宫待你也自会与旁人不同。”锦素将惴惴不安的姑娘扶起来,笑道:“不必如此惊慌失措,本宫说的都是发自真心的话,等日子久了你便知道了。”
“你可喜欢我家凤娃啊?”
这直白的问题将锦觅问的愣住了,王后娘娘这般温柔,又是王上的正妻王后,难道当真丝毫不在乎王上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或者还是说王后娘娘另有所图?不知为何锦觅心中就是不相信王后娘娘是个别有用心的人。
面前这姑娘又纠结又羞红脸的模样让锦素心中窃笑。
“果然,本宫一直看着长大的凤娃,哪个女子能不喜欢吗?你可知本宫觉得凤娃身上最优秀的是哪一点?”
锦觅心中腹诽,总归不是因为鸦鸦长得好吧……
锦素望着庭院中一株怯生生开了一半的红木棉,面上含笑:“我最喜欢他知人心险恶,看尽丑陋百态,却仍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她回头看向素衣姑娘:“凤娃对你是真心的!”
“王后娘娘……”
“让本宫说完!”锦素深吸了一口气:“姑娘实在不必介怀本宫,本宫与凤娃名为夫妻,实为姐弟,若姑娘答应了凤娃的一片痴心,本宫这王后之位愿拱手想让。凤娃虽贵为王上,富有四海,对感情却极为忠贞,他认定了姑娘,此生便不会再爱上旁人。姑娘若心中有一丝爱他,怜他,便答应了他的一片痴心罢。”
“娘娘,微臣……微臣……”
锦素将那朵已经开放一半,还有一半花苞的红木棉掐下来,带在锦觅的发髻边:“真好看,跟我家凤娃如此相配!记住本宫的话,人生苦短,莫要违逆自己的内心。”
…………
又是一日月明星稀,锦素坐在庭院的凉亭中良久,怔怔的发呆。
“娘娘……”
锦素回头:“是莲心啊……”
“娘娘,夜冷天寒,您别冻着了。”莲心将外衣给锦素披上,满眼都是心疼:“娘娘太大度了,您为了先王后,为了王上能够坐稳这王位,耗尽了多少心血,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如今连王后之位也要拱手想让吗?我可怜的娘娘,倘若当初没有答应先王后的请求,娘娘也不至于会……”
“好了,你莫要说了,这都是本宫自己的选择,干旁人何事呢,我叫你办的事可都办好了。”
莲心委屈着一张脸将手中的密件呈了上来。
锦素看完,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果然,南平侯这老东西私通凉虢,真真是罪不可恕,凉虢与南平侯里应外合,想要吞下淮梧,也要看本宫答不答应,去将秦潼召过来。”
过了一会,秦潼果然奉命前来,他们这些武将都曾是商氏门下,王上未成年之前,也一直都是王后领兵。
故而他虽不曾在王后帐下,却也十分尊重王后。
锦素将手上的密件给秦潼看了,秦潼不由得兴奋道:“王后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南平侯与凉虢早有勾结,这上面还有起兵谋反的日子,娘娘,咱们的心血没有白费。”
“不错,我们将计就计,让南平侯误以为没有防备,在他起兵之日给他来一个迎头痛击。王上与圣女的婚期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