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耳库斯看戏似的抱起了双臂,落井下石一般的说:“使者劝她,她却不听,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只能永生游荡于世间也怪不得别人。”
阿弗洛狄忒,时隔三千年,她为他再次入了人间,却失去了身体,以一个孤魂野鬼的形态游荡于世间,不入天堂,不入地狱。他却被打入地狱,再也没了轮回的可能。
凯厄斯挣脱了地狱使者的束缚,冲到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姑娘面前,可她却看不见他。
他无措的抚上她的脸颊,却被身后袭来的地狱使者再次拉了回去,她没有丝毫感觉,他哀嚎着被拉入地狱之门。
大门轰然关闭之时,火星纷飞,轻烟缥缈,火光吞噬了一切,沉杂的记忆潮水般的涌入她的脑海。
她眼前突然浮现了三千年前的一个夜晚,他们露宿孤岛,树枝在火光中燃烧着残朽的生命,纷飞的火星里,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如爱琴海那般宁静的双眼注视着她,声音柔和的不像话,“阿弗洛狄忒,漫天的星星也没有你那般耀眼,在这个纷乱的世间,你是我唯一的阳光。”
关上的地狱之门背后传来凯厄斯的声音:“我还能在见到她吗?”
俄耳库斯回答:“当然,你可以等待,直到地球毁灭,地狱沦陷。”
浩浩荡荡三千年的等待终于落定了尘埃,雄狮蹭了蹭卡莉丝托的手腕,却见一滴滴轻烟色的泪水落在了火堆里,如那过往的年岁,再也没了踪迹。
第71章 食人魔与傻猫一
这是一个幽深街道的尽头, 七八个垃圾桶成排的摆放在那里,五六只野猫在那里聚集, 它们翻捡着垃圾桶里残余的食物,来填饱自己因为饥饿而抱怨的肚子。
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深色风衣的青年走进了这个偏僻的街道, 他歪了歪脑袋,神色中看不出情绪,他的嗅觉告诉他,他想找的东西就在这里,可入目所见却没有一样物品符合。
寒风拉扯着他的衣摆,婆娑的小雨衬得他愈发冷峻阴郁,一声凄厉的猫叫拉走了他全部的思绪。
并排的几个垃圾桶内, 垃圾的酸臭味掩盖了那股香水味,但依旧没能逃开他灵敏的嗅觉,他走过去一个个检查, 几只觅食的野猫因为惧怕而愤愤的倒退着离开,野猫的嗅觉也一样的灵敏, 那股尸体的味道让它们不由自主的逃离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墙角处的一个垃圾桶里, 垃圾只铺了浅浅一层, 一只脏兮兮的幼猫蜷缩在里面,看上去可怜兮兮,巴黎的冬季总是无比的寒冷, 虽然还没下雪,但寒风却已经毫不留情的将一切裹挟。
也许是那只猫察觉到有人发现了它正身处困境,它抬起了头, 宝石黄的眼瞳仿佛是埃及画上的荷鲁斯之眼,透着神秘而尊贵的气质。
它没有叫,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层垃圾上,全身上下没有几处毛发是干净的,他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愿意亲自动手将这只猫从里面抱出来。
“我会把这个垃圾桶踹倒,你尽量坐在底边上,这样才不会受伤。”
他并不觉得自己跟一只猫说话是多么傻的一件事,因为那只猫显然听懂了他的话并且挪到了一个角落里趴好。
“乖孩子。”
他选了合适的角度一脚踹了下去,垃圾桶在地上左右摇晃了几下才稳定了下来,他漫步走到垃圾桶的前面,蹲下,一只才比他手掌大一点的幼猫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身上没有垃圾,但它却执着的甩了甩毛发。
一人一猫对视三秒,他从风衣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简单的布包放在了那只猫面前,那只猫有些茫然,他将布包的袋子拉开了些,“进来,送你回你该回的地方。”
那猫迟疑了几秒,却还是乖乖的爬进了这个袋子,半个小时之后,它完成了猫生经历的惊天转折。
青年带着它从一辆车上下来走进了一栋装饰极为华贵的独栋别墅。
这是弗丽达·德·图卢兹-罗特列克小姐在巴黎求学所用的宅邸,青年刚到门口的时候弗丽达就快步走了出来,声音里是难掩的惊喜:“汉尼拔,你来了。”
被唤作汉尼拔的青年露出了笑容,“罗特列克小姐不必要亲自出来迎接,我在街上的时候偶遇了这只猫,看着像是你以前走丢的那只就给你带了回来。”
弗丽达刚想看一眼那只猫就被汉尼拔挡住了视线,“它可能有些不整洁,怕玷污了小姐的视线,还是先让人把它洗干净吧。”
“好,”她应下,女仆将布袋拎走,她鼓起勇气邀请道:“你一会还有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是否能赏我一个脸面进来坐坐,也好看一下洗完澡的佛罗拉。”
佛罗拉是那只他捡回来的猫,他笑着回绝了这位伯爵之女的邀请,“非常感谢罗特列克小姐的邀请,可惜我今天还有一个未完成的实验,恐怕不能留下来了。”
弗丽达表示惋惜,她喜欢汉尼拔·莱克特,这个没落的贵族后裔,可她却摸不透他的心,她站在门口目送汽车绝尘而去,直到寒意侵入肌肤她才回了屋子。
洗完澡后的小猫一身顺滑的蓝毛,恢复了原先的干净整洁,被裹在一条毛巾里好奇的观察着这栋豪华建筑里的一切。
“弗罗拉,”弗丽达喊它,“为什么私自溜出去玩?你知道我弄丢了你伤心了多少天吗?”
它糯糯的一声:“喵。”
弗丽达坐在沙发上,弗罗拉迈着小步子走到她身边,一个抬头就萌化了弗丽达心里所有的不开心,她将它抱到膝盖上帮它顺毛,屋里点着壁炉,温暖至极,在弗丽达的抚摸下,弗罗拉很快的陷入了睡眠。
汉尼拔再次见到这只猫是在学校的实验室里,他看这只猫从门缝里悄悄溜了进来,自以为没被发现一样的贴着墙边悄无声息的挪到了墙角。
此刻他刚解剖完一具尸体,尸骸还没处理,他用手术刀从尸体上切下了一块肉,用酒精灯逐渐烤熟,微微凉了凉,便用一个托盘给那只猫端了过去。
普通的银色小圆盖上三片脸颊肉和一片小巧的绿叶搭配的正好,看上去赏心悦目,可是那原材料实在有些瘆人。
弗罗拉嗅了嗅放在自己面前的餐盘,心里一阵毛骨悚然,青年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柔和的声音却让人胆颤:“怎么了?不喜欢脸颊肉?还是说这食材不怎么新鲜,所以你不喜欢?”
它向墙角里缩了缩,努力不让自己注视到这个餐盘,人肉的气息让它颠覆了三观,它需要好好缓缓。
汉尼拔笑了,“是我粗心大意了,猫应该喜欢吃鱼和老鼠,人肉,应该是不喜欢的吧。”
他收回了那个小银盘,声音里听不出语气:“快走吧,如果你不是弗丽达的猫,早就成了我的实验材料,下次再来我的实验室,就别怪我不客气。”
弗罗拉向来是只识时务的猫,她撒开了小短腿径直冲出了这个令它恐惧的实验室。
汉尼拔扔了餐盘,他站在门边,看着自己锁好后被再次打开的大门陷入了沉思。
三天后,一张舞会的邀请函发到了汉尼拔的手里,白色烫金的邀请函盖着特殊样式的火漆印章,他细细的端详,却也没看出这出自哪一个家族之手。
这封不知何处而来的邀请函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汉尼拔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所有嫌疑人尽数排除,只剩下了一位叫做弗丽达·德·图卢兹-罗特列克的小姐。
舞会地点:混乱的波西米亚人聚居区蒙马特——红磨坊。
第72章 食人魔与傻子猫二
红磨坊位于巴黎城北蒙马特高地脚下白色广场附近, 屋顶上装着长长的、闪烁着红光的大叶轮。不同于丽都具有美国百老汇风格,它是较为地道的法国式歌舞厅。
蒙马特高地不知从什么时候来了一些舞女, 她们穿着滚有繁复花边的长裙,伴着狂热的音乐节奏, 扭动着臀部,把大腿抬得高高的,直直地伸向挂着吊灯的天顶。
汉尼拔认为这是一个下作而放荡的舞蹈,但他现在却处在这么一群下作的人中间,烦躁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德·图卢兹-罗特列克伯爵的女儿竟然会喜欢这种地方,他走出了咖啡馆, 看着那目的地皱了皱眉。
他在咖啡馆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弗丽达,便提前进入了红磨坊,表演并没有开始, 所有人都在找着座位,他的门票上什么也没写, 但那个侍者拿到这张门票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 “莱克特先生请进, 贵宾包厢已经安排好。”
侍者领着他进去,进去的路上还给他介绍着一系列事宜,“今天晚上上台的是我们红磨坊新来的舞女克洛伊, 比起莎婷,她也毫不逊色。”
“克洛伊?”
侍者一笑: “这是艺名,来了红磨坊, 有几个人还记得自己的真名,不过这张邀请函是克洛伊小姐给您的,自然也不需要我多介绍,包厢到了,莱克特先生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就在门外候着。”
汉尼拔皱眉,本来以为是弗丽达的邀请,结果是一个不知名的舞女克洛伊,怪不得在咖啡馆没有等到人。可是他并不认识哪一位叫做克洛伊的小姐。
他撑着二楼包厢的扶手看着整个会场,将所有的疑惑压到了心底。
晚上九点,表演准时开始。
现场的灯光一瞬间变得昏暗,桃红色的灯光再次照亮时十几个穿着繁复长裙的姑娘跳起了康康舞,台下的观众却疯狂的追捧着,汉尼拔不太欣赏这样的舞曲,失望的坐回了位置上。
嘈杂的音乐让他头疼,而那个所谓的克洛伊舞女也不知道出没出来,她的耐心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比起在这个地方待着,他更愿意回去再解剖一具尸体。
在这里,每一位女士都打扮的极其另类,妆浓的仿佛有蛋糕外面的那圈奶油那么厚,男士们都是统一的黑色燕尾服和高礼帽,他一身风衣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
数不清的彩灯将这里点亮,但红色与金色仍是这里的主调。
在所有人都沉迷于康康舞的时候,音乐渐渐的停了下来,柔缓的钢琴曲伴着缓缓暗下来的灯光流泻在突然静谧的舞台,朦胧的人造烟雾里一个黑色的娇小身影逐渐显现。
整个世界都是亮着的,只有舞台一片昏暗,但都能看见的是一个黑影,那是一个女孩儿,她带着和台下男士同款的黑礼帽,灯笼短裤贴身吊带,她把玩着一根拐杖,一条长长的猫尾灵巧在她身后摆动。
烟雾逐渐散去,台下的灯光渐渐收拢全部聚集到了她一个人身上,人们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汉尼拔终于来了兴致,他在二楼包厢上最好的位置观赏,如果不出所料,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邀请他来到这里的舞女克洛伊。
当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所有人都要惊讶于她那出色的容颜,黑色的吊带上衣衬得她的皮肤无限接近于雪色,更加扎眼的是她蓝色的长发,成马尾扎在脑后的蓝色长发在这个染发技术并不突出的年代显得无比特别,头上那一对蓝色的猫耳朵也格外的引人注目,她的脸很小,但是和那大眼睛高鼻梁配合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违和感,甚至比别人更加出色。
火热的音乐再次响起,这个女孩随着音乐扭动着腰肢,蓝色的尾巴随着音乐一起摇摆,猫耳朵也随着音乐一颤一颤,所有人的热情一瞬间被点燃,整个场子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都纵情歌舞,将身体里所有的活跃因子都释放了出来。
汉尼拔目光紧盯着那个女孩,有一头蓝色的头发到不稀奇,但她蓝色的尾巴和耳朵就值得人怀疑了,如果是人工制作的,以现在的技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那样的逼真与灵活,闪耀的灯光让他看不清其余的细节,他出声召来门外的侍者,“所有的舞者在演出结束之后都会有空闲时间吗?”
“是的,”那位侍者弯着腰回答,“请问莱克特先生是想要约克洛伊小姐吗?我们红磨坊的舞女向来是价高者得,不过您是克洛伊小姐亲自邀请来的,也许赢面会大些。”
这家店的老板还真的是将店里的资源利用到了极致,汉尼拔冷眼看着这个舞池,他屏退了侍者,脑海里已经掀起了思绪风暴。
当演出几乎结束的时候,台下的男士疯狂的喊价想要和这位宛若猫一般的小姐共度一夜春宵,可她似乎并不买账,她在所有的人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却盯上了二楼包厢里的他,宛若狐狸般的狡黠目光在他身上驻足,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目光相对,但汉尼拔却总觉得无比熟悉。
在所有人的不解之中,她依旧指着他的位置,语气肯定到没有一丝反悔的余地:“我要他。”
侍者推门而入,向他传达着要他去象房的消息。
象房是最出名的舞女才能居住的房间,其外部形态与内部装修都华美的堪比贵族的居所,可以看出来这个老板为了吸金下了多大的血本。
克洛伊在演出彻底结束之前就离开了舞池,当他踏进象房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件黑色薄纱的睡衣,和舞台上不同的是她没有了尖耳朵也没有了长尾巴。
她微笑相迎,“莱克特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克洛伊。”
“初次见面?”他明显上扬的尾调昭示这他的怀疑,“可我觉得小姐您对我了解的可是一清二楚。”
她上前两步握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他坐到了餐桌旁,“怎么会,有幸在巴黎的街道上见过莱克特先生的风姿,那惊鸿一瞥让我惦念了好多天,在打听了您的消息后便冒昧的发了邀请函,希望莱克特先生不要介意我的鲁莽。”
这冠冕堂皇到了极致的对话让汉尼拔勾起了嘴角,“是吗?我可不算出色,不值得克洛伊小姐挂念那么久,小姐您才是红磨坊里让人唯一一个真正感到惊艳的舞女,感谢您的邀请,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样一场精美的演出。”
“莱克特先生总是懂得如何讨女孩欢心,”她笑眯眯的看着他,“叫我克洛伊就好。”
“汉尼拔·莱克特,叫我汉尼拔就好。”
也是因为坐的那么近,汉尼拔才发现克洛伊蓝色的眼瞳,他随口夸赞:“你的眼睛很好看。”
“谢谢,不过我也很羡慕你的淡灰色眼睛,很漂亮,当它倒映着灯光的时候又是另一番好风景。”
汉尼拔接过克洛伊递来的酒杯,他轻轻地晃了晃,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如果不是他的嗅觉异于常人的灵敏,恐怕他已经中了克洛伊的计策。
他假装喝下了那掺着不明物体的红酒,“克洛伊小姐将甜言蜜语把握在手心,让我甘拜下风。”